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断定了计划以后,庄宛宁终于是累了。
因为刚刚失败了一回,所以她将全部希望都灌注在眼前这一次行动上,开始时候她的确意志高昂,感觉可以和人吵个百八十回。
但和展舒修吵架是体力活,因为他认死理,而且有点固执——成功者大多如此。
在两人商议余下事宜时候,她就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望着窗外的天色,她模模糊糊的想着什么,脑海里像是忽然转起了走马灯,她想起当她在现代时候的一些画面。
像担着伞走在蒙蒙细雨里,四周是高楼大厦,大片的雨水在一旁的咖啡厅屋檐下滑落,而玻璃落地窗中,她看到一对情侣拿着两杯暖和的咖啡。
那天她一定很累,所以她才会那样看周围的风景。在她印象中,那个咖啡厅异常温暖,她甚至想走进去,买一杯咖啡,吃一小件巧克力慕斯蛋糕。
而她无论怎么努力想走进去,都进不去了。作为一名吃货,她自然是会忧伤的,但那种忧伤比吃不到深夜报社图里的吃的还深沉一点。
因为咖啡、巧克力、高楼大厦、伸缩型雨伞,大多都是古代不会出现的东西。
她时常趴着,用这个姿势睡觉,因为这个姿势,能让她在半梦半醒中,以为自己回到了家。——但事实上她很清楚,那些回忆会慢慢变得模糊,直到最后,她再也不记得了。
她坠入沉沉的梦里。
而当另外两人说完话以后,才发现她已经睡熟了。
展舒修和左空月对望一眼,什么都没说。大约是因为对展舒修抱有戒心,加上认为左空月是她那一边的,所以庄宛宁坐在靠左空月比较近的地方,而且似乎睡得很熟。
这是一种习惯,而显然,她已经习惯了不接近他。
几乎是下意识地,展舒修想去将人抱起来。他只要抱起她,就能将她送回去,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即使不合礼节,可他还是很喜欢这样做。
然而他才一起身,就被左空月拦住了。
这位京中驰名,素有才学的名士,这时候微微一笑,因穿白衣,看起来当真如同清风拂过湖面,他的相貌并不算十分好,但那份洒脱的气质,却很容易叫人向往。
仿佛出尘而脱俗。
但展舒修怎么可能去欣赏?
他问:“你没有听见么?”
他问话的时候,连语气都是放柔了的。即使他不是在对庄宛宁讲话,也依然如此。
展舒修皱起眉来,“听见什么?”
他根本就不明白左空月的问题,他只是想送庄宛宁回家。左空月道:“她不喜欢你,所以即使邀我同盟,也不肯找你帮忙。”
这话太具有攻击性了。
展舒修咬牙,却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庄宛宁肯定知道,和阿萨勒有关的是,自然是寻他这个去过边疆、了解突厥的人最好。
可是他依然道:“那又如何?我们不过是盟友而已。”
他说得对。
他不是来和未婚妻聊天的,而是在帮他的盟友。他们已经绑在一条船上了,怎么说都要比左空月好。
“只是盟友?”左空月失笑,他略想了一想,“她答应的,是帮你夺嫡,而不是嫁给你。”
展舒修登时睁大眼睛。
左空月其实只是略微联想了一下,因为以这两人独特的个性,能有的盟约也真不是很多。他向来自信,这么试探一下,看见展舒修的反应,就想出来了。
而展舒修也不是不聪明,只是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所以他自己才看不清。
他压低声音,“她已经告诉你了?”
她连他们自己所定下的盟约,都告诉了别人?这个女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左空月笑而不语。
世上绝大多数的误会,都仅仅是因为当事人想得太多。当言语之下的潜规则被人想岔了,两人即使都在聊天,但聊的却几乎不是同一件事情。
“说不说,又有什么要紧?你是皇子,你不适合他。”他道。
这对展舒修而言,显然是一个刺激。他冲过去,而左空月一躲,也与他打了起来。他们身法都很快,而且也都会武,是以形势,不分上下。
两人在屋中搏斗,然而左空月却力有不敌,而展舒修也已经拔剑,将他抵在了墙边。
干净、果断、利落。
剑刃闪光,离左空月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你又怎么知道?”展舒修问。
他压着声音,但却因为如此,而更显得愤怒。
左空月不言不语,他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平常温和的人,一旦要发脾气,就更加可怕。他道:“倘若不是心虚,谁会如此?”
展舒修看着他,几乎怒发冲冠:“你!”
左空月却依然是不说话。两人对视一刻,已是水火不容,但他们却都没有动手。
“你会入朝?”
“只是因为突厥。”
“你接近她是为何意?”
左空月笑了,放荡的笑起来,仿佛展舒修问了个不可思议的问题。“不为什么,因为她很特别,仅此而已。”
她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会反过来驳斥他,而不是盛赞他的才华的人。左空月知道,这个理由不符合展舒修的想法,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那么,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在意旁人怎么想?
这就是左空月,不符合世俗,但旁人因为他的才华,却都还会过来奉承于他。当然,左空月唯一不知道的一件事情是,庄宛宁并没有他想得那么不羁,这一切只因为他是个穿越者。
展舒修冷哼一声,接受了他的说法,却不置可否。
“她不会同你在一起。”
“我只当她是妹妹。”
两人都分不清,对方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
“你确定?”他问。
左空月没有回答。
展舒修将长剑松开,然后回鞘:“你不会有去边疆的机会了。”
一般人可能想不出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左空月听得懂。他看了展舒修一眼,“能不能,还没说定呢。”
他在挑畔他。
于是展舒修过去将庄宛宁打横抱了起来。她的身体软绵绵的,显然还没有醒过来。
他没有回头看左空月,只是道:“就算她不愿意,她也只能嫁给我一个。”
她是他的,也只会是他的。
他抱着她,就这么离开了酒楼,上了马车,将人送回宅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