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一名紫袍老者的身影好似幽灵一般缓缓出现在秦祺身后。
秦祺面色不变,转身回望,微微一躬身拜道:“晚辈秦祺,拜见八长老!”
此人正是负屃。
“你似乎在找人?”负屃面无表情地问道。
“您,似乎在等人?”秦祺反问。
“你怎么知道老夫在这里等你?”负屃紧接着问道,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是五伯让晚辈来此找您!”秦祺答道。
负屃闻言后微微点了点头,“都说敖家老祖脾性粗犷不羁,但谁又能想得到,在三大老祖中,唯有敖家老祖才是最有心计的那一个呢!”
秦祺不语,但对于负屃此言却深表认同,敖无非的确脾性粗犷,行事也多为不计后果,但通过这几日的接触,秦祺发现自己这五伯要远远比看上去更加难以琢磨,看似毫无计划,但在每一件事的背后却都有规律可循。
即便有些事发生得有些突兀,但五伯却每每都能看透事情的本质,从而找出最正确的处理方式。
有些人看不透,却总喜欢夸夸其谈,有些人看得透,却总是沉默不语,而五伯都不属于这两种人。
五伯是那种看得透,但却又喜欢让所有人知道的人,五伯喜欢出风头,喜欢引人注目,却不喜欢别人猜到自己的心思。
正如此时,恐怕所有人都知道负屃与其他几名长老不合,但却没有人想到负屃已经与囚牛等人彻底决裂。
因为敖无非看透了负屃,也早已料到负屃绝不会与囚牛等人一起让龙族不得安稳。
面对龙族的动荡,敖无非知道负屃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一定会做什么,但仅仅凭着他自己似乎又做不成什么,所以负屃一定会寻找帮手。
而秦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即便此次秦祺不来找负屃的话,他一定会去找秦祺。
只不过现在他很不方便露面,一方面他要躲避囚牛等人的暗杀,另一方面他不确定三大古族的态度。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并不知道东方木辽此时的情况,毕竟自己让存善带着龙甲军消失了,龙甲军迟迟不出现,东方木辽便一定能猜到是自己搞了鬼,所以东方木辽一定会派人除掉自己。
而此时若是冒然出现的话,怕是会招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没有人喜欢麻烦。
负屃原本的计划是在秦祺登基之时再找机会说明自己的意思,但却没有想到秦祺根本来不及举行登基大典。
而令负屃更没想到的是,东方木辽竟然和囚牛、鲜于仲勾结到了一起,如此一来,负屃的处境就变得更加危险了。
为了保全自己,负屃只有将自己隐藏起来。
负屃心思缜密,是那种凡事都首先往最坏的地方去想的人,也善于在每一件事的一开始便为自己设计好退路的人,所以负屃要藏,也没几个人能找得到。
况且当时时局正乱,囚牛等人也没时间去花力气寻找负屃。
所以这大殿里便只有负屃自己留了下来。
而负屃也没想到秦祺竟会自己找上门来。
所以当秦祺出现时,负屃并不确定这个年轻人便是新任龙帝,甚至负屃已经做好了痛下杀手的决定,但当秦祺转身的那一霎那,负屃几乎实在一瞬间便确定此人便是秦祺。
原因无他,只因秦祺像极了一个人。
龙族首任龙女,敖诗诗。
龙族之内很少有人见过敖诗诗,而负屃便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因为他便是当年奉命去抓捕敖诗诗那些人中的其中之一。
当年那些参与到追捕过程的龙族强者都已经死了,当然,除了负屃。
对于那些人的死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被青帝一怒斩杀,有人说是被敖秀暗中除掉。
但真正的内幕,只有负屃知道。
那些人并非死于青帝之手,更不是死于龙帝之手,而是死于自己之手。
不错,当年正是负屃将那些参与追捕的龙族强者一个接一个地设计杀死。
然后负屃自残致伤回到龙族,并且向所有人都撒了一个谎,谎称自己遭到神秘强者的攻击。
这个秘密,负屃隐藏了数百年,从不曾向任何人提起。
负屃当然因为此事足足杀了近百人,在这些人中负屃的修为并不是最强的,但负屃的心机却是最重的,若论起暗算,这些人加在一起也都不是负屃的对手。
也正因如此,当负屃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回到龙族时才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至于负屃为何会突然对自己的同袍痛下杀手,就连负屃自己都说不清楚。
但负屃却从不为此事感到过半分悔恨,在负屃看来那些人都该死,因为他们触碰了自己的逆鳞,敖诗诗。
不错,正是因为敖诗诗。
毫无疑问,直到百年后的今天,负屃的心依旧被敖诗诗所占据着,虽然当年敖诗诗早已嫁作人妇,但负屃却始终没有放弃过那个念头。
即便自己从不曾拥有,但也决不允许别人去伤害她半分,所以负屃设计了一个很大的局,在这些追捕者还未出发前便已注定了自己的悲惨的命运。
为了敖诗诗,负屃情愿杀尽天下人。
当得知敖诗诗死去的消息后,负屃的心也随着那道美丽的倩影而混消魄散。
就在刚才,当他看到秦祺的第一眼时,负屃的心陡然一震。
是的,这个年轻人像极了当年那个人,尤其是那道凤目,负屃永生难忘。
而这也是负屃在几天前下定决心帮助秦祺的重要原因。
秦祺当然不知道负屃心中的这些秘密,虽然感觉负屃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但秦祺将其归结于负屃的忠心。
对龙族的忠心,然而他并不知道负屃对龙族的忠心竟是基于对敖诗诗的迷恋。
因为敖诗诗忠于龙族,所以负屃忠于龙族。
这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确实如此。
“你果真是她的儿子!”负屃望向秦祺的目光逐渐有些失神,方才的面无表情此时已是变得一片苦楚。
而秦祺在听到这句话时,再结合负屃此时的神情,心中顿时也明白了些什么。
虽然自己并未见过母亲,但见过母亲的所有人都用了一个词来形容母亲的美,倾国倾城。
一个女人能够美到倾国倾城的地步,这在以前秦祺是无法想象的,当看到柳依依后,秦祺才相信这样的人确实存在。
或许母亲的倾国倾城与柳依依的倾国倾城大不相同,但都是那种能让男人如痴如醉的美。
秦祺想到了当年负屃或许倾慕过母亲的美貌,所以见了自己才表现得如此失态。
秦祺并不生气,反而心中有些失落,自己没有见过母亲,如今只能从旁人的脸上寻找母亲当年的风韵。
“晚辈并未见过母亲!”秦祺的语气有些伤感。
负屃闻言后缓缓说道:“她是我见过世间最美貌和最优秀的女子,永生难忘!”
秦祺听得出负屃这句话中没有丝毫做作,有的只是无限惆怅。
秦祺不知该如何接着谈下去,只能陷入沉默。
许久,负屃方才从惆怅中醒转,对秦祺说道:“随我来!”
秦祺随着负屃走进了他的书房,这是个清雅别致的地方,书案上的兰草散发着幽幽的清香,砚台里的墨还微微潮润,一张四尺生宣还未完成的画作引起了秦祺的注意。
显然,这幅画上是一名绝色女子,白衣长裙,乌黑的长发盘作流云飞髻,柳眉凤目,双眸含笑,宛若一汪清澈的水波让人贪恋其中。
“这是?”秦祺似乎已经猜到了一些。
“这便是你母亲,这也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画她的样子,还好,我还没忘记!”负屃端详着自己还未完成的画作,满意地说道。
这也是秦祺第一次看到自己母亲的样子,的确很美,美得让人窒息。
“这幅画可以送给晚辈吗?”秦祺说道。
负屃点了点头答道:“待我画完!”
说罢之后负屃拿起毛笔淡墨轻蘸,笔豪铺开在宣纸上游走不定,紧接着朱砂轻点,三绿晕染,少许之后,一副完整的画作便已呈现在秦祺的面前。
负屃轻轻吹了吹尚未干涸的墨迹,然后将画晾在一旁。
“坐吧!”负屃对秦祺说道。
“这里没什么好茶,将就些喝吧!”负屃亲手将一杯香茗递给秦祺笑道。
这时负屃脸上的表情变得正常起来,至少多了几分笑容。
秦祺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你都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负屃问道,显然他是指龙族的事情。
秦祺想了想后说道:“正因为晚辈知道的不多,所以特来向前辈请教!”
“呵呵,请教?有敖家老祖在你身边,难道还用来请教我?”负屃别有意味地笑道。
“不瞒前辈,五伯已经去了朱雀峰!”秦祺如实答道。
“朱雀峰?”
“不错,不仅是五伯,还有东方老祖和林家老祖,另外还有三大古族中的一万强者!”秦祺紧接着答道。
负屃闻言脸色大变,顿时起身问道:“是不是妖族封印在朱雀峰?难道有人肝胆开启封印?是谁?!”
虽然负屃这么问,但心中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