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盛夏如同一个骗子一样,骗走了宁文轩积蓄了三年的情感,却留了一地悲伤离开了。丰盈的等待无力而伤感。生活在这个与末日遥远与悲伤接轨的城市中人们永远也无法预知下一悲伤会发生在哪里,又会发生在谁身上。过去的每一天宁文轩过的都很认真,而在即将到来的时日里,宁文轩又充满了期待,或许夏启韵会出现在这些无名的时日里,所以每一天都有值得追寻的意义,但是他的电话始终打不通。等待让文轩整个人在焦灼的盛夏变得格外的被动,这个夏天最终拖着长长的倒影消缺在古老的黄昏里了。
文轩再一次被市里安排成调离的对象了,还是去年的那所学校武昌实验中学。对于这所学校文轩没打算去,既然市里决定将她从现在这所学校调离,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如果再拒绝就显得没规矩了。于是文轩便主动申请将自己调往隔壁的附中,隔壁附中的教学质量不如现在这所学校,更无法和实验中学的教学质量比拟,但是没关系,她又不是学生,她是一名人民教师,教学质量的高低靠的就是教师。留在这里守候着有夏启韵的回忆。停在这里不想离开,因为有一天你会回来。
路清蓉和高阳帮文轩将办公室里的教学用品搬到了附中。一起共事三年的同事告诉文轩有时间常回来玩,搞的文轩有些微的不舍。不过想想要回到那个曾经她生活了四年的校园的时候,心中窃喜满溢。守着附中比守在洪山中学要真实的多,因为在附中能找到三年前她和夏启韵的影子,还能找到欧阳凝的影子,在这里他们都存在过。
文轩和高阳吃过饭回办公室的时候,高阳突然问:“还习惯吗?”
“不用习惯,我已经融入了。”
“既然融入了那就搬到学校住吧。”
“我融入这里跟我住在学校有什么关系么?我习惯这里的一切,但是这跟我住在外面没关系。”
高阳看着文轩点着头,表示他理解她心中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住在外面不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这段时间麻烦你了,谢谢你的照顾。”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同事之间有什么好麻烦的,再说我们都是朋友了,相互照顾是应该的。”
“宁老师”后面传来声带厚重的声音,宁文轩转身看去,一个唇边布满青涩胡茬的男生从后面追上来,这是文轩熟悉不过的一个学生顾博超。
“顾博超”。
“宁老师您不是调到实验中学了吗?怎么在这里?”
“我申请到这里来了。现在在几班?”
“高一四班。”顾博超看着宁文轩露出羞涩的笑,“在这里还能看到你真高兴。”
“这是我初中时的学生顾博超”文轩笑着向高阳介绍道:“这是高阳老师。”
“高老师,您好!”
“嗯。”
“宁老师你们慢慢聊我回教室了。”
“去吧。”
“我们也回去吧。”
宁文轩和高阳向办公室走去,文轩已经好久没有花时间去想夏启韵了。可是每个不经意间就会触碰到属于夏启韵的那根弦。申请来附中就是为了避免忘记他,已经没有花时间去想他了,说明她在慢慢的忘掉他。夏启韵的电话到现在一直都没打通,给他发的E-MAIL,他也没有回复,这不是夏启韵的做事风格,他做每一件事都是有始有终的,电话打不通,电邮也不回,没有兑现他三年前的承诺,那么就是说他一定有事。所以文轩依然耐着心等夏启韵回来,说不定有一天他会出现在她眼前。每天上完课文轩会一个人到母校的校园里走走,寻找那些年生活过的足迹。守着这样一个真实的回忆,文轩感觉到夏启韵似乎一直在她身边不曾离开过。来到附中有一段时间了,文轩每天的习惯是上完课去母校规模宏大的图书馆,然后到周围散散步,最后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家,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都把文轩每天的行程记住了。
文轩代的是附中的高中部,二年级文科班三个班的历史。高中历史明显的比初中时地位要高,文科高考必考科目,政史地终于在高中得到了平反,不用唯唯诺诺的过日子了。附中高二七个班,一到三班是文科班。虽然没有初中时代的课多,但是高中是历史课阳光灿烂的日子,当然不能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丝毫马虎不得。文轩上完一班的历史回到办公室里面,办公室就留向羽一个人了,这是一个思想比较保守的中年男老师,在府中任高中地理老师已经有些年头了。文轩放下手里的教案,倒了杯水。看着桌子上的台历。
“小宁啊”向羽老师突然说:“想和你谈个事。”
文轩回过头问“什么事?”
“你来附中有两个多月了,这些日子我观察你好像还没男朋友,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文轩诧异的看着向羽,一时缓不过神来。竟然有人要给她介绍对象,也是再过两天她就要过25岁生日了,已经不再年轻了,到了女大当嫁的年纪了。可是她要嫁的人又在哪里呢?
向羽注视着文轩的表情忙说:“那个男孩是我亲戚家的,华中农大毕业的,比你大一岁,家庭条件还可以。”
文轩露出一丝苍白的略带几分自嘲的笑,她很想告诉他她有男朋友,可是底气不足无法说出口。使夏启韵让她没有勇气告诉别人她有男朋友并且是大学同学。只好找一个很烂很牵强的借口“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25岁了该考虑了”
“文轩”高阳拿着教案突然进了文科办公室打断了向羽的话。“今天不去图书馆吗?”
“要去。”
“一起嘛。”
高阳将他的教案放到文轩的桌子上,和文轩一起走出办公室,向羽欲说的一半话生生的憋回去了。
“刚才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向老师说。”
“呵呵,我也只是凑巧赶上了。”
进了安静的图书馆,文轩心里想着刚才向羽老师说的那些话。心中泛起丝丝伤感的涟漪,一个沉重的话题横亘在眼前,结婚,这是一个古老的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话题。在心中默默的告诉夏启韵,“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知不知道有人都要给我介绍对象了。”
高中晚上要上晚自习,晚自习是九点下课。在附中的这些日子基本都是高阳开车送文轩回家的,高阳硬要送,文轩也不好拒绝。每次高阳只送文轩到楼下,他也只能送她到楼下,因为宁文轩也从来没有邀请他到她房间里坐坐,这是文轩一贯的原则,不会随便带男生回家。礼拜五下午放学后,天暮色沉重。文轩出了校门,马路边的汽车里喇叭连响了几声,听着声音明显是冲着校门里出来的人响的。文轩似乎没有注意到,向校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处走去。高阳摇下车窗玻璃,叫了一声。文轩回头看去,车里的高阳又摁起了喇叭。
“怎么还没走啊?”
“等你啊。”
文轩走近高阳的车“等我?”
“上车”高阳打开车门,示意文轩上车。
文轩沉默了三秒钟上了车,“有事吗?”
“没事,送你回家。”
文轩没说话,露出淡淡的笑转过脸看着窗外,外面的一切还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更新。从初中开始走这条路,已经走了十几年了,可以说每个岔口,每个站牌,每一座建筑,对于文轩来说都有种耳熟能详的感觉。可是现在看着却有种物是人非时过境迁的感觉,这么想想也不足为其,如果是三年前看风景的应该是夏启韵和她,两个相爱的人看风景的心情也是相通的,如果再往前推看风景的应该是和她一起读高中的同学,大家正青春,激情更浓,心情也是一样的美好。而现在,看风景的只是自己一个,形单影只。就像此刻虽然旁边坐着高阳,可是她看到的是什么,高阳完全不懂。一阵沉默一曲悲歌一路碎梦便是一段旅途,车很快到文轩家的楼下了。文轩感叹私家车就是比公交速度快。才发现两个没有心灵交集的人,时间对待他们是如此的无情。
“谢谢你了,每次都要你送真是不好意思。”
“客气了。”
“那我上去……”文轩沉思着是否还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又说“晚上开车小心点。”说完这几句话却感觉整个句式很亲昵。
高阳露出明朗的笑,干练的脸上棱角分明。两只高厚度镜片下深邃的眸子中闪烁着分外明亮的温柔看着文轩。
文轩微微的竖着肩“我上去了。”
推开门,奶奶站在阳台上手里拿着笨拙的老花镜吃力地看着下面。文轩疑惑的看着奶奶局促着身子站在阳台上。
“奶奶”。
老人没有理文轩,还在努力看着下面。文轩走近奶奶才意识到,高阳还在下面没有走。文轩走出阳台,向下面抬头看着楼上的高阳招了招手。扶着奶奶进了房间。
“那小伙子是谁啊?”
“同事。”
奶奶露出诡异的笑看着文轩,从她的笑容中可以感知老人家又想多啦。老人好像要洞穿文轩似的,宁文轩被奶奶看的不知所措,用疲惫做掩饰移开目光。开始为奶奶准备洗脚水这一熟稔的活儿了。
三年之约夏启韵没有出现,文轩觉得没出现不代表三年后的某一天他不会出现。但是奶奶好像不这么认为,她总觉得没有婚姻的爱情是没有保障的,不买保险很难保一生健康,更何况宁文轩和夏启韵之间只是单纯的恋人关系没有任何保障。爱情就像人的健康要记得买保险,没有保险的爱情就没有生命保障。在奶奶看来婚姻就是爱情的保障。只要文轩过的开心,老人家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文轩也一直坚信夏启韵一定会回来的,只是迟早的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夏启韵不甘寂寞,承受不了外面世界的诱惑喜欢上别的女孩,对于这一点文轩没有任何危机感,她了解他,也相信他的定力。她觉得她现在还年轻,算不上老年迟暮不着急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