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巨响也惊动了般度营地,刚睡着的人都被吓醒,争相打听俱卢那边怎么回事。有人说看到俱卢军营的方向闪出道闪电,也有人说俱卢军营被雷劈中了,还有说俱卢军遭到了偷袭。
“出了什么事?”坚战万分紧张地问探子。
密探回答:“瓶首王子袭击俱卢军营,被迦尔纳杀死了!”
“瓶首袭击俱卢军营?谁叫他去的?”怖军惊问。
探子哪知道这么多,连说不知。
夜晚已经过去四分之三,俱卢人送回瓶首的尸体,并将坚战大骂一顿。
坚战伏在瓶首尸体旁痛哭,他这个英勇的侄子怎么就死了呢?诉说起瓶首的好处,瓶首的父亲怖军难得流出眼泪,这个硬汉从来都只让别人流泪。坚战又叫来儿子向山,为他的堂兄扛起水罐举行葬礼,点燃了烧尸的火焰。
阿周那前不久新手烧掉了两个儿子,此情此景让他比坚战和怖军更难过,他回头望黑天,他有许多郁闷想向朋友倾诉。然而,他没看到黑天同他一起悲伤,反看到黑天在笑。焚尸堆的火光下,黑天的笑容格外诡异,配上他的美貌,如妖冶的鬼魅一般。
“摩陀婆,你怎么了?大家都为瓶首悲伤,你为什么发笑?”阿周那走上前问。
黑天一点不掩饰,直说:“因为我确实开心呀!迦尔纳有件宝贝,因陀罗的力宝标枪。那东西一旦投出,必定命中,命中必死。迦尔纳藏着它,就是为了对付你,所以这些天我一直避免你与他接触。那道俱卢营中发出的闪电,就是力宝标枪发出的威力,这种标枪一支只能使用一次,这下好了,迦尔纳消耗掉了这个宝贝,我再也不用为你的生命担忧。”
“这么说瓶首是替我去死?”阿周那更加难过,“既然如此,摩陀婆更应该为他哀悼,是他使我的生命得保,尽管我能活下去让你高兴……”
“瓶首这个罗刹,就算他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以后我也会除掉他。”然而黑天无情说道,“他是个罗刹,缺乏礼貌,没有正法。帕尔特,收起软弱。告诉你个好消息——至上怀孕了。帕尔特,你就要当祖父啦!”
这是个喜讯,但是阿周那此对实在高兴不起来。
“至上一定会生下男孩,这个孩子是激昂的遗腹子,是雅度族与般度族结合的延续,他将统治大地。”黑天兴奋道,“帕尔特,怎么你不高兴?”
“摩陀婆,你就这么肯定?万一是个女孩呢?就算是男孩,他也不能统治大地啊!我的哥哥才是国王,然后是他的儿子,再是他儿子的儿子……”阿周那对黑天摇头,“激昂死了,我很难过,我知道你更难过。你对激昂寄予厚望,是你培养了他,我这个父亲反而没尽到责任,然而他死得那么冤枉……摩陀婆,不要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黑天甩开了阿周那拉着他的手,像离开一块对自己毫无了解的木头,离开了他。
“激昂死了,我只是伤心;摩陀婆却疯了。”阿周那看着黑天的背景自言自语。
葬礼的火焰熊熊燃烧,束发站在旁边静默无声。这几天,她见过了无数葬礼,只有这场葬礼让她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厌恶。她并不是厌恶瓶首,尽管她已知道是瓶首变作她的模样杀了指掌,但对瓶首恨不起来,瓶首只个服从命令的傻子,不是真凶。那个真凶是所有人的灾星,她却对他无可奈何。所以她厌恶这场战争,后悔自己的行动,如果自己不参战,毗湿摩就会战胜般度军,虽然自己的国家会战败,或许结局反而会更好一些。
“殿下,国王叫您过去。”侍者前来告知。
束发立即赶往木柱王的帐篷。
葬礼没结束,木柱王就先回帐篷休息了。一是他上了年纪,体力难以支撑;二是瓶首跟他没什么关系,还是他外孙的竞争者。木柱王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听你说来找过我,还在帐外等了好一阵。有什么事?”
束发本是来向木柱木辞行的,当时还有犹豫,现在她已经坚定地想走了。她对木柱王说道:“父王,我想退出战争,回净修林继续修行。”
“你说什么?”木柱王一下子坐了起来,“想退出?不可能!般遮罗的王子退出了,不仅影响军心,更会使般遮罗沦为笑柄!你打算让父王我的脸往哪里搁?”
“我不是王子。”束发对道,“我本来是个女性,一个女性临阵脱逃,不会有人耻笑她,所以般遮罗和父王的颜面不会有任何损失。黑天给我写信,是让我来杀死毗湿摩,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有没有我,并不影响后面的战斗。请允许我离开吧!”
她说得有道理,木柱王无话可说,可也不同意。束发就这么走了,让他心里缺了点儿什么。木柱王的语气软了下来,轻叹道:“从小你就没跟我一条心。你的妹妹被俱卢人扒了衣服,你就不想为她报仇,挽回名誉吗?”
“她的五个丈夫正在竭尽所能为她报仇。她跟随丈夫一起流放吃苦,名声传遍世界,人们都赞美她对丈夫不离不弃,她的名誉并未因扒衣受损。”束发回答,“我这次离开,不会再回来了。我现在的性别是男性,如果留在国内,猛光弟弟的地位就会很尴尬。他应该成为国王,只有我离开般遮罗,才能避免这种尴尬。”
木柱王沉默。
以前他确实有让猛光代替束发成为下任国王的打算,但那时束发还是个女子,后来束发变为男性,他的想法也有所改变,毕竟束发才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后代。可是束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她对王位没有兴趣,般遮罗在她心中已不那么重要。
木柱王犹豫半晌,说道:“好吧!我不勉强你,不过你还是多留几天吧,至少等我们打败了德罗纳再走。德罗纳是般遮罗的大敌,就是这个穷婆罗门差点使我们亡国,让我遭受到囚禁之耻,让般遮罗失去一半国土。一定要看着他死,我才安心!你要留下来,把这个般遮罗的大敌解决了,才能离开,这是你身为般遮罗王子的义务!”
“是,父王,我会等德罗纳败亡后才离开,般遮罗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木柱王已经允许,束发没必要再坚持,不过多等几天而已,而且她确实有义务消灭德罗纳。
木柱王点头,把她抱住,仔细端详这个一直被他当作儿子的女儿,感觉就要分离,突然不舍。
“明天就要杀死德罗纳。”黑天与坚战议事,他说道。
坚战等这句话已经很久,“婆苏提婆有主意了?德罗纳老师精通各种武艺,谁能杀死他?除非他自己愿意去死。”
“正是让他自己走向死亡。”黑天说道,“计划早就有了,只不过一旦德罗纳死去,迦尔纳必定成为统帅,那样阿周那就无法再回避他。迦尔纳有力宝标枪,令我们不得不躲着他,现在力宝标枪已被消耗,这个计划可以实施了。要想成功,必须陛下全力配合。”
坚战十分谨慎,“婆苏提婆先说说看,这个计划是怎样的?”
“很简单,德罗纳有个弱点……”黑天慢慢细说。
天空渐渐放亮,经过夜战,双方将士不过才睡一小会儿,又迎来新一天的战斗。他们中有许多人昨夜就睡在马背上、象背上、被血浸泡的地面上,完全不需从营里费时走出,螺号声一响,立刻投入到了俱卢大战的第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