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这时候一边的红袖却摇摇头。
庄宛宁望向她,她不会因为她是个丫鬟,所以就不听她说话——何况如今,也只不过是闲聊而已。她问:“你怎么想?”
红袖的性子,与墨竹是全然不同的。她不是那种性格独特的人,不过做事总是要比墨竹利索、爽快不少而已。她被小姐这样一问,心下却是胆怯起来。但想到这只是闲聊,于是又道:“自打小姐出宫以后,那一边就没怎么动静了。现在看起来,肯定是有问题的。何况奴婢前些日子……”
庄宛宁并没有将她的话当真,墨竹却摇摇头,不做赞同之意。
“怎么了,”庄宛宁疑惑,“就这么一件小事,你们还能闹别扭么?”
墨竹性子安静温吞,纵然红袖泼辣,却也不会和她吵架。墨竹叹气,“小姐,你不知道,红袖这几日简直就像是魔怔了似的,整天都在说有人听墙脚。但她却找不到听墙脚的那个人。”
明明是在自己的宅邸里,但庄宛宁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事情。她从来不是个粗心大意的性子,听见了就问:“后来呢?”
红袖这才细细说起事情经过来。
她这几日,一直都听到偏厅里,似乎有人在听墙脚,弄乱了东西,但等她进去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了。这么一连碰到好多次,她就觉得奇怪:到底是谁在偷听呢?——她这么想,于是疑心越发的重了。可她偏偏又不信自己是听错了,她的耳力一向灵敏,不会听错的。
庄宛宁又多问了几个问题,竟然同她一样,疑惑起来。不过她还是比红袖更高明,靠在榻上就道:“若是真如你说的一样,有人在偷听,那她是打算听什么?如果是宅院里的人,那不是丫鬟就是侍卫了,总不会是公子小姐之类。”因为他们犯不着亲自来偷听。
她这是认真起来了。
红袖却听不懂这话了。她原本就是个丫鬟,只能应声。庄宛宁又仔细问了几句:比如这偷听多半是在什么时候?还让她仔细说说,那时候都是谁在屋里当差。听得红袖说多半是在傍晚时分,那时候大多数丫鬟都在吃饭,没什么人会跑到偏厅去的。
庄宛宁听了,却似乎也没当回事。一直到午后,她让人将饭菜送进屋里来,说是不愿意离开了。当墨竹将食盒提进来,一碟碟菜摆上桌的时候,才问道:“小姐是当真了么?”
“不,”庄宛宁摇摇头,“总要留个心眼,红袖都说得这么认真了,信她一回也无妨;如果没事,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来这个时代日子久了,她也学会怎么婉转地说话了。
说完,她就笑眯眯地问:“今日都有什么菜?”
仿佛真的不在意。
墨竹见她这个样子,自然也就放心了。她一道道菜介绍给她听,如今春天到了,能吃的菜也多了不少,就在庄宛宁吃完饭,准备用汤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屋旁传来一声惊呼。她惊得差点连手里的汤都甩了。那声音很小,就像一只刚出生的猫在求救。
但这并不能掩盖,那是一个人的事实。
庄宛宁反应快,将汤碗放下后,就见到红袖与几个侍卫拖着一个人进来。国公府自然是有侍卫的,他们穿着黑靴,就押着那么一个小丫鬟,而红袖走在一边。她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那被押进来的人身上。
那人穿着丫鬟的衣服,瘦瘦小小,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就是红袖,都能让她动弹不得了。她想事情想得快,立刻就知道了:这就是那个偷听的人。所以如今,是真的有人偷听了,她想。
“如何?”却是冷冷的问。
红袖沉下脸来:“就是这个丫头。她在偏厅里偷听,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庄宛宁这下知道,事情是真的了。她望着那丫鬟——她不记得她。这小丫鬟跪在那里,满可怜的样子,却是不声不响,身上的衣服比她大,可见即使在国公府里,她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身上半两肉都没有,却还是每日都在做事。她从来没见过她。
红袖知道这是小姐在问话了。她道:“这个丫鬟叫小莲,平时在屋里,是最下等的粗使丫鬟。本来做些杂事,从没在小姐面前露过脸。”她轻轻巧巧的解释,却是全没将功劳记在自己身上。
“小莲?”庄宛宁问。
小莲抬起头来。她生得不算好看,皮肤不黑,却是蜡黄色的,看起来不怎么好看,面貌身姿都不出众,能呆在大小姐屋里的丫鬟,外表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这样的容貌,想来是不会到她跟前来。她大约是被吓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很少在屋里当差,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大小姐,皮肤白皙,一双惑人的桃花眼,和她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她很害怕。
抖了半天嘴,还是只能说出来一句话:“奴、奴婢……”
随后那神仙一样的小姐笑起来,“你不要怕,我只是问你两句话而已。”那样的语气,蛊惑人的温柔。她于是渐渐地就放松了一点,敢抬起头直视着这位国公府的大小姐。
她本来心底就有点怕,但她这么一说,她就忽然不怕了。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什么都看不穿。庄宛宁心底想,这下就能问她了。于是就继续放温柔了声音,跟哄人一样:“你为什么会在偏厅?是谁让你到那里去的?”却是没听偷听两个字。
这个时代的人,有些人根本就没机会见世面,见到谁都觉得害怕,也认不清道理,因为他们什么书都没读过,又不识字,自然就是这样性子单纯了。如果小莲年纪大,她可能还会担心她在作伪;但她也只不过十一二岁而已。庄宛宁这么一问,小莲就好似倒豆子一样,将自己几年的人生,都说了出来。
一直到听她说:是陈嬷嬷让她来……
庄宛宁的脸色就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