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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车子停在俞枫家楼下,没有熄火,引擎声急促而烦躁的响着,就像此刻它的主人的心情。

伊南钦握着方向盘,桃花眼凝着前方,目光如炬,眸光暗沉,心情和在家里时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傍晚醒来,看见伏在胸口的女人,心里是从没有过的满足和温暖。视线交缠的那一刻,他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样专注那样温柔,他想不到,却又觉得理所应当,只想把她拥入怀里。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那短暂的心动和温暖只是他的恍惚。

他竟然忘记了,这个让他心动和温暖的女人和俞枫有着莫大的牵连,他碰不得。

只是……他心里的烦躁和落寞又是怎么回事……

淼淼不安的扭头看向伊南钦,见他不说话也不看自己,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在伊南钦家里,她醒过来时和他视线的碰撞,让她心跳如擂鼓,那双黑眸里的温柔完全不加掩饰,那么自然而然,那么理所应当,她想沉溺,想要陷在其中再也不出来了。可是,瞬间的悸动之后,就是眼前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她和俞枫不明不白的关系,俞枫妈妈的生日,还有……伊南钦每次的不以为意……

本来就迷茫的她不想再让自己更加的不知所措,未知的感情,莫名的慌乱,她理不出头绪。一切似乎都不在该有的轨道里了,现在她也只能按照目前的计划走,一步一步,尽管有太多的障碍,尽管有那么多的不确定。

在心里暗自叹息,淼淼无力的扯出一抹笑,对伊南钦说道:“谢谢你送我过来,我……就先走了,你开车小心点。”看到他仍旧有些苍白的面色,想到他卧室抽屉里的胃药,还有缩在沙发上疼得皱眉的样子,淼淼心里都是一紧。

伊南钦转过头,面无表情,那双桃花眼没有了往日里的不羁和轻挑,一本正经,甚至是有点深沉。不过七天,他再送她过来这里,心境却是完全不同,竟然会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那一次他是为了刺激那个老女人,故意把淼淼打扮成那个样子,以达到自己报复的目的,他承认,他利用了淼淼的善良和对他的信任。可是今天,一样的车子,一样的两个人,一样的地方,他却那么不想淼淼踏进有那个男人气息的地方。

该死的过生日,该死的……嫉妒!

伊南钦的眼神让她心慌,淼淼撇开视线,低着头,散落的头发挡住了她此时的羞窘。抚上自己急促的心脏,淼淼暗自安慰自己,错觉,一定又是自己的错觉,他……他怎么会……不会的……

“我……我先走了……”淼淼不再看伊南钦,急着要下车。

手却被拽住。

淼淼错愕的回头,眼神惊慌,却也是期待的。

伊南钦忽而一笑,有些虚无,伸手摘掉淼淼身上的安全带。手指碰到淼淼的衣服,似乎都能感受到身体的温度。出租车里的温柔,肢体的碰触,怀抱的温暖,不经意间的缠绵,能够让他不再疼痛的抚慰,是不是就要远去了……

缓慢的动作,淼淼一直不曾眨眼,虽然只是盯着伊南钦的发顶,但她却觉得自己能看到此时他的温柔。二十五年了,除了爸爸,再没有男人给她解开过安全带。

“好了。”伊南钦礼貌的退离,凝着淼淼,灿然一笑。

“谢谢。”淼淼回之一笑,发自真心的感激,感激他赐予她的美好。

伊南钦不语。

“我走了。”淼淼握紧拳头,还是下车了。

背影匆忙,竟像是落荒而逃。

直到淼淼的身影消失很久,那辆一直不曾熄火的车子终于熄火了,片刻,重新发动,离开了。

再次站在俞枫家门口,淼淼仍然是犹豫了好久,只是这一次她不是为了即将面对的人,而是为了缓和心里那久久褪不去的慌乱。

再次深呼吸,淼淼按下门铃。很快门开了,俞枫此时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面无表情的凝着淼淼,打量,审视,然后是脸色蓦然阴沉。

淼淼还举着手,眸中是俞枫不耐而暗沉的审视,有些尴尬的放下手,不自然的说了句:“抱歉,我来晚了……”

俞枫神色不明,皱眉扫了淼淼一眼,语气不善:“怎么打你电话是候可接的,乱七八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还有你怎么空着手就来了,不知道今天是我妈妈生日吗?什么都不知道准备,还这么晚才过来!”。

“我……”淼淼张张嘴吧,想和俞枫解释,可是看他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淼淼就什么都不想说了。收敛起自己的歉疚,淼淼站在门外,目光不闪的盯着俞枫,刚才因为伊南钦的慌乱,还有心里对俞枫的歉疚,此刻都因为他的指责而消失了。

见淼淼又不说话了,俞枫没来由的心烦。她总是这样,一不高兴就低着头不说话,好像别人都欠她似的,也许他妈妈说得对,这就是小时候的教养问题。

“进来吧!”冷冷的说了句,俞枫转身率先进去了。

淼淼握了一下拳头,还是跟着进去了,只是心口突然有些沉闷。

客厅里,刘琴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见淼淼进来,只是幽幽的瞥了一眼。淼淼本来想说些什么祝贺一下的,毕竟今天是来为她庆生的,可是见她的神情,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一室的沉默。

“淼淼过来啦!”

淼淼听见声音,看过去,不由一愣,想不到王甜竟然在,而且是从厨房里出来的。下意识的看向俞枫,淼淼想问,为什么她会在,之前不是说今天只有他们三个人吗?

不知俞枫是不是没看见,径自走过去坐下,淼淼一句话吐不出来,尴尬的站着。

刘琴好笑的看过去,眼神轻蔑,在看见淼淼一身随意的打扮时,更是冷哼出声,幽幽的说了句,真是没教养。极轻,极慢,刚好让屋里的每一个人听见。

淼淼紧握着拳头,心里堵得厉害,刘琴的态度,俞枫的漠视,都让她想要一走了之,她根本就不该来!

想要转身走掉,可是王甜却过来搂住了她的肩膀,姿态亲密,好像闺蜜般一样。

“知道你要来,我可是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今天是刘阿姨的生日,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来,过来坐,我去厨房把菜端出来!”说着,把淼淼按在沙发上,坐在俞枫和刘琴对面。

淼淼抬头,看见王甜一副主人的姿态,而且俞枫低着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心突然静了下来,淼淼安然的坐着,反正她也不会让自己走的,既来之则安之吧。

王甜很快准备好了一切,几人分别落座,刘琴居首位,俞枫和王甜坐在她旁边,淼淼则坐在王甜的一边。

淼淼也不甚在意,安心的坐着,此刻的她出奇的平静。

“今天真是开心,就请寿星说两句吧!”王甜倒好酒,坐在刘琴身边,说道。

刘琴冲王甜笑笑,少见的温和,举起杯子,起身,说:“谢谢甜甜今天为我准备的一切,本来是不想庆祝什么的,往年都是我和俞枫两个人在家随便吃点的,可是今年,因为甜甜,我也难得过一个生日,来,把这杯酒喝了,希望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能像今天这样!”意有所指的看看俞枫和王甜,刘琴眼里都是期待和欣慰。

王甜笑笑,看看俞枫,喝掉杯里的酒。

淼淼也跟着喝酒,视线和俞枫在空中碰到,两人难得有默契的同时躲开了。

坐下后,刘琴和王甜开始了讨论今天的菜色,王甜送的红酒怎么样,还有王甜今天买的礼物如何如何。从工作说到了王甜的父母,从身体状况说到了对未来的规划,半个小时了,淼淼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人和她说过一句话。俞枫偶尔会参与王甜她们的谈论,但大部分时间是在喝酒,偶尔会看淼淼几眼,神色越来越复杂。

“对了淼淼。”仿佛才发现淼淼的存在,王甜扭过头,对着她笑笑,说:“在荣达还习惯吗?这阵子太忙了,也顾不上问你,听美玲说你学习的还不错呢!”

哪里不错?搬文件和复制文件吗……淼淼礼貌的问答:“还好。”

“呵呵……那就好,不懂的就要问,虽然俞枫和我都在荣达,但有时候难免兼顾不到你,你自己要多努力,要不然别的同事还以为你是我们走后门进来的呢,呵呵呵呵呵……”几声呵呵,让淼淼起了鸡皮疙瘩。

“是啊,俞枫也才到荣达没多久,要是让别人误会了他就不好了,我们俞枫从小就上进,可不能因为你拖了他的后腿。”刘琴放下杯子,凝向淼淼,态度强硬。

“不会的,阿姨,俞枫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即便淼淼……也不会让同事误会了俞枫的,您就放心吧!”王甜恰到好处的凝了一眼淼淼,意思不言而喻。

“话是这么说没错……唉,要是……”刘琴看了看俞枫,又看看王甜,最后视线停在了淼淼身上,语气惋惜:“真是委屈了俞枫……”

淼淼霍然起身,她想问一句,到底哪里委屈了俞枫。

从来到这里到现在,委屈的是谁……

酒杯突然倒了,洒了王甜一身红酒。

刘琴和俞枫也站起来了,急忙问道:“没事吧,没事吧!”

淼淼皱眉,她刚才站起来根本就没碰到酒杯。

正欲说话,刘琴猛地推开淼淼,拿纸巾擦着王甜的裙子,一边擦还一边指责:“怎么搞的,莽莽撞撞,一点规矩都没有!”

“没事的,阿姨,不就是一条裙子吗,淼淼也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这条裙子这么贵,她赔得起吗……”

“俞枫,带甜甜去卧室,赶紧找件别的衣服给她!”

俞枫看着淼淼,欲言又止,还是带着王甜进了卧室。

待他们走后,淼淼看着刘琴,说:“阿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但是就刚才的座位看,你不可能没看见酒杯不是我打翻的。”俞枫坐得远没有看到,但刘琴肯定是看到了的,酒杯是王甜自己打翻的。

刘琴冷笑,抱着双臂,凝着淼淼,说:“是谁打翻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就不该来,更不该缠着俞枫,影响他的大好前程。”要不是她,俞枫说不定就和王甜在一起了,有了王甜的帮助,还有她的家世背景,俞枫一定会大有作为。

“我影响他的前程?”淼淼不懂刘琴的意思。

“哼,当年要不是你,俞枫早就出国了!你一再的拖他的后腿,如今还有脸从家乡追过来,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想到曾经俞枫为了她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刘琴就恨的牙痒痒。

原来是因为这个……

“阿姨,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俞枫因为我放弃了出国的机会我也很抱歉,但是并不是我……”

“好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如果你真觉得抱歉,就应该离俞枫远远的,别再缠着他了!你要是有一点自知之明,就能看出来俞枫和王甜是一对,你有哪一点比得上王甜的!先不说家世背影,就单单说教养和能力,你就差得远了。王甜的涵养就万万做不到离家出走不远千里的去别的城市找一个男人的,你这样千方百计的倒贴过来,我都为你的父母感到脸红,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今天这样的场合,你穿成这样就过来了,两手空空,真是……”

“你没有资格指责我的父母!”淼淼赫然打断,目光如炬的瞪着刘琴:“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让我远离俞枫,但是你不能这样说我爸爸妈妈,我不想和你解释太多,也不用和你解释太多,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缠着你儿子了,不会妨碍他的大好前程了!”

俞枫不可置信的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淼淼。

淼淼看也不看他,转身出去了,再在这里呆一秒钟她都会窒息。

从俞枫家出来,淼淼大口喘气,有种终于解脱的感觉,从进来他家里,淼淼心口就没有轻松过,一直在堵着,刚才和刘琴说了那么多,虽然很生气,但她却吐出了那口气。

原来她是因为那件事而讨厌自己……早知道的话,她也不用因为心底的遗憾和愧疚而做了这么多了。

遗憾和愧疚……她对俞枫只有这些了吗……

“淼淼!”

俞枫追出来,站在淼淼身后,声音都染上了一丝无力感。刚刚淼淼的话让他震惊,不再缠着他了,是什么意思?

“淼淼,刚才……我妈妈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就那样的脾气,不是有心的,你……”

“我知道……”淼淼突然转过身,直直的凝着俞枫,说:“俞枫,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俞枫不语,脸色暗沉,似乎淼淼接下来的话就是一种宣判。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恋人?朋友?同学?还是前任男女朋友?

俞枫紧紧攥着拳头,这个问题终究是被摆到了台面上。这么久了,在他们大学时期分手,他是想重新追回淼淼的,但是后来,工作的压力,再加上淼淼回到家乡,时间距离都压了过来,俞枫慢慢就没想过那个问题。再后来,时间久了,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他觉得,他和淼淼再也没有可能了,所以他把对她的感情放到了心底,专心在工作上。

他以为一切都成为定局,却不料一向乖顺的她竟然来到了B市。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尘封在心底的感情全部涌了出来。

带她去见妈妈,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未来,因为他的妻子一定要征得妈妈的同意。可是,万万想不到,妈妈那样厌恶她。不得不压下对她的渴望,他想,慢慢的,等她讨得妈妈的欢心,再给她一个承诺,给他们一个明确的关系,到时候一切都将是美好的。

事业,爱情,家庭,他渴望的一切都会握在手心里。

可是如今,淼淼问他,他们是什么关系,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淼淼却笑了,在月色的笼罩下,那样的皎洁,此时此刻,一切的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

“俞枫,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没有。”

遗憾,终究只能是遗憾,想要去弥补,想要了无憾事,只会让本就残缺的事实变得更加复杂,让人始料未及。

很久很久之前,一个男孩为了一个女孩放弃了大好的机会,他是甘之如饴的。而现在,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远走他乡,尝尽委屈,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甘之如饴和心甘情愿,也无法圆满已经远逝了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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