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又多少次,回忆把生活划成了一个圈,而萧然在原地打转了无数次,无法解脱,总是希望回到最初相识的地方,如果可以再一次选择的话,或许可以爱的更潇洒些,可以让那些回忆少一些。
日子平淡的过着,每天上班下班,偶尔约上月月去‘老地方’找秦凡附庸风雅的品上壶好茶,聊聊天吹吹牛。只是那段时间萧然几乎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大片大片盛开的桃花,覆盖了山野,唯独覆盖不了萧然。桃花丛中的那个身影模糊又清晰着,他穿着骆米的衣服,却没有拥有骆米的脸,每一次想看清楚那张模糊的脸庞时,梦就醒了。
那段时间,萧然与紫苑的隔阂,在紫苑向萧然坦白道歉之后化解了。因为萧然不想计较,她的心凉了,她不明白林志究竟有多大的魅力可以让紫苑为了他而伤害自己。抑或紫苑心里也不明白林志到底哪里吸引了她,只是很想接近他,林志越是拒她千里,她越想得到他。
那段时间,BEN每天早晨都会发信息向萧然说早安,也会在每天晚上与萧然说晚安,有时他们可以断断续续的从早安聊到晚安,萧然喜欢那种感觉,淡淡的暧昧,不涉及感情,却也不再那么孤单。
那段时间,林志已经停止送花,只是有时萧然下班的时候会在单位门口看到林志。每一次林志都邀请萧然共进晚餐,而每一次萧然都会拒绝。之后,就能在宽阔的大街上看到时速30码的丰田车,尾随在红色阿米尼后面,没有喇叭声,没有超越,只是慢慢的行驶着,直到阿米尼安全到达目的地,丰田才离开。
那段时间,家里平静的很,嫂子也很久没有摆着臭脸对妈妈了,还相当反常的给妈妈与萧然一人买了双鞋子。只是有一次去奶奶家,听叔叔说嫂子要用郊区房子的拆迁款为她的亲弟弟在苏城买房子。萧然用淡然的笑容回应了叔叔的话,因为她打从进这个家门就没想过要爸爸的一分遗产,只不过嫂子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已。
这年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早,苏城的雪也下的特别早,第一场雪下在了平安夜。萧然印象里上次平安夜下雪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年是萧然与骆米在一起的第一年,雪是在平安夜早上突然下起来的,当联欢晚会结束他们走出礼堂的时候,漫天的雪花还在飘飘洒洒的落着,树都白了,操场上聚集了许多前来玩雪的同学们。萧然骆米、月月杨轩也一起加入了大部队,他们一起堆了个雪人,用树枝做着雪人的眼睛和嘴巴,用石子做了雪人的鼻子。也是在那个飘着雪的平安夜,萧然把自己交给了骆米,那天的对话那天的誓言清晰的依旧如昨天。
“骆米,你会娶我吗?”
“会的,骆米今生的新娘只有萧然。”
“你发誓。”
“我对着白雪发誓,今生除了萧然,不再娶任何一个女人。如果违背誓言,就让大雪把我覆盖,永不融化。”
如今又是一个下雪的平安夜,而骆米,你是否还记得你的誓言,你的身边依偎着陪伴着的是谁,还是萧然吗?
原来的原来,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曾经相守的人分离了,久到那些甜蜜都随着时间变成了记忆,挥之不去,每每记起就很疼很疼的记忆。
平安夜的前一天,萧然想如果明天林志来约自己,她愿意赴约,毕竟一个人孤单不如两个人狂欢。平安夜当天下班的时候,林志真的出现在了单位门口,萧然抑制着心中的喜悦,准备接受林志的邀请,可是,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化着,当林志拉开车门的时候上车的却是紫苑。
“萧然,一起去玩吧?”林志礼貌的像萧然问道。
“是呀,然然一起去吧。”紫苑也应和着,但是语言里表达的却不是那个意思,至少萧然是那么认为的。
“不了,我约人了,你们玩的开心。”
“那好吧,林志我们走吧。”望着丰田远去的影子,萧然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说不出的感觉。
打电话给月月,月月却说要与同事一起狂欢,她邀请了萧然,只是萧然没有去,她害怕节日的热闹会衬托出她的孤单。
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店家都搭起了圣诞树,挂起来彩球,打起了促销活动。走到哪里都充满着节日的气氛,萧然孤单的身影与这样的热闹格外不搭调。她想找个地方吃个便饭,可是无论是什么规模的餐厅都已经爆满。最后她选择了去‘老地方’找秦凡喝茶,顺便蹭饭吃。
平时安逸的平江路,在这个节日也显得有些喧闹,走进‘老地方’时,却被伙计告知老板不在店里,出去约会了。萧然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刚点了份煲仔饭,她的电话响了。
“丫头,在干什么呢?”电话那头是BEN极具磁性的声音。
“一个人在街头逛着,现在准备找些东西吃。”
“这么可怜呀,一个人过节。要不,我陪你吃饭?”
“好呀,你飞过来陪我呀,哈哈。”
“告诉我地址,半个小时之内,我肯定赶到。”
萧然把‘老地方’的地址报个了BEN,她以为他只是在与自己开玩笑,却没有想到半个小时还不到,BEN真的出现在了‘老地方’。
有了BEN,萧然不再孤单,他们在‘老地方’简单的解决了晚餐,萧然问伙计要来了茶具,在下雪的洋节日里,品起了颇为中式的乌龙茶。那晚他们从天文聊到了地理,从五代十国聊到了现代,从炎帝聊到了胡****,从咖啡聊到了茶叶。总而言之,他们喝了很多茶,说了很多话。直到‘老地方’关门,还意犹未尽。
离开茶吧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萧然说想看看平江路的雪景,BEN就陪着她沿着平江路从北走到了南。一切都是白的,连呼吸都是空白,整个过程中萧然的话很少,BEN也不忍打扰那份宁静。他与萧然的间距永远保持在十公分,那是暧昧的距离,BEN始终绅士的走在萧然的左边,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没有逾越一步。
BEN打车把萧然送回家的时候已是晚上的十一点,那晚BEN留在了苏城的酒店,因为第二天他要在这儿开会。
“丫头,刚才很想抱你,你的眼神太悲伤了。”分别之后的第一时间,BEN发来了这么一条信息。
“大叔,谢谢你的尊重,你是个绅士。”萧然回复到。
“同样谢谢丫头,陪我过完了今年的生日。”
隔了十五分钟,萧然再次回复道:“出来,在你酒店门口。”
看到这条信息,BEN满是惊愕,他犹豫了几分钟后,终于还是选择出去证实萧然是否真的在外面。酒店大门外,他看到萧然伫立在北风中,双手插在口袋里,正对着自己笑。那笑是他见过最美丽的笑容。
萧然走上前,深深给BEN一个拥抱后,说:“不知道今天是大叔的生日,送你个拥抱,就当是礼物吧。”
“丫头专程跑来,就是为了这个?”
“恩,还好,还没过十二点,希望大叔不会嫌弃这个礼物的寒酸。好了,礼物送完了,我该走了,再见。”萧然笑着说完了准备好的台词,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丫头。”
“恩?”萧然再次转身望向BEN。
“谢谢你的礼物,丫头。”
“没事,再见。”萧然再一次微笑了,亦如刚才那样,灿烂的笑容,让BEN迷了眼。
平安夜的故事注定不会那么轻易的结束,在萧然刚踏进小区大门的时候,BEN再次发来了信息:“喜欢丫头,我们交往吧。”
“大叔,我还没有做好再次恋爱的准备。”
“没事,你可以考虑一段时间。”
“好吧,等我从旅行回来再说吧。”
“等你的回复。”
这样的夜,她怎么能够接受一个男人的表白,这样的节日,她怎么敢重复往日的悲伤。平安夜有着萧然太多太多的回忆和痛了。去年的平安夜,骆米说“萧然,我们分手吧”,五年前的平安夜,骆米说“骆米今生的新娘只有萧然。”那些甜蜜的誓言,那些冷酷的语言,都在冬天,都在平安夜。
给自己一个假期,舒缓许久以来压抑的心情。萧然想寻一个安静的地方,把自己放进去,暂时的远离俗世繁华,过上两天安逸的只有自己的生活。背书行囊,告诉妈妈出去散散心,然后关闭了手机,选择了离苏城较近的西塘古镇。
入住了先前订好的农家客栈,不是很大的空间却一应俱全。房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绿野”,很春天的感觉,在这个冬天让萧然略感温暖。客栈有个小小的天井,里面有口水井,客栈没有前台没有服务生,主人给了萧然两把钥匙,一把是房间的,一把是客栈大门的。很自助的形式,让萧然有一种回家的错觉。
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的行李,已是夜幕时分。西塘古镇没有因为夜的来临而冷清,可能是由于冬天的原因,晚上的行人并不多,萧然独自包了条游船,船是乌篷船,船夫在船头摇着船桨。一个人的乌篷船很惬意,没有喧闹的声音,透过乌篷船看西塘,西塘的夜尽收眼底。挨着河的商家和客栈亮起了灯笼,与天上的月光一起照亮了平静的水面,河面上还有承载着游客愿望的许愿灯,那灯像散落在河里的星星,偶尔荡起的涟漪一层层的,把那些许愿灯越打越远。在船头,萧然放下了自己的许愿灯,她祈祷,祈祷自己可以快乐,可以拥有爱自己的人。
都说西塘的酒吧很有名,属于那种清吧。萧然寻了家气氛较好的酒吧坐了下来,驻唱歌手已唱了起来,她要了瓶果酒,是红红的野梅子酒,很奇怪的味道却是萧然所喜欢的,那是种奔放而又带些传统的味道。
热闹的酒吧,寂寞的人群,悠久的曲子,埋没了落寞的心……是谁在这里迷失,是谁把孤单遗留,是那个害怕深夜害怕安静的孩子。人群里,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抽烟有人醉,有人孤单有人欢,原来谁都逃离不了这个喧哗的红尘俗世。那些人不能,萧然亦不能。原本给自己的假期显得徒劳,因为她的忧伤太多太多,多的可以把一切美好都给覆盖了。
几曲之后,萧然发现这个酒吧的驻唱歌手不止一个,其中有个新疆小伙。卷卷的头发,干净的八字胡,深邃的眼睛,迷离的眼神,时而欢快时而抒情的歌声,让人乱了心智,慌了神。萧然安静的喝着果酒抽着烟,人群里她显得落寞而又高雅。眼神没有目标的游离在人群中,看着那些买醉的男人女人们寂寞的寻求着快乐。人群里中萧然找到了属于她眼神的定点,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要一眼,她便能确定他是谁。
她喝干了瓶子所剩无几的果酒,伴随着优雅的步伐一袭白衣的萧然走上舞台,与DJ简单的交流了之后,她拿起了麦克风,说道:“一首《可惜不是你》送给在场所有孤单的人们。”
音乐响起,歌声响起,掌声也响了起来。“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萧然唱着,眼神定格在某一人身上,而那个人亦如萧然注视他般,注视着萧然。这一刻眼神的交汇,让时间退了回去,周遭一下显得好安静,世界仿佛就剩下了他们。
她太养眼了,白色的大衣,黑色帽子黑色的靴,他怎么能不注意到她。萧然深情演绎着《可惜不是你》“努力为你改变,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线,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温暖我胸口……”
那句句都唱在他心上,仿佛一切回到了从前,可惜他们都不再是以前的他们,萧然成熟了,也勇敢了。他认识的那个萧然从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放声歌唱。一曲结束,博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掌声。
曲终人不见,一曲终结掌声终结,萧然也终结在了人群里。外面寒风凛冽,古镇的夜静的可怕,与方才的酒吧截然不同,但悲伤确实一样的。幽静的巷子幽静的月,那夜月很明星很稀,让萧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骆米家阳台上看到的夜景,也许只有离开城市才能看到如此美丽的月亮吧。
“你在做什么?”幽幽的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在仰望天空。”
“30°的仰望是什么?”
“是我想念你的角度。”
“为什么把头抬到30°?”
“为了不让我的眼泪掉下来……”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继续说道:“看今晚的月色多好,像极了那年在你家阳台上看到的月色。”
“是呀,你还记得?”
“我一直都记得。只是你忘记了。”
“然然,你过的还好吗?”
萧然收回了眼神,凝望着骆米说:“我以为终有一天,我可以将爱情忘记,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听到一首旧歌,眼泪就流下来了。无论我把头抬的多高,眼泪就是无休无止的流了。因为那是一首我们曾经一起听过的歌。”
“然然……”
萧然没有理会骆米的呼唤,继续道:“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觉,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所以骆米,我没有忘记你,所以我过的不好,一点也不好。”萧然转身抱住了骆米,她没有忘记他,她爱他依然如旧。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住处吧,你饿吗,要不要先去吃些东西?”
“我累了也冷了,想回去了。”
安静的烟雨长廊中,骆米与萧然并肩走着,周遭一片宁静,除了风声便是萧瑟的树叶声。萧然习惯性的把左手插进了骆米右边的上衣口袋里,那一刻骆米愣住了,萧然亦愣住了,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的那个人已不是她的了。
预抽回手来,却被骆米按住了。“冷就把手放在里面吧。”说着伸出了自己右手拦住了萧然的肩膀。“这样不冷了吧?”
萧然抬起头望着骆米那透着柔情的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们继续前进着,任由这一切发生着。他们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他们像这般相互依偎已是多久没有的事情了。
总有一些会留下,留下来做一个不灭的印记,好让那些不认识的人也知道,她曾经那么深深的爱过他。那晚骆米没有离开萧然,那晚他们重温了昨日的种种温情,那晚她依偎在他怀里,温暖的泪流不止。
“到现在我才明白,无论我变的多坚强,你永远是我的弱点。你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萧然捶打着骆米,却被他抱的紧紧的。
“然然,以后在你想起我的时候,请别忘记我曾那样深深爱过你。”
萧然推开了骆米的怀抱,说道:“我不会忘记,我也会记住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我的了,现在的你爱灵儿,那个像曾经的我一样柔弱的灵儿。”
“在我的世界里,你依旧如从前般没有改变过,变的是这个世界。”
“我们何苦再自欺欺人呢,我们都变了,不是吗?你不再只爱然然,你的新娘也不会只是然然。而我的世界也不再只有你,我有我的工作,有属于我的幸福,所以我们都变了。”
萧然平静的反驳着骆米,她装着很坚强,可滴滴落在心里泪却告诉自己她很伤心,她多么想告诉骆米什么都会改变,永不变的是她一直会爱着他。只是她的倔强她的自尊告诉她,不可以那么说。
“然然,我们什么都不要想,好吗?过完今夜我就要回江城了。让我们好好珍惜这一刻。”说着骆米吻住了萧然,雨点一样的吻密密麻麻落满全身,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比爱更重要呢。放纵自己一回,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和自己最爱的陌生人一起放纵一次。
那夜萧然一宿未眠,看着身边熟睡的骆米,她的心情忽喜忽悲,喜是因为她想起了很多那些曾经有骆米陪伴的夜晚,那时的他们一起抢食吃,用猜拳来决定电视遥控器的掌握权;他们一起洗澡,然后骆米说这辈子只允许萧然帮他洗澡,萧然说这辈子只帮骆米洗澡。
悲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她的了,那些誓言已经成了谎言,他的心已是别人的了,而自己却还在原地徘徊,因为自从骆米走后,萧然就迷失了前进的方向。这一刻,回忆是甜蜜的,现实是悲伤的;天是黑的,心是空洞的;他是睡着的,她是清醒的。
天边开始放亮的时候,骆米便蹑手蹑脚的起身离开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的走了。那一刻萧然依旧是清醒的,只是她背对着他,她不愿意看着他离开,因为她不想他看到被泪浸湿的枕头。
很多人不需要再见,因为只是路过,就像她与骆米,原本已经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在异地偶遇,然后重温一场旧情,仅此而已。遗忘这次相逢也许就是对这场相遇最好的纪念。
一场偶遇打乱了规划许久的计划,再没有心情继续留在西塘享受它的宁静,就像萧然所说骆米终是她的弱点,一处一碰就疼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