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十分安静的宁王府今日变得更加安静,平日里老实本分的府中下人也更本分干着各自的活。
宁王妃陈氏坐在王府后院的暖阁里,双手托腮,眼珠子乱转,心里很是担心已经和皇帝交谈了一个时辰的夫君。从她的动作、神色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已经生了三个孩子的亲王正妃,倒更像是个未出阁的少女,暖阁中的其他侍从们明显早已经习惯了他们王妃的性格,一个个都目不斜视,专心干自己的事。
紧挨着陈氏坐着的是她和苏秉炎的长子,宁王府世子苏伍生,今年刚满九岁的他学着身旁母亲的动作,同样双手托腮把脑袋架在桌子上。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心里不容易藏住事儿,把脑袋往上一仰开口道:“母妃,六叔自从当了皇帝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唉!您干嘛打我?”
“不得无礼,要叫陛下才对。”陈氏嘴里说教着苏伍生,自己也坐直了身子,看着是比刚才多了些端庄,只是马上就笑开的眉眼又把这丝贵气遮了起来:“你说说是哪里不一样?”
被敲了脑袋打断说话的苏伍生明显不想再和他的母妃说话,但伴随着一颗蜜枣被塞进他的嘴,又看到蜜枣后面笑得很甜的陈氏,他马上就放弃了自己那不值一提的坚持开口道:“以前每次见到六叔,哦,是陛下,都在皇宫的家宴上,每次他都一句话不说,让我很难记住。可现在我想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会印象深刻。”
“笨,闲散王爷又不能和皇帝相比,陛下当然会让人印象深刻,就像今天的事。”
对陈氏的话苏伍生没有反驳,一方面是因为他还年幼,不知道怎么反驳,另一方面是他真的还不会把那种改变用言语表述出来。
见苏伍生没反应,陈氏也就失了原本的兴趣,只是眼神却时不时会去瞅一下暖阁西面,那个方向正对着皇帝和苏秉炎交谈的主殿。
对皇帝的到来她是很意外的,宁王对她从不欺骗,至今关于苏秉炎所有的事情她都清楚,可也只是清楚,她并不了解。
从她的角度来看,自己夫君支持当今陛下的做法她不是很赞成,如果可以,她更愿意远离京都这个漩涡,全家一起去封地,但宁王选择了大义,她便从来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过,甚至很少主动打听外面的一切,只用心管好整个后院。
如今皇帝便衣简行来到宁王府,这无疑表示其对苏秉炎的信任,陈氏对此是又喜又忧。喜的是现在知道宁王所做的一切是有回报的,皇帝用行动回应了他的大义。忧的是被皇帝如此信任便意味着再也无法回头,她不太了解京都局势,可她有感觉,知道皇帝要做的事会有危险,能动摇天下,如今宁王也跟着这条路走,是把宁地这最后一条路堵死,他们现在只剩下了京都城的这座王府。
从这点上看来宁王是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陈氏通过她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比如苏秉炎和苏秉桦其实很像,同样的任性。
对宁王妃陈氏在心里的评价,两名当事人可不知道,他们除了开始的时候有过沉默,之后就没停下过交谈的声音。
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堆书籍还有两张简易的地图,地图绘制的是京都四周。
在和宁王的交谈中苏秉桦不断的在心里默默补充着自己的计划,不是他不信任宁王,而是他不能给宁王太多的信任,宁王也不会希望得到那些信任。
现在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宁王没去封地是皇帝的意思,用的是为先皇守孝三年的理由,这让包括林家和吴王在内的很多人感到震惊,在他们看来宁王应该是对苏秉桦最厌恶的人之一。
可事情发展到现在的结果出乎很多人的意料,皇族内部的格局变得很是出人意料。
吴王、宋王虎头蛇尾的收了局,本不被人们在意的宁王和赵王留到了现在,成了皇族中除苏秉桦以外,在京都最有权势的两人。
不管外人怎样恶意的去推测,都没有动摇了苏秉桦和苏秉炎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就像现在,苏秉桦把右武卫的指挥权重新交给了宁王,苏秉炎也没有犹豫就接了下来。
忙碌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苏秉桦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京都城里实行着宵禁,为了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苏秉桦还是决定要早早回宫。
若是按来时的速度,他肯定不可能在天完全黑以前回去,因此没有拒绝宁王府安排的马车。
虽说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可作为皇帝他还真没坐过马车,平日里他更喜欢慢悠悠的走路,会让他觉得自己的脚是踏在这片土地上的,有一种真实感会把他包围。
即使是要坐代步工具,皇宫里也多是人抬,毕竟人比马要听话的多。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人会比马更聪明,他们对如何让在上面坐着的人感到更舒适的方法已经研究了上千年,从颠簸程度上论,马车那原始的避震装备是远远比不上皇宫的轿夫。
再加上经常会碰到不平整的路面,这一路走来让苏秉桦是好大不适应,感觉快把宁王招待的饭菜都要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看到了皇宫的边缘,苏秉桦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车上多呆一会儿,当先就下了车,准备徒步近宫。
马车再不好,至少在保暖上还是做得很不错,只是对现在胃中犹若翻江倒海的苏秉桦明显吸引力不大,紧了紧连成给他披上的毛皮披风,看着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就要往前走。
可有人比他更快,从旁边的暗处突然窜出了一个黑影,直奔苏秉桦而来。
本来站在他身后的两名侍卫中的一个反应迅速的挡在了他面前,另一个转身看向了身后。
本来在靠近皇宫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多出很多人。
这是暗部安排的人,目的自然是暗中保护皇帝,他们一现身就分工明确的抓人,搜素,剩下的都围在苏秉桦周围。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有受到任何反抗就把那唯一冲出来的人抓了起来,等苏秉桦才刚刚缓过神来时,暗部的人已经搜遍来人全身,就等着他下命令。
看了一眼好像已经昏过去的人,苏秉桦正要开口间就听到来人虚弱的声音:“宁王殿下,是宁王殿下吗?请您带我见见陛下,草民……”
说到一半又没了声,这次却是彻底昏了过去。
从头到尾一直护在苏秉桦左右的连成小声道:“陛下,想来对方是看到了宁王府的马车认错了人,只是听对方口音又不是京都本地人,也不知是如何进了这皇城,还到了皇宫脚下来拦驾,需仔细调查一番。”
苏秉桦点点头,看到已经听见动静,在往这边赶的御林军,对暗部的人道:“先把人带走,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稍后我还有话问,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