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后的俱卢王宫还处在亢奋中,很多人都没入睡,宫人们在收拾宴会残局,达官贵人们也在为明日更大的庆典做准备。
为俱卢王室服务的婆罗门祭司正在为明日祭神所需的祭品材料忙碌。慈悯大师身为主祭,温习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祭文,他不允许议式上出半点意外。
这时,屋角的空间突然扭曲,有人从虚空中走出。其他婆罗门都吓了一跳,不管来人是谁,先向人影行礼,能有此本事的必是大能。人影变得清晰,是个年轻的婆罗门。
“我叫优腾迦,是乔答摩仙人的弟子,各位同道有礼了。”优腾迦向诸位婆罗门还礼。
一听是仙人弟子,众婆罗门更加有礼,哪怕对方年轻,也如对待自己的老师般尊敬。
优腾迦目光扫过众人,目光落在主祭慈悯身上,他礼貌开口,“老师告诉我,他有后人为俱卢王室效力,应该就是这位大师了吧?”
慈悯挥手,示意其他婆罗门都退下,他站起身,对优腾迦怀着敬意道:“我是王室祭司慈悯,我的父亲是乔答摩仙人之子——有年仙人。按照辈分,我应该称你为师叔。”
“不必,你比我年长,直呼我名字即可,我们以同辈礼相处。”优腾迦谦虚道,请慈悯回座。
慈悯并不客气,应了声“好”。他问向优腾迦,“坚战王子说,有位仙人相助,他们兄弟才取得了傲人战绩,那位仙人就叫优腾迦。”
“就是我。”
“毗湿摩大人奖励有功之士,你为什么不到场呢?”
优腾迦浅笑,“我不在乎区区奖赏,我为追随转轮圣王而来。”
慈悯一愣,立即问道:“请问你来找我什么事?”
“别这么紧张。”优腾迦轻松笑答,“我来向老师的后人打声招呼而已。正如刚才所言,我也是来找转轮圣王的。转轮圣王很可能就在俱卢王子中。”
慈悯听后窃喜,他为俱卢效力,这是大好事。
优腾迦说接着道:“可我无法确定最终人选。”
“你帮助坚战王子,说明你已经心有所想。”
“是的,坚战王子的可能性很高,但他的几个弟弟同样有可能,甚至难敌也有机会。其实我非常希望是坚战王子,我看过无数王子,他最有王者之风,懂法、聪明、尊敬婆罗门。最后一点尤其重要,如果转轮圣王不敬婆罗门,将是婆罗门的灾难。你我都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吧?”
“确实如此,身为婆罗门,自然希望婆罗门永受尊敬。但天意难测,万一转轮圣王真不敬婆罗门呢?他有无上权力,决不会让自己屈居婆罗门之下。”
“这就是我来见大师的第二个原因。”优腾迦这才切入正题,“我希望各国的婆罗门组成同盟,把有可能成为转轮圣王,却又不敬婆罗门的王子提前排除掉。”
慈悯听得心惊,“你这是干扰天意啊!”
优腾迦笑道:“不算。转轮圣王的王气尚未成形,我们做什么都不算与神作对。大师在俱卢的婆罗门中享有极高威望,只要你一句话,全俱卢的婆罗门都听你号令。大师只要给坚战王子提供点方便,给难敌王子制造点阻碍就可以了,不会有业果报应。”
“这……为什么难敌王子不行呢?他对婆罗门的布施从来都非常丰厚。”
“一个把车夫之子提升到与刹帝利同等地位的王子,完全无视正法。这种人一旦获得权力,还会把婆罗门放在眼里吗?恐怕姓种制度都会崩坏。”优腾迦冷冷说道。
慈悯犹豫难决,婆罗门的使命是侍奉神,优腾迦的计划已经越过了婆罗门的职责界线,怎能说没有报应?而且自己受国王供养多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怎么能在暗地里给他儿子设陷阱?他不想上优腾迦的贼船。
优腾迦并不急着他下决定,“大师好好考虑,我还得到别国去游说其他婆罗门。大师要想清楚,黑暗时代即将降临,到时我们婆罗门掌握的秘法都会失效,没有权力,我们拿什么当依仗呢?谁都可以骑到我们婆罗门头上去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全体婆罗门的福祉啊!”
慈悯听得有些心动了,未来的事关系到子孙后代,关系到来世,以后的婆罗门如何生活,必须得考虑。
“舅舅!舅舅!”这时,一个青年奔进屋内,青年额头上镶有枚宝珠,不同于常人。
优腾迦立即投去目光,习惯性地观察气运。
“马勇?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慈悯招呼外甥,并向优腾迦介绍,“这是我外甥,德罗纳之子,马勇。这是优腾迦仙人。”
马勇向优腾迦行了礼,立即向舅舅牢骚,“父亲爱阿周那胜过爱我,舅舅你不觉得阿周那才是他的儿子吗?”
“孩子,你怎么能说这种傻话呢?”慈悯安慰道,“你不知道你父亲有多在乎你,为了你,他什么都可以做。你以为他教授俱卢王子是为了向木柱王讨回布施吗?那是原因之一。另外就是为了你的前程,他不希望你埋没在森林里,你天生就带着摩尼珠,必会干番伟业。”
“那就叫他把梵颅法宝传给我呀!没有天下最厉害的法宝,我能干什么伟业?”马勇委屈道,“说我不适合学这个秘法。阿周那就适合吗?舅舅,在箭术上我确实不如阿周那,但在其它方面我不弱于他,为什么说不适合?”
慈悯知道原因,梵颅法宝这种武器如果落到心智不全的人手里,等于把世界推到悬崖边,马勇仅因父亲厚此薄彼就闹起来,他确实不适合拥有那种法宝。但他不能对外甥明说,那样会伤外甥的心。
“马勇,你在这儿吗?”德罗纳追来了,看到儿子果然在,松了口气。
“你们父子怎么回事?”慈悯问道,“不要为了点小事就闹得不和。”
梵颅法宝的归属是小事吗?德罗纳没有反驳大舅哥,他说小事,就是吧!
“德罗纳,我妹妹是福身王的养女,从小过着公主般的生活,但自从嫁给你这个穷婆罗门,就在森林里受苦。现在你终于富贵了,我只希望你对我妹妹还有外甥好点儿。”慈悯以责备的语气说。
“正如你所言,我为亏欠他们母子而内疚,他们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但这次……你应该知道原因的。”德罗纳无奈道。
“我了解马勇的性格。”慈悯回道,“他确实有缺点,但这孩子本性善良,我相信他不会滥用法宝。在你和我的教导下,他是明事理的。再说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你的本领如果不能全部传授给他,而是传给外人,让马勇以后拿什么脸见人,别人会说他是废物。你好好考虑吧!”
亲戚的话说得很严厉,让德罗纳久久不语,这位世界闻名的武术大师,遇上了大难题。他犹犹豫豫,勉强道:“好吧!我会平等对待学生和儿子,马勇会跟阿周那一起学习梵颅法宝的使用方法。”
这话让马勇立即开心了,他拥抱了父亲,告别舅舅,与父亲欢喜地回去。
解决了这事,慈悯叹了气,他也很无奈,对旁观的优腾迦说道:“不知道这么做是福是祸,我还是私心太重。”
“重视后代,是人之常情。要是剔除私心,那就成圣了。”优腾迦说道,“马勇有大气运,所以他生来额头上就长了枚摩尼珠,这种宝珠,多少人修行几世都得不到。”
“因为这枚珠子,我们都把他当成宝,无论我和妹妹,还是德罗纳,对他都非常疼爱。你是仙人,觉得这孩子以后的命运如何?”慈悯担心,学习梵颅法宝可能会影响命运。
优腾迦淡淡一笑,“我无法看穿命运,但我看马勇的气运,反而变得更强了。可也有让我觉得奇怪之处,他会长寿,而且比我们活得都长。但我已经是仙人了,他会活得比我更长吗?是他寿命太长,还是我们的寿命变短了呢?我实在不懂这代表什么,想细看,却看不清了。”
慈悯未细想,只要马勇长命百岁就好,仙人都看不清,他就更不行了。再说命运玄妙,琢磨只会自寻烦恼。优腾迦就此告辞,他还要去别的国家,实现他的谋划。
而与此同时,王育也在宫内进行着他的谋划。独斫筹来的钱派上用场了,王育把它分成若干份,给每个尼沙陀人一份,这钱不是给他们自己花的,是要他们用钱办事。明日庆典肯定热闹,王育要他们混在人群中,收买歌手、诗人,散布一些话题。话题很简单,吹捧般度五子的战绩,往死里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