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知辨居,一念本来想往英雄会走一趟的。可他却也知道英雄会并不是自己任意来去的地方,毕竟当今世上乃是沉幽仙人自然是修为深不可测!而英雄会的大当家杨建杰却也是和师父同时代的顶尖高手,虽然并未列仙,可修为却未必不如。
而且英雄会中本身也高手如云,分舵遍布天下,仅仅总坛就有会众上万,想深入其中必定难如登天!何况杀害仙派掌门,抢夺神器是何等大事,既然凶手并未留下蛛丝马迹,自己贸然行动不仅未必能有什么收获,反而会打草惊蛇,为以后增加障碍!
而现如今,其实既然已经知道事情的起因是神器,那就不妨由此入手。可知辨居对仙界发生的事本来就所知有限,甚至连九天神器分别该由哪一派守护也并不清楚。那么想查探此时,天下间也只有一个地方了。
修仙艰苦非常人可以想象,要再有所成,更加是天赋、刻苦以及机缘缺一不可。再加上其实江湖门派也不乏有精通道术的高人,所以几百年来仙家门派徒众日渐稀少,人才也更加凋零!
九大仙派中弟子最多的也就是蜀山门下可以超过五百,毕竟也只有蜀山是凡人开创,所以收徒的界限比较宽泛。而其他无忧、灵鹫派和慈航不过都只两三百人,唯独琅嬛一派连掌门洛雨在内不过二十来人!
可当世正邪两派中,能享过三百高寿的实在屈指可数,而这洛雨正是其中之一。可为何如此高寿且修为深湛,却竟然门人稀疏?
其一琅嬛一派原本可以当做是仙界的知辨居,本身极少牵扯一般的争端事故。另外就是这洛雨本身生性豁达无为,加上本门历来更擅长的是些杂艺,却也因此成了仙界中独树一帜的一派。
自从洛雨接任掌门之后,对光耀门楣,广招门人这些所谓的任务并不上心,本来拜入门下的弟子如果因为什么原因想离开,他也只是随缘而已,所以如今的琅嬛派人数是最少的。
琅嬛派位于东海一座云锁雾绕的荒僻小岛上,由天然蜃像掩饰,普通人就算刻意寻找也很难发现痕迹。而一念曾在此来往多次,径自直接落身在岛上的琅嬛别苑之内。
他并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知道洛雨平生最好下棋和品茶,每天大多数时候都会在这别苑里消磨!
“多年不见,今日冒昧来访,唐突之处还望先生原谅!”
洛雨看也没看他一眼,仍旧凝神注视着自己的棋局,仿佛根本没发觉有这么个人来似的!
如果说直到今天仙界还有让一念觉得值得自己尊重的人,那么也就只有慈航仙斋掌门妙音仙姑,以及这一位与众不同的世外高人了!
良久,洛雨仍旧没对一念的突然来访表示什么态度:“这局我已经参详了数月,可始终不知该如何落这一子,你不妨也来品评一下……”
一念心知对此人只能是任其所为,如有逆动只能自讨没趣。当即缓步上前,而纵观棋局,发现这盘棋局结构异常精妙,对弈双方必然都是此中绝顶高手!
表面上看,白子从一开始就招式凌厉,布局深奥!而黑子却奇巧的避实击虚,一步步扭转劣势,并且将对方布置的死结一一隔断反而造成了自己的网络,渐渐有将白子全军困死的形势。
以棋艺而言,一念的造诣并非很深,此时观棋许久,心里突然一动。
“听闻上古有太上九宫,那时魔道猖獗,竟欲攻上九天窃据三界。天帝以棋阵相阻,魔王抢执白子,自以为可占先机,却不料最后反被天帝步步为营,终困死棋局之中。后天界衰微,魔王脱困后仍对此局耿耿于怀,并携此局遍访三界圣手,却终无破解之法,世称此局为九宫魔劫!”
“你果然心思机敏,这么快就看出了此局的来历。那么,何妨试试破解呢?”
“我棋艺向不如先生,况且又多年疏于此道,又如何破解得了呢?”
“既说试试,你又何必执着结果……?”
踌躇片刻,一念原本于世间诸般技艺颇多涉猎,只是昔日心灰意懒,沉迷世俗,虽然也常常和人谈诗论文,可对这棋艺倒也却是荒废了很久。但他了解这位前辈对诸般杂学颇为痴迷,尤其这棋艺如果一旦陷入其中,除非有所解惑,否则就算天塌地陷也休想撼动他分毫!
无奈之下,一念只好执子思量,姑且试一试罢了!
一连下了十来子,洛雨仍未看过他一眼,突然轻叹说:“平心而论,我愿你可破此局,至少解我心悬。但却又不愿你破此局,因怕你终将一去不返,再无回头之期啊……”
微微皱眉,一念以为他只是为自己的处境和前途担忧,因为此局乃天帝为困魔所设,自己此时就好比痴迷狂魔,如果败了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胜了必然会一往无前。想当年全仙界追杀自己,唯有妙音仙姑爱护有加,这一位虽然并未明确维护,可也未曾与自己为难,其实心中本也是一片爱护之意。
“棋局仅只棋局而已,最多只是彼此技艺分出个高低。可为人究竟为正为邪,不过本身一念之间。神若执恶亦要堕落,魔若正心岂不可有日飞升?先生妙人,难道也会和旁人一般执着于俗世迂腐之见?”
少时,洛雨才头一次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又看向棋局:“就为此,你才自名一念?但你至今日,岂非也不顾是因一念执着难泯?”
“不!我承认自己始终无法忘掉过去,但我如今更觉得比当年自在得多!”
“哦?这又何解?”
“当年我一心追随先人步伐,必将倾尽毕生心力为前人续写壮志,但我却忽略了一点,前人是否在真的愿意我去继续那些理念?”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莫怪!毕竟前人何其之多?历数所言所行,无不正义无私,但却千人一面。如果我仍旧一如既往,又凭什么以无用之为,成人未成之志?若前人责我辜负其教,又由何望我有成?”
洛雨执子的手虚悬下来,皱眉陷入沉思!
“但你破天柱剑封印,逃脱了魔神,总不言教条,又岂是应为?”
一念听了黯然点头:“不错!当年我一时激愤打破了天柱剑封印,心里也极为悔恨。但渐渐地我发现,人虽异于禽兽有别,但于天地钟声亦皆如蝼蚁一般。救得了今日苍生,又来日后苍生,而今日、来日苍生之间又有何区别?何尝不都还只是一般的贪婪、自私,天下仍旧战火、杀戮接连不断?那就算没有魔神,苍生自戕又能怎样安宁?”
“那依你说,我们就该对世间疾苦视而不见?”
“我不知道!至少我的确想不出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方法,可我也找不到应该去做那所谓救世之事的理由,看不到世人值得解救之处!又或者,对先生这样的高人而言,我根本不需要救什么人,只要和无数前人一样默默死去就是证道了……”
好久、好久,洛雨忽然凄凉长叹!深深凝视着一念:“你可知道,昔日我初入仙界,本来曾想拜入你师父门下?”
一念听了微微一怔,此事他的确闻所未闻!“以先生才能,我想……”
“不错!但最后我自己却改变了主意,因为那时我问道上仙,也曾以你所言相询。可是,上仙却只回答我一个字,是!”
一念苦笑摇头:“因为他自己就是如此谋定此生的。”
“所以我之后机缘巧合虽然拜入了琅嬛派,但从未真正想过什么仙道正义,连弟子都懒得收。可是至今我却也并未觉得他有错,或许只是我自己的境界还肤浅罢了!”
“也许如此!但我认为,即便成仙,也各有其道,未必就要墨守一定之规。至少我要做一件事,我希望是可以做成的。守了道义,却未救一人,那又有何益呢?”
洛雨点头微笑:“当年初见你时虽然觉得你道行精湛,天赋奇才,可不过也只是个小仙人罢了!可进入再见,倒是更为心得了!行啦!这些事于你、我有何相干,你这次来想必是有事的?”
一念微微颔首:“先生坐观天下,笑论三生,想必已知世间劫难了?”
“嗯!之前庞正轩等之死,你已经查知乃是邪派为寻聚神宝鼎所为。如今卢不巧又离奇死亡,擎天伞失窃,可见邪派正倾力夺取九天神器!”
“我只怕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哦……?”
沉了下,一念缓缓把自己几个月的经历,以及发现的蛛丝马迹和简单的设想一一说出。
洛雨静静听着,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你所说那龙嫣称魔神并未出现妖界或邪派,你觉得此话有几分可信?”
“以目前行事来看,我认为十足可信!”
“为何?”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十年来我们恐怕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首先是当年仙界既然明令封锁消息,为何会莫名其妙的传遍天下?而且魔神既然已经脱困,又统一了妖界,那要夺取九天神器又有多难?可是为什么十年来始终只是江湖中正邪两派的宿怨争端?至少九大仙派根本就并未遇到过什么艰难,不是吗?”
“这或许是因为魔神不希望打草惊蛇,也许他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强大。又或许九天神器中本有失落已久的,他也未必能轻易找到,所以直到如今发现了线索才开始全力出手!”
“也许如此!但九天神器已经数百年未曾动用,传闻有所失窃也不过是现如今才真的被证实。按说这一切已经不再是可以调查得知的了,且以龙嫣所言,十年前就曾有人暗中送信给他们夺取了凤鸣琴。那如今时隔十年才又再有人送信夺取聚神宝鼎,摄取二十八宿灵力。姑且相信其所言,可她既然已经告诉了我那么多,又为什么背着我去抢擎天伞?而且……”
洛雨听得暗暗点头,沉吟半晌问:“那你今日来此,又究竟所为何事?”
“我想知道,九天神器最初到底分别是由何派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