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汽车的最后面,脑海中开始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我总不能这样漫无目的的到处乱跑,况且身上所带的钱也不多,我想接下来自己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如何生存。
我小心翼翼的将口袋里的钱数了下,发现还有一千四百多块。但这些钱并不能支撑我生活多久,所以我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寻求一份可以暂时维持生计的工作。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找一份工作应该不算什么难事。虽然我刚刚高中毕业,但年龄在去年就达到十八周岁了。我至今还能记得当时领到身份证的兴奋之情。我一直认为长大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至少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去网吧上网了。就像今天,我可以拿着身份证理直气壮的走在这个社会里的每一个角落。
“完了?我身份证呢?”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并没有发现身份证。
随后我又将背包打开从里到外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我愣了愣神,心想这没有身份证我还能去哪呢?
“小伙子你找什么呢?”坐我右边的中年男人面带笑容的问道。
“哦,没什么。就是身份证突然找不到了。”我并不讨厌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当然也不会去想这男人好好的干嘛跟我搭讪。
他继续面带笑容,然后说道:“会不会是丢在家里了?”
“不会呀!我记得我当时是将身份证和钱一起放在这个口袋里的。”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口袋。
中年男子继续微笑着望着我,但这次他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此时此刻的我根本顾不了其它的什么事情,我只是想尽快找到身份证,否则我连火车票都买不到,更别想去什么外地了。首先我很确定自己当初是将身份证与钱放在一起的,在离开家之前还特意检查了一遍。中途我也没有拿出来过,那怎么就不见了呢?
“你不会是在途中弄丢了吧。”耳边又想起了中年男子的声音,他像是给我一种善意的提醒,可是这种提醒开始让我感到不安。
在这之前我并未独自出过远门,而这是第一次。我转头望向中年男子,不得不承认此刻我的内心隐隐有种害怕的感觉。他还是如之前一样的微笑,见我并未回应他的话便又说道:“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在中途有换过衣服或者什么的?”
“换衣服?”我在心中默念,突然想起被我丢弃在街道边上的衣服。我恍然大悟,自己已经换了一条裤子,当时只顾着把钱拿了出来,却忘了身份证还丢在口袋里。我想我得下车赶回去,于是我问身旁的中年男子该怎么坐车回去。
“车子会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临时站台停一下,到时候你下车去对面的站台坐车回去就好了,很方便的。”
“哦,谢谢你。”
“不谢,我就在前面的那一站下。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就行。”他的表情仍与之前的一样,看不出一点变化。
人的情感转换总是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在进行着,就在刚才还对他感到不安的我,现在心中却闪过一丝感激之情,毕竟彼此是陌生人,人家凭什么要帮助我呢?
是啊!他凭什么如此关心我呢?
如中年男子所说,车子在不久后便停了下来,我背起旅行包与他起身准备下车。车门打开的瞬间,早已在站台等候多时的乘客都蜂拥的往车内挤。小小的车门一下被堵得严严实实。我由于背着大包,走起来更显得艰难。
一直站在我旁边的中年男子对我说道:“你在前面先下去,车子停的时间不长。别到时候车开了你还没下车。”他说着便用手在我裤腰间将我向前推去。我在他用力的推搡下,很快挤开了一窝蜂冲上来的人群,然后很顺利的下了车。
下了车的我心中甚是感激,若不是这位中年男子,估计自己真得一直坐到省城去了。可是当我转身想要跟他说声谢谢的时候,汽车已经发动,而中年男子并未下车。我甚至看见他就站在车窗前,同时也在望向我,同样还是先前那样的表情。
我的内心一阵愧疚,我想他并没有行李,如果不是为了让我能够下车的话,他早就下来了。于是我奋力的向他挥手,同时也向他喊道:“你要司机停下啊!!!•••••••”我一边挥手一边喊着,但他只是静静的望着我,没有任何动作和言语。渐渐的,中年男子与汽车一同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停止了挥手和叫喊,只好在心里默默的对他说了声谢谢。
我按照他说的向对面站台走去,没等多久就有一辆通往小城的汽车停了下来。我也如先前那些人一样,使劲的往车内挤。因为我害怕还没等自己上去车子就开了。
“三十元一张,几个人?”在我还未完全站稳的情况下,女售票员便走到了我的面前。
“一个人。”我赶忙答道,同时手也在口袋里准备掏出钱给她。但是令我郁闷的事情发生了,我的手在口袋里怎么也找不出钱来。
“你不会是没带钱吧?”售票员见我掏了半天没也没掏出钱来,语气中都是鄙夷的味道。
我心中自然不爽,心想我有一千四百块钱,够坐你这车几十个来回的。“怎么可能,我马上拿给你。”
售票员扫了我一眼后向其他刚刚上车的乘客走去,并没有理睬我的话。
我掏遍了全身的口袋以及背包,自始至终却是没有找到那一千四百块钱。我的大脑开始变得无比混乱,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脸上豆大的汗珠。但我还是不甘心,于是又重新翻开背包寻找起来。
“还没找到吗?”女售票员重新走到了我身边,“没钱的话就给我下车哈。”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在背包里翻找着。每搜完一个口袋,我的失望值就增加一些,等到再次搜遍整个背包的时候,我算是彻底绝望了。
“不好意思,我••••••我••••••”
“你什么你!!!钱找到没?没钱下车滚蛋。”车上的其他乘客在售票员说完这句话后都发出了阵阵嘘声,以及向我投来鄙视的眼神,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多看热闹的成分。
我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待遇,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在我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之后,我连解释的能力都消失了。我看了看面前的售票员,然后无奈的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停车停车!!!这个人没钱买票,让他下车。”售票员带着一脸憎恶的表情向司机喊道。我想她所憎恶的人应该是我。
车子果然在路边停了下来,我没有做任何辩解和请求。虽然售票员的态度很恶劣,虽然我被不大不小的羞辱了一次,但我都无需解释和控诉。因为没钱的确没法坐车,这是我该承受的。
但没钱就该被嘲笑?没钱就该被侮辱?于是我背起旅行包没有做任何停留的向车门处走去。
“等一下,售票员他的车票多少钱?”忽然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不大但听得很清楚。
“三十,怎么你要给他买票?”售票员一下子变得喜笑颜开起来,我心想这三十块钱足以让她这般大喜大悲吗?
“给,这是三十,您让他上车吧。”当女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算是听明白她不是别人,正是唐晓晓——我想要逃离的女朋友。
“上来吧,小伙子!算你运气好,有这个小姑娘给你买票。”女售票员望着站在门口的我,露出接近扭曲而让人恶心的笑容。
我并没有向车内走去,心想真是混乱的一个早晨,就连这种事情也能被我遇到。
“快上来吧。”唐晓晓知道是我,但为了给我面子并没有叫出我的名字。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总能在任何场合顾及到我的尊严和感受。我该感谢她的,但我不配让她这样对我。
“朋友,谢谢你!我还是走路好了。”我走下车,头也不回的向前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