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祺却是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说道:“前辈只管拭目以待吧,至于其中原委,晚辈事后自会告知!”
负屃见秦祺如此笃定,便也不好再追问什么,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对秦祺的这张底牌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究竟是什么让秦祺能拥有如此强大的信心呢?负屃准备拭目以待。
但在拭目以待之前,负屃做了一个决定。
…………敖家。
“不知又是什么让前辈决定陪在秦祺身边呢?毕竟,现在晚辈周围也不是那么安全!”秦祺捏了几根茶叶放在杯里,刚要倒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伸手将杯里的茶叶又捏了几根放回到茶罐之内。之后才将沸水倒入杯中。
这茶是秦祺从木族带来的,茶谷上好的青茶,平日里秦祺极少拿出来招待客人,除了敖右廷死皮赖脸半偷半抢地拿走了些以外,即便是敖无非都没尝过。
不料秦祺的小动作却被负屃尽数看在眼中,负屃不禁哑然失笑,随即轻叹一声道:“你也太抠了!”
秦祺则讪讪一笑,毫不避讳地答道:“晚辈好茶,这龙界却偏生又不产什么茶,所以日子自然要过得精一些!”
负屃轻啖一口茶汤,而后在口中细细品味,茶汤泛着淡淡的苦涩,但在向喉咙下滑的过程中却陡然变得甘甜起来,而后香气充盈在口中,缓缓渗入口齿间的每一个角落。
“啧,果真是好茶!”负屃忍不住赞叹道,但随即紧接着又说道:“不过,再好的茶若是冲泡方法和火候不对的话,一样会落为平庸!”
负屃说这话的时候在看着杯中的茶汤,甚至连余光都没有撇向秦祺。
秦祺微微沉默,他自然之道负屃这句话当中隐含的深意。
“前辈还请明示!”秦祺躬身说道。
“呵呵,莫要再叫我前辈了,若是真要论起来,你我应是同辈!”负屃笑道。
“长幼始终要有别!总不能叫您负兄吧!”秦祺笑道。
似乎负屃也觉得这个称呼更别扭一些,随即也不再纠缠此事,对秦祺说道:“其实现在的你便好似这茶汤中的茶叶,虽是好茶的底子,但仅仅是这样还算不得一杯让人回味无穷的茶汤!”
秦祺轻轻坐在负屃身旁,欠着半个身子,侧耳倾听。
“诚然,你很聪明,也拥有着令所有人羡慕的家世和传承,但这并不能让你成为如先帝那般的千古一帝,更不能让龙族上下信服并忠于你的资本!”
“常言道乱世出枭雄,但殊不知这枭雄的背后却隐藏着无数为之甘愿付出一切的人们,更不知这枭雄的脚下踩着无数累累白骨!”
负屃目不转睛地望着秦祺,深邃的目光似乎想要告诉秦祺一些事情。
秦祺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其实这道理很简单,一个人是成不了枭雄的,关键是如何才能让那些人甘愿为你去死!”
“晚辈不希望任何人因自己而死,甚至不想任何人受伤!”秦祺紧接着说道。
“呵呵,若你不是在这个位置的话,老夫会为你这句话感到欣慰,但现在,老夫只能送你两个字,愚蠢!”
“因为你越不希望有人因你而死,那么死的人便也就越多,在需要死人的时候,有些人就必须要死,而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需不需要!从你宣布帝谕的那一霎那开始,有些人的命就注定了要被你攥在手上!”负屃轻声说道。
秦祺想了想说道:“这种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觉很不好!”
“你的这种心态只会让更多的人因你而死去,若是盛世,你将会成为一名仁帝,但现在不是,如此乱世你若再奉行这种妇人之仁,那么无论对你、还是对龙族都将是个灾难!”
“乱世自当为雄帝!想当年先帝征战大荒之时也曾为了夺取一次战役的胜利而屠尽一城,但你能因此说先帝残暴不仁吗?”负屃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秦祺闻言后陷入沉默,虽然自己始终不赞同舅父的这种做法,但却也知道,舅父并不是残暴之人。
“先帝又岂会不知道那一城不过都是无辜百姓么?他们也只是战争的受害者,但是他们不死,那么先帝麾下那数十万大军便会命丧黄泉!而那一次的战斗若是失败,冥界大军也绝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败退,所以如此看来,牺牲了那一城之人,但先帝所拯救的却是整个大荒的人!孰重孰轻,我想这笔帐很容易算出来!”负屃继续说道。
秦祺轻轻点了点头,对负屃的这番话心中虽然仍有些难以接受,但却也找不出任何纰漏之处,事实就是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亘古不变。
见秦祺不说话,负屃微微一笑说道:“那么,我们再来说回这杯茶!”
只见负屃随手将杯中剩余的茶汤泼洒在地上,而后说道:“你看,现在这杯中的茶虽然还是茶,但没了水,所以也便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晚辈明白!”秦祺答道。
“不,你不明白,茶有许多,水也有许多,比如这木族青茶,需以水族甘露山上的泉水才能使这青茶之味全部扩散出来;又如火族的赤茶,必须以寒川的冰泉之水才能将其中的火气去掉,同样是茶,同样是水,但彼此之间却拥有着十分巧妙而密切的联系!”负屃紧接着说道。
“若是打破了这种联系,那么即便是好茶,也终将变得难以下咽!所以这水若是不合适,洒掉又何妨?!”
“前辈的意思是……”秦祺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堪。
而负屃见状却是微微一笑,身子向椅背轻轻一靠,说道:“呵呵,你终于明白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若你想要安安稳稳地坐上这个位子,有些人就必须要舍弃,只有你的‘水’才是你的!” 负屃不待秦祺说完,便抢先说道。
“记住,不合适的水对你来说无异于毒药,它会夺去你所有的东西,包括你的性命!”负屃紧接着说道。
秦祺闻言不由得深吸一口冷气,负屃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原来是想让自己——杀人。
“若依前辈之见的话……”秦祺微微一顿,而后继续说道:“晚辈要杀些人?”
负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杀谁?”秦祺问。
“你觉得现在谁对你的威胁最大?”负屃反问道。
秦祺想了想后缓缓说道:“宗门!龙帝城的宗门”
秦祺所言不错,大军即将围城,而龙帝城内的这些宗门极有可能会是囚牛等人的内应,到时里应外合,龙帝城不攻自破。
负屃显然对秦祺这句话深表认同,开口说道:“不错,正是这些宗门,若要保龙帝城不失,那么这些宗门就必须要除掉!另外也可以让囚牛知道,你已经看破了他的阴谋,在某种程度上或许可以让他有所顾忌!”
“就不能对他们招安?”秦祺问道,在自己的心中始终对杀人这件事是有所抗拒的。
负屃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无法保证他们是不是真心,若他们是假意投靠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危险!”
秦祺沉默不语,许久之后缓缓问道:“不知龙帝城内共有多少宗门?”
“大小共三十三宗门,五万八千人!” 负屃紧接着答道。
“五万八千人?!难道都要死么?”秦祺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数万人的性命都将要在自己的手中终结,这对于自幼遭受灭门之痛的他来说无异于那些残忍的杀手。
在这些人当中大多数都正值壮年,他们无一不肩负着养家糊口的重任,对于他们的家庭来说,他们便是头上的那片天。
而现在,他们赖以依靠的这片天竟要被自己葬送,这龙帝城内不知又要多了多少寡妇、孤儿和无人赡养的老人。
秦祺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但在这一刻他犹豫了,无疑,负屃的话是对的,大军围城之前必须要将龙帝城内部安稳下来。
“我能杀五十个、五百个甚至五千个人,但这是五万八千人!我,下不了手!”秦祺将手重重地按在桌面上,颓丧地说道。
“杀一个人,和杀十个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但结果却是大不一样!杀了这些人,你换来的是一城百姓,甚至是一族百姓的安全,孰轻孰重,无需我多说了吧!”负屃当即轻声喝道。
“那我便撤出龙帝城,难道叛军还能屠城不成?”秦祺怒道。
“谁都能撤,唯你不能撤!你是龙帝,放弃龙帝城便等于放弃了龙族!”
“那我留下,其他人撤出去!用我一条命换他们的命!”秦祺紧接着说道。
“呵呵,你死了就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吗?你以为囚牛和鲜于仲之间的同盟关系就那么牢靠?只要你一死,他们便立刻会撕破脸皮,甚至那些宗门的势力也会被搅进来,龙族大乱!永不安宁!”负屃冷笑道。
秦祺闻言后脸色顿时一变,即便负屃不说,这些道理自己也明白,秦祺知道,自己不过是跨不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