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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直到离开电影院,气氛都有些尴尬。

一吻落下,滋生出的不是甜蜜柔情,伊南钦晦暗不明的神色令淼淼感到不安。

一路沉默,坐到车里,伊南钦看似风平浪静的开车,实则心里已是暗涛汹涌。刚才俞枫的神情,不仅让他享受到了报复的快感,还让他想到了很多许久不曾触碰的记忆。现在的他,心情很复杂,根本没有注意到坐在他身边明显惶然不安的淼淼。

淼淼怯怯的凝一眼伊南钦,见他神色依然深沉复杂,兀自扭过头,默默的垂下,心绪不宁。刚才的那一吻那样的真实,那样的柔软,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柔。那一刻,她觉得伊南钦的嘴唇是冰冷的,就好像此刻那双黑眸折射出的冷漠和晦暗。

她不知道怎么了,是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够好……

心思各异的回到了家,伊南钦走在淼淼身后,垂下的手掌不时的蜷曲,然后伸展,他极力的克制自己,要冷静。

开门,进去,客厅里肖亚梓和李诚诚正拿着小汽车逗弄宝宝们,而饭饭则坐在沙发上乖乖的吃小饼干,气氛温馨又融洽。

看到淼淼和伊南钦,肖亚梓挑眉,挥舞着手里的小汽车,贱兮兮的揶揄道:“怎么?春风一度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伊南钦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房门明明是静静的关上的,却让人觉得诡异。

肖亚梓尴尬的举着手,忘记了动作,下意识的看向淼淼,怔怔的问:“他怎么了?欲求不满吗?”

李诚诚一巴掌挥在肖亚梓身上,肖亚梓闭嘴。

淼淼目光澄净的看向伊南钦卧室的方向,心里的苦涩一点点蔓延开。

伊南钦关上卧室的门,隔绝了自己和外界的一切,慢慢的走到床边,靠着床沿坐在了地板上。一声叹息,仰头闭眼,双臂摊在床上,任记忆的漩涡侵袭着自己。

那时候他刚刚十岁,妈妈心急火燎的去学校把他接走,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的哭。一路低声啜泣,到了医院,妈妈告诉他,爸爸快要死了,妈妈带你去见他。

年幼的他根本不知道死亡的意义,麻木的跟着妈妈去了病房。

却不想被拦在了外面。

那个女人,以前找过妈妈一次的女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野种,说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见爸爸。

妈妈哀求,拽着那个女人的衣服苦苦哀求,只望见爸爸最后一面。可是,那个女人叫来了家里的亲戚,对着妈妈一顿暴打,连他也没放过。

施暴者走进病房,无情的甩下一句话,休想进病房半步,留下一个壮硕的男人守在门外。

他抹一把额头上泌出的汗水,仰头看向妈妈,他没有哭,一滴泪也没有流。

突然,妈妈颤抖着拉着他跪下,拽着那个壮硕男人的裤脚,声泪俱下,恳求他,央求他,让他们可见远远的见爸爸一面,最后一面。

可是,那个壮硕的男人轻而易举的甩开妈妈,朝他们啐了一口,骂了句不要脸……

而他,也在那时看见从病房里走出来的俞枫。居高临下的凝着他和妈妈,一脸的愤怒,冰冷而残忍。

呵呵,他伊南钦就是一个野种,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双手抱着头,伊南钦痛苦的挣扎。鲜血般的记忆残割着他的每一个细胞,妈妈临死前苍白的呻吟,模糊不清的叫着爸爸的名字,任他喊破喉咙都没有看他一眼。他拽着妈妈的手声嘶力竭的嘶喊,直到她闭上眼睛……

一幕又一幕,凌迟着伊南钦。

今天,他终于看见俞枫脸上出现那样痛苦挣扎的表情,真是酣畅……可是为什么,他却这样的痛苦,为什么要想起那些不愿再回忆起的过往……

把脑袋埋在两腿中间,伊南钦紧紧闭着眼睛。他需要好好调整自己,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他还是那个风流不羁,多情又淡漠的伊南钦。

一室的静谧,之余伊南钦浅浅的呼吸声。

猛然,他抬起头,桃花眼绽出丝丝清明。

他刚才,吻了小乖……在他满心满脑都被报复俞枫的念头侵蚀的时候!

看见俞枫前他是想和小乖告白的,他想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走过以后的人生,可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眼前闪过车内淼淼几次的欲言又止,还有惴惴不安的神情,伊南钦低斥一声,狠狠的一拳捶在床上。

起身,想要出去和淼淼解释,可手刚握上门把,伊南钦却犹豫了。

虽然他久经情场,交往过各色女子,但是他真的没有向女孩子表白的经验啊……这个,表白该如何开口,怎么才能做到万无一失,一招得胜,出其不意,让对方无法拒绝呢。

轻轻推开房门,伊南钦正构想着他该如何向淼淼解释刚才的事情,顺道稳稳地把告白的事情搞定。

却不想黑眸一扫,看见客厅里笑得正欢的饭饭。

突然,计上心头。

嘿嘿,嘿嘿嘿嘿嘿……

招魂一般的把饭饭召唤过来,当然手里拿着饭饭最爱的水晶糖果。

把饭饭放到自己的床上,伊南钦蹲在地上,摸摸饭饭的小脑袋,包开一粒糖果,放到饭饭嘴巴里,开始循循善诱:“饭饭好乖,可不可以帮伊叔叔一个小忙。”

“呜呜……”饭饭嚼着糖果,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

伊南钦挑唇一笑,好像坏叔叔上身一般,捏捏饭饭肉呼呼的小脸。

“跟叔叔学一句话,然后一会儿出去跟淼淼阿姨说一遍,好吗?”

“呜呜呜……”饭饭乖乖的点头。

捏捏她的小鼻子,伊南钦轻声说道:“淼淼阿姨,你可不可以做伊叔叔的女朋友……”

饭饭含着糖果,模仿者伊南钦的语气,说:“淼淼阿姨,特不特一做伊蜀黍的吕盆友……”

“……”伊南钦好想用力的捏捏饭饭的小鼻子……

轻咳一声,伊南钦温柔一笑,再说:“淼淼阿姨,可不可以做伊叔叔的女朋友……”

“淼淼阿姨,可不可以做伊蜀黍的女盆友……”饭饭咽下糖果,稍微清晰的说了一遍。

“伊叔叔……”伊南钦说。

“伊蜀黍……”饭饭说。

“……”好吧,蜀黍和叔叔也差不多。

“女朋友……”伊南钦说。

“吕盆友……”饭饭学。

伊南钦再拿出一粒糖果,在饭饭眼前晃晃:“淼淼阿姨,可不可以做伊叔叔的女朋友……”

饭饭的大眼睛随着糖果不停的晃:“淼淼阿姨,可不可以做伊叔叔的女朋友……”

钦少爷终于圆满了……

圆满的钦少爷拉着吃得满嘴甜香的饭饭,威武雄壮的走出去,解决他的人生大事。

怎料,刚一开卧室的门,便看见他的小乖迎面向他走来。

松开饭饭的小手,伊南钦笑得春风得意。

饭饭秉承着吃人嘴短,以后有糖果吃的原则,仰头看着淼淼,准备把刚才学的话再说一遍,刚张开嘴,字还没吐出来,淼淼却开口了。

“南钦,送我出去一下吧,刚才俞枫来电话,说有事情和我说。”淼淼看向伊南钦,说道。

“……”伊南钦愣住了,头顶犹如泼下一盆带着冰块的凉水,不,是一桶……

饭饭一句话梗在喉咙,仰着头瞪大眼睛看着淼淼,一直仰,一直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管怎么样,伊南钦还是开车带着淼淼去见俞枫了。一路上淼淼都是侧脸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点也没有要搭理伊南钦的意思。

伊南钦觉得他的存在感真的好低……

到了挨着中心公园的江边,淼淼对伊南钦说,我先下去了。

黑眸深邃,一瞬不瞬的凝着淼淼,伊南钦有种想要挠墙的冲动。他要是在电影院和淼淼表白了,现在还有俞枫什么事,他现在简直就是送自己未来老婆去见前任情人啊!

见伊南钦没有说话,淼淼下了车,心里难免有些落寞。

刚走了两步,却听见背后伊南钦的声音。

“小乖,我在这里等你。”

淼淼回头,看见从车里出来的伊南钦,倚着车门,在夜色下显得模糊的五官。

不知怎么的,淼淼就是能感觉到伊南钦投在她身上专注而坚定的视线。

微微一笑,淼淼轻轻的说了声:“好……”

现在还不算晚,江边人很多,乘凉的或者是谈情的,零零洒洒的坐在江边,虽然有谈笑声,但是却是难得的清静和凉爽。

俞枫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看见缓缓向他走来的女子,慢慢起身,深邃的眸子闪现着复杂的暗光。

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给她,难道是在电影院里伊南钦那一吻刺激到了他?俞枫不知道,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道,此刻,他迫切的想要见到淼淼,想要和她说话。

也许,他们需要一个真正的结果,也许,他需要给淼淼一个解释……

在俞枫面前站定,淼淼轻笑,说:“等很久了吗?”语气就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同学,老朋友。

俞枫心里稍感苦涩,淼淼看待他就像是最普通的朋友。原来这些日子的纠结,不安,都是他想多了……

“没有,我也刚到,坐吧。”俞枫牵起嘴角,勉强一笑。

淼淼缓步过去,坐在一边,和俞枫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俞枫扭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心里百般滋味。这种距离,不疏远,更不亲密,很恰当,却也很残忍。

“……最近还好吗?”俞枫涩然的开口,对白却是最苍白的。

淼淼亦看向他,淡淡回道:“很好,你呢?”

很好,是啊,看今天电影院的情景,她是很好……

“还是老样子,家里和公司两点一线。”这些日子下来,俞枫觉得工作起来少了一些动力,往日里恨不得连睡觉的时间都耗在公司,现在却觉得做什么都会感觉到疲惫。

“嗯,你要注意身体,工作固然重要,身体更是一切的本钱。”淼淼说道。

“你……还是很关心我的……”俞枫喃喃,近乎是自言自语,却刚好让淼淼听见。

淼淼一愣,抿起嘴唇,没有再说话。

夜晚,有时候就是最好的假面具。尽管离得这样近,俞枫却觉得淼淼的神情是不真实的,他看不懂她了。以往在他面前犹如一张白纸的她,此时此刻,不过几日,却也是陌陌如他人。

难道,真的物是人非了?

“淼淼,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真的没话对我说吗?”俞枫深深的凝着她,问道。

淼淼垂头,其实是有的,只是,她觉得没有必要了。

俞枫苦涩一笑,缓缓开口:“从你来到B市,我就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管你是不是来找我的,我都准备要和你共度此后的人生。带你去见我妈妈,就是想征得她的同意,然后和你没有任何阻碍的在一起。我知道我妈妈那个人不好相处,但是,从我爸爸死后,我妈妈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少,我最清楚,所以我不会武逆她的意思,我曾经也答应过她,未来的妻子一定要过她那一关,她点头才可以。后来发生的种种,你受到的委屈,我不是不知道,可是,一边是自己的喜欢的人,一边是自己的妈妈,我能怎么办呢……对于这些,我妈妈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

“我努力的工作,只为了给我们一个未来,因为这个我疏忽了你,冷落了你,甚至是让你承受了很多的委屈……我妈妈过生日那天,因为你来得晚了,我态度很不好,因为我觉得你不重视我们的关系,因为我是那样的努力想要我妈妈认可你,可是,我真的觉得你没有那么想过……直到现在,一切都成了定局……”

淼淼捏着手指,无力反驳。是的,她根本没想过要讨好俞枫的妈妈,让她认可自己,虽然她按照着俞枫的话进了荣达,去给他妈妈过生日,可这一切不过是她无力抗衡,茫然无措下顺应现实而已……

“那天你问我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没有回答,然后你走了,我满脑子都是你那句,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没有……意识到要失去你,我慌了,去找你,可是……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一晚上……第二天,去公司,却看见你和伊南钦一起出现,姿态亲密,我承认,我愤怒,发疯了……却不想那时候看见我妈妈倒地晕倒,所以,我失手推了你……后来,我也打电话给你,但是没打通,萧季告诉我你受伤了,我以为是自己推倒所致,去你家找你,可是……却得知你搬走了……”搬到了伊南钦家里……

“淼淼,对于我和我母亲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很道歉……对不起……”

淼淼抬头看他,昏暗中,俞枫的那双眼睛和夜色融为一体,透着点点的忧伤。

“俞枫,你有没有为当年放弃出国的名额而后悔?”淼淼突然这样问。

俞枫一怔,马上回答:“没有。”很坚定,没有一点犹豫。

淼淼轻轻笑了,说道:“所以,俞枫,你没有任何的对不起我,从来到B市,发生的一切我都不后悔,就好比当年你为了我放弃出国的机会不会后悔一样。我们的付出都是真实的,彼此的感情也是真实的,只是,过去了,做错了,或者说是错的时间我们又遇见错过的彼此,曾经的感情,曾经的那份真挚和执着,早已经随着我们的青涩化作记忆里的尘埃……我们想要拾起的,是心底的那份遗憾,一根留在我们青春记忆里的一根刺……”

俞枫静静的凝着近在眼前的淼淼,想要伸手触摸她,却觉得她距离自己是那样遥远。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的距离已经恰到好处。

淼淼慢慢前行,唇角是轻松的笑纹。今天也算给自己曾经的感情一个交代,她和俞枫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错过的彼此,积淀的情感,不过是让他们更好的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

就在不远处,还有人在等着她。

加快脚步,淼淼突然很想见到那个人,告诉她,她和俞枫真真正正的结束了。

车子就在眼前,淼淼却顿住了步子。

伊南钦依然是俊雅卓姿的倚在车前,只是,他怀里却抱着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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