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晚上,下了一场暴雨,这场暴雨来的很急,好些人都没来得及收衣服的时候衣服已经被重新洗了一遍。
花若雪躺在屋子的木床上,闭着眼睛,被子再蒙在头上,但轰隆隆的雷声还是咆哮着从天边滚来,碾过房顶,向着天际的另一边滚去。黑暗里桌子上的茶杯被震的嗡嗡响,凳子也在嗡嗡的响。咔嚓,一道闪电从天际刺到地面上,在漆黑如墨的夜空里撕开一道耀眼的口子,一瞬间屋子里的事物被照亮,然后又瞬间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紧接着,滚滚雷声又如潮水般无缝不如的灌进耳朵里,这一刻,花若雪多么希望自己是个聋子,是个瞎子,毕竟即使两世为人,但终究只是个女子,打雷闪电什么的最害怕啦!
门外的屋檐下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一尘坐在屋檐下的房沿上,他把一把油纸伞撑开放在身前挡住被风吹进来的雨水和房檐上落下的雨帘,即使这样他仍旧被暴雨打湿了,毕竟这场雨来的太急太快,以至于自己不能像以往一样来不及守在小雪的身边。以前在城隍庙的时候,每到打雷季节的夜晚,一尘都会搬个凳子坐在花若雪的床边,花若雪躺在床上蒙着厚厚的被子给他说一些他没听过的趣事,然后随着雷声和闪电大呼小叫的,直到花若雪不知何时睡着了,直到雷声不知何时消失了他才离开,要是一夜打雷的话他就会在床边守一晚上,有时候他也会倚着床沿睡去。
湿漉漉的头发搭在一尘的额前,发梢有冰冰的水滴滚下,沿着苍白的脸颊轮廓滑落到地面的积水里,花若雪说过一尘洗过脸的话会很苍白,所以现在一尘的脸便极苍白,不知是本来如此还是这雨水真的太冷了些的缘故,闪电划过的一瞬间一尘都会不自觉的想向身后的屋子望一眼,那一瞬间的光亮把他的影子拉的很清晰,正好挡在了门扇上。那道闪电的光亮把他的身影拉的很狭长,就像凝成了一座丰碑守望。
雷声还在轰隆,像是夜在怒吼咆哮,闪电划一道箭矢,在漆黑的风里恐怖的舞蹈。
这场骤雨有些急促有些寒,这个小院有些寂静有些暖!
五月初五,早上天还没大亮,门外响起了喧哗声把花若雪从睡梦中吵醒,云尧尧直接撞开花若雪的房门闯了进来,花若雪穿着睡衣坐起来,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睡眼惺忪的看着她,“我的云大姐姐哎,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云尧尧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木床发出一阵悲鸣,“出事了,死人了?”云尧尧一副准备大扯八卦的模样。
“死人了?我看我倒是要死了!”花若雪闭起眼睛又要躺下去,云尧尧一把拉住她的肩膀,“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百器阁二当家的和六个随从被人杀了,场面那叫一个惨,各门派几乎都去了,咱也赶紧去看看吧!”云尧尧掀起花若雪的被子找衣服准备给她穿上。
“百器阁二当家?谁呀?被人杀了?”花若雪还是没睡醒的样子,不过说到死人她的睡意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其实她并不认识其他门派的人,尤其还是这些靠后的门派,名字都没怎么听说过。
“百器阁不算是个大门派,因为阁里的人用的武器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才起的这么个名字,传说他们大当家的很神秘,没在江湖上露过面,一直是这个二当家的负责的,这次江湖会也是二当家的带着人来的,但是现在领头的被人杀了,百器阁的面子可丢大了!”云尧尧准备给花若雪穿衣服,直接将上衣套在睡衣上。
花若雪拍掉云尧尧的手,“不是这么穿的!”
云尧尧自顾自的说,“话说这百器阁二当家的也不是弱手,两个大铁锤耍的虎虎生风的,我看到都揪心,什么人能杀的了他,而且还有那些随从,还一丝动静都没有?你说是仇杀还是情杀?”云尧尧放弃给花若雪穿衣服,开始八卦。
“大铁锤?”花若雪一愣,莫非——
“你先出去,我穿衣服,穿好去看看!”花若雪推了一把云尧尧。
“穿衣服还得我出去吗?我帮你穿呗!”云尧尧嘿嘿的笑。
“这睡衣是要脱掉的,我当着别人的面害羞,哪怕是女人。”花若雪道。
“黑,还有你怕的事?”云尧尧似乎发现新大陆一般吆喝了一声。
“滚!”花若雪黑线,喝了一声,“把门带上!”
云尧尧哈哈笑着出了门,然后把头探进来挤眉弄眼的说道,“这什么劳什子睡衣不错,给我也弄几件。”
“出去!关门!就有!”花若雪喝到!
“好叻!”云尧尧带上门,然后又推开,花若雪赶紧把脱到一半的睡衣马上又拉了上了,“你要死啊!”花若雪暴走。
“哈!还别说,我花妹子还真他娘的勾引人!哈哈哈”云尧尧大笑着把门拉上,笑声远去消失在前院里。
花若雪打量着自己的身材,此时正香肩半露,肌肤洁白若雪,“这古人发育还真是早,怪不得结婚那么早!”花若雪摇摇头开始穿衣服。
带着老王老刘胡一刀他们跟着云尧尧七拐八拐的绕过几座小院,路上的江湖客并不多,没有前两天的热闹模样。
“一尘呢?”花若雪随意的问了一句,这个小跟班今天貌似没在,感觉总少了什么,就像——没有影子一样。
“昨晚淋雨着了凉,现在还在发烧说胡话呢!”老王回答道。
“淋雨?多大人了还不让人省心?!”花若雪嘟囔道,“有人照看着吗?”
“恩,有两个咱们的人看着,他已经喝过药了!”老王看了看老刘,两个人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唉,命运呐!
百器阁的院子和丐帮的院子差不多,只是小了一些,靠墙的地方是两棵槐树,一棵已经断掉了,树冠横在院子里,把空间压缩的更小。
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无相寺的和尚、剑宗莫小白、还有其他不认识的老头等等,地面上还有些昨夜大雨的集水,被人们这么一踩,整个院子显得很杂乱不堪。
花若雪一群人进来吸引了好些目光,但并没有人给他们让位置。云尧尧拉着花若雪往人群里挤,老刘等人自然赶紧上前豁开人群。
“我没怎么见过死人,还是犯罪现场,害怕吗?”花若雪有点怂,现代人见过死人的还真不多。
“放心,就剩那个二当家的尸体了,还被帘子盖起来了,没什么好怕的!”云尧尧拍着鼓鼓的胸脯道,她上辈子一定是个男人,花若雪狠狠的想!
槐树的树冠倒在屋沿前,挡住了大部分视野,树冠这边湿漉漉的地上放着一扇门板,门板上盖着白色的布,这大概就是那个二当家的尸体了。花若雪看着门板边上那两柄本来明晃晃现在沾了泥的大铁锤,还有白布下露出的小臂,小臂上的肌肉不再如小蛇一般震撼人了,因为肌肉的隆起需要力量,现在它没有了力量,花若雪觉得有些伤感,这个和自己仅仅一面之缘的邻家大伯昨天还有说有笑的,现在却躺着了冰凉的门板上,门板放在冰凉的泥泞里,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舞刀弄枪的姑娘又该是如何的模样?
花若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种情结,毕竟时代背景已经不同了,这是一个战火连天的冷兵器时代,这是一个刀光剑影的恩怨情仇的江湖,杀和被杀,救人和死人都太平常。平常到像云尧尧这样本来善良的姑娘都可以谈笑着参观杀人现场,就像后世菜市场的对骂一般只是一出闹剧而已!
“莫掌门怎么看?”为首的老和尚问站在身边的莫小白。
“就这样看咯,还能怎么看?”莫小白挑眉道。
“呵呵,看来莫掌门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同样靠前的一位白发白须老者抚须笑道,老头看起来年事高的离谱,但精神霍霍的离谱,皱纹不多,笑容不少,老年斑基本没有,“在场的诸位应该能看出来这周围的痕迹是剑痕,尤其是那处!”老者指着齐腰而断的那株大腿粗的槐树,“平整光滑,一剑而断!再看大铁锤当家的身上的剑伤,伤口很细,流血很少,但却很致命,说明剑很薄,出剑很快,但却很精准,这世上能符合这样的剑的还真不多!”
“也就是我咯?”莫小白毫无语气的反问!
老者和老和尚面色平静,没有说话。
莫小白轻轻一笑,“江湖上的我是什么名声我自不必辩解,因为江湖人都知道只要我莫小白想杀人,直接拿一把剑就杀上山门去了,不至于这么偷鸡摸狗的半夜冒雨前来杀几个不值一提的人!”
老者和老和尚面色平静,旁边的江湖客暗暗的点头。
“烟雨十三巷的人来了!”有人悄悄地说了一句,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小院的门口,沙沙沙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章预告:精明剑与神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