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庄宛宁却似乎全不动情。
她反而觉得自己像是个瞎子,居然不曾发现事情真相。
他要杀光所有知道凤玉事情的人。
就在她抬起头,要对展舒煜说些什么时候,她忽然听见身后,劲风已至。这是武器袭来的声音,她不会听错。她没有回头,凭借着女子的反应能力立刻往旁边躲,然后立刻往竹林外奔去。
展舒煜的声音已然模糊,她听到身后有暗卫在追斩她。她甚至一句话都来不及讲,整件事情发生得太快,但凡脑子慢些的人都追不上。
她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她已经清楚了关于凶手的一切,而凶手如果不想被抓到,就只能让她永远闭嘴。于是她继续跑,直到听见剑刃出鞘之声。——古代就是有这样不好,子弹可是无声的。
庄宛宁暗自庆幸自己还留着一条底线,她抽出袖中剑就立刻回击。她所拥有的,正是慕容云鹤送给她的那把短剑。
那身穿黑衣的暗卫,面无表情,提着长剑就斩。剑光流水,她动作敏捷,几下格挡已然将暗卫手中剑刃打下,然后她的短剑,已经指到他喉间,只差一个手指头的距离。然后她往下一击,将暗卫打晕。
刚刚一切发生得太匆忙,没有人能反映过来。
她的短剑尚未出鞘,即使打下去也不会出血。暗卫登时感觉剧痛攻心,然后晕了过去。她望着地上昏迷之人,忽然之间觉得从前过的日子又回来了。庄宛宁心中微微黯然,但不能掩盖她打败了人的愉悦。
就在这时候,整片竹林好似都静了下来,无人说话。
她开口。
“若是你敢前来,”她的声音冻若寒冰,“我会让你和他同一个下场。”
没有声音。半响,庄宛宁才回过头,看见展舒煜已然愣在了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这时候杀红了眼,她的眼界也犀利许多,如今上下打量,就知道这位皇子殿下,全身上下不可能有武器,他一个病弱人也没有能力打倒她。
于是她微微一笑,看起来就像冰天雪地里盛开的一朵血红梅花。
随后,她才看到他回过神来。
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擅长掩饰,他咳嗽了两声,又回到了相见的那一夜,那副病弱公子的风采。他道:“这就是真正的国公府千金?”
这是一个以身份来衡量人的地方,国公府如此,皇宫如此,京城如此,但却再也没有人,会为了她的能力而惊艳了。说起来,展舒煜是第一个。她挑眉,不予回答。在这个时刻,她忽然觉得嘲笑对方是一件如此可笑的事情——她大约是杀红了眼了,一下子要冷静下来,不然就是有问题。
但此时此刻,她是无法从杀人的事情上恢复过来了。人有血气,杀戮乃本能,要花很多力气才能压抑住这种野兽的本能。尽管她知道,杀人可以是手段,但不应该是常态。
她正待开口时候,却看见展舒煜鼓起掌来。
他在做什么?庄宛宁皱眉。一个女子刚刚在他面前杀了人,在这个时代的人眼前,绝对是失格的。如果他是个正常人,就绝对会大惊失色,仓皇而逃。
但很显然,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
但她却看见他真诚闪着光芒的眼睛。她阅人无数,自然知道,这样的眼神不会是伪装。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展舒煜道:“庄姑娘真是英雌。既然如此,你我合作如何?”
一时之间,竹林中安静下来。
庄宛宁沉默片刻,“殿下再说一遍?”
展舒煜摊摊手,他宽大的手掌摊开,能看到手心很白,并没有先前在袖子里握住什么东西的痕迹。他道:“姑娘不喜二皇子,我看得出来。倘若姑娘是被强迫,我可以向父皇说情,让父皇改了婚约。二弟本就不受宠,你若跟着他,也无甚前途可言。”
这话说得堂而皇之,可惜她只听出了三个字:挖墙脚。眼前这位皇子,态度倒是要比展舒修好得多,不但自称“我”,而且看起来也更好相处。
她却并不领情,轻轻倚在身后竹林旁,随后冷冷地道:“我不信你。”
她的敌意,显而易见。展舒煜并不意外,如果她立刻答应了,他反而要起疑。他望着她,眼神真诚,起码比当初的展舒修真诚一些。他道:“我也知道你不信我。但你如此能力,倘若屈居于二弟手下,委实可惜。他本就是擅武之人,没有人能容得下一个比自己强大的女子。”
大风刮过,竹林之中偶有杜鹃啼声,声如泣血。
庄宛宁心中有一把声音道:他说得对。
这个时代,女子擅武是一件不可思议事,即使做到慕容云鹤那般程度,依旧受人非议,说她不学三从四德,不听圣人之言。平心而论,即使是展舒修对她好奇,见识过她的武力值也只感觉奇异,想要好好了解,但长此下去,他哪里能容得下自己?
展舒修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她看得出来。而且二字,倘若依仗与****之上,那也未免过于儿戏。庄宛宁微微一笑,如果她是展舒修,战力强大,受人崇拜,如果身边有一个武力比她强的人在,她会选择先下手为强,而不是任由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两个人太相似,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展舒煜的提议,反而是上佳之选。
她一眼就看出他底子不好,颇为病弱,全不可能学武;也知道他现在需要一个帮手;如果他们联手,绝对比展舒修那个家伙的婚约要好,而且也更自由一些。自由。曾经她拥有过,而如今已失的东西。
这时候展舒煜的声音响起:
“倘若你我二人联手,夺得皇位,你我可平分江山,不必整日屈居于后宫,仅仅是做一个久居深宫不能出外的皇后;我会给予你,你想要的一切,不论金银财宝,抑或绫罗绸缎,我们将会站在整个大姜的顶端,指点江山,权倾朝野。”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