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轩中，一片安宁静谧景，几个丫鬟围着庄宛宁正在服侍她，只有他们二人慌慌张张。任谁都看得出来，庄宛宁是刚回来，一切根本就不像她想的那样，她失踪了。
她猜错了，那只女鬼根本不是庄宛宁。
那么既然不是庄宛宁，那那只女鬼莫非是真的？
庄雨凝不由得大惊，她一时竟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自处。
她倒退一步，因为惊恐。
庄雨凝深吸一口气，就算她反应不过来，也依然知道如今情势不妙。不，她不甘心，她一定要知道，那个女鬼是不是她！
于是她问：“姐姐……你刚才，去过别的地方不曾？”
她到底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没有被吓得连自己来这里的原因都忘了。她是为了捅破庄宛宁装成女鬼恐吓她的事情，而不是来这里被人反将一军的！
而且她想：只要庄宛宁回答是，那她就不必这么害怕了！
是——在如今的她看来，否定那只鬼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她被吓得晃了神，根本没能想到，抓住庄宛宁告发她这些事情。
她满怀期待地望着她，甚至不怕被否定。
也许是因为她太害怕。人一害怕，就失了自己的主意，只能跟着本能来做事。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往往不如她所愿。
这时候，庄宛宁望着她，摇摇头，“自然没有，我才刚回来。”她眼神疑惑地盯着她看：“你今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罢？怎么老说这些东西？”
她的反问否定了她所有的猜想。
这些话一下子将庄雨凝从她的梦境里醒了过来。听到她这么说，她不得不紧张。
在她这么慢慢的一句一句询问里，庄雨凝却终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觉呼吸困难，既然庄宛宁在这里，那么刚刚……刚刚那只鬼又是什么？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显灵了？
不干不净的鬼魂。
想到这七个字，庄雨凝双眼放空，连垂下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活脱脱就是一个被鬼吓坏了的人。
比起庄宛宁搞鬼，这个答案显然更让她害怕。她从来也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于是退后两步，她口中道：“是妹妹看错了，妹妹就此……就此告辞！”
说完这么一句话，她就拖住沈姨娘，往外跑去。
她跨过门槛，不断逃，心里还要担心，害怕那只女鬼突然之间又出现了。
两人一惊一乍，深夜寒风一吹，心中大动，都怕得不成样子。沈姨娘比庄雨凝还要恐慌，她想起从前还是院子里小小姨娘时候的日子，那么憋屈，又见到了所谓女鬼，想得比庄雨凝还要多。
她们回到院落里，看看四周的风景，才终于镇定下来。庄雨凝从没想过，今晚她们会有这样的遭遇。几个丫鬟奉上茶点，兰香又拿毛巾来给她擦额头上冷汗，她一连喝了一杯茶并点心，才终于镇定了些许。
然而，也不过是一点点而已。
庄雨凝让人点起所有能点的灯，登时屋中大放光明。她的手终于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沈姨娘盯着庄雨凝看：“你说，会不会真不是庄宛宁？”
在她看来，庄宛宁一个身子纤弱的大家闺秀，绝不可能那么来林子里恐吓她们。这个说法一下子勾起两人心中恐惧，庄雨凝双唇发抖，她心里其实已经差不多有了答案，仅仅是她自己不肯承认而已。
因为她不想认。
她回过头，问她：“若不是她，还能是谁？”她激烈地反驳，“肯定是她！没有其他人了！”
她那么喊着，好像喊得大声一点，就可以驱赶自己心中的恐惧。但沈姨娘摇摇头，看上去她比她要镇定一些。她道：“但如果不是人呢？”
不是人。这话一瞬间击中了庄雨凝心中的恐惧。
她咬了咬下唇，状甚坚定，“不，不会的。”她道。
但沈姨娘从来也不是会欺骗自己的人，她坐直身，比刚才要冷静了几分。她说：“如果不是庄宛宁，而是这院子当真闹鬼……”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往下想，“那就是庄宛宁的生母了。”
庄宛宁的母亲，这院子从前的主人。
庄雨凝登时失声。她也是这么想的，但她过于软弱，没有办法这么快就说出口来。但她也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这才是最有可能的回答。
不然，那个玉佩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姨娘道：“你见到的那个玉佩，很有可能真的在，但只有你看得见……而那就是庄宛宁的生母，显灵的征兆。”
她一句一句顺着往下说，已经将庄雨凝全然带入了她的道理和说法里去。
沈姨娘不得不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全都说得通了。”
庄雨凝抬起眼来，她眼中盛满惊恐，比刚刚被女鬼追来的时候更甚。她不知道庄宛宁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但向来她自己心里也有些猜测。
她问：“她为什么要回来？”
被女儿这么一问，沈姨娘只觉她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深夜，这时候回想，她就没能那么硬气了。她垂下眼，“娘大约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吧，庄宛宁的娘，是怎么死的。”
庄雨凝知道沈姨娘生性镇定，能让她慌张到这等地步的事情，还当真不多。
她垂下眼，“娘，你说罢。”
沈姨娘这才重新回想起来，一开始，她从前的生活。庄雨凝一直听着，中间纵然惊异，然而却始终没有打断沈姨娘的话。
两人坐在桌旁，夜色漏进窗棂，桌上只有两只茶杯与茶壶，而茶杯里的茶，几乎从来没有人动过。
在这个深夜，她一句句听着沈姨娘说完，多年之前发生的事情。她越听越是心惊胆战，等到沈姨娘说完，她已经完全反应不过来了。她也总算明白，沈姨娘为何会是那么一个反应。
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可怕了。
“娘、娘……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她问。
沈姨娘表情庄严，胆怯有之，但全然看不出后悔。她道：“我也是不得已——这也是宅院里生存的手段罢了。”
庄雨凝沉默下去。
沈姨娘口中所说的真相，已经让庄雨凝全然相信了她的话。
如果真的是有鬼……那她们要怎么做才行？
她不知道。
庄雨凝皱紧眉：对于这件事，她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