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萧月影独自一人走在永安的街道上,永安作为成国的都城,繁华自是非常,大街上人如潮水,周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间或有马车驶过的声音,那叫一个热闹非凡。萧月影静静地看着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流,一步一步地走着,神情恍惚。
今日早朝傅玄灵的那一番话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含意。她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想安安分分地渡过余生,然而,经傅玄灵这么一闹,她如何还能潇洒自由?四国一统,谈何容易?她不愿意那样,亦不愿做皇帝,但若她想名正言顺地恢复女儿生,现如今似乎也只得那一种方法!
唉!萧月影忍不住轻轻地一叹,默默地走在街上,突然感觉到一抹视线,身形猛地一顿,抬眼便见到街边的小酒馆二楼临街的位置侧坐了一人。那人此刻正手持白瓷茶杯,浅浅地喝着茶,白衣墨发,英俊非凡。似是察觉到有人看他,男人微微回头向下望来,目光定定地落在萧月影的身上,然后温柔一笑。
萧月影不说话,面无表情地回过了头,继续走路。她一直知道那人跟随在她的左右,从她回到成国一月之后,他便已然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身边,远远地注视着她的举动,甚至很多时候帮她解决掉了那些潜在的危险。一直以来,他不现身,她便也就装作不知,两人便就那样两两相望,谁也不曾主动现身。她没想到,最后他竟是跟到了永安城来,他这究竟是为何?她突然很不懂那个男人,他在做了伤害她的事情之后,为何还能那样云淡风轻地对她说她是他的妻子,然后默默守在她的身边。
难道,在他眼中,爱便只是顾着他自己的感受的存在吗?
萧月影心绪烦闷地回到自己的府邸,将所有人都摒弃在外,独自一人在房中发呆,甚至连午饭都没吃。直到傍晚党灵去敲了许久的门,她这才出了房门,却仍是一言不发。
第二日,她推说自己身子不适没去上朝,皇帝却是铁了心要将她召入宫中!她知道是何故,便将来传讯的小太监们皆呵斥了回去。如此方才一日,市井之中便传出萧月影乃真命天子一说,甚至有人还绘声绘色地将两日前傅玄灵与苍穹剑在金銮殿上的事情说道了一遍又一遍。于是,三殿下府门前一时间门庭若雀,有达官贵人,亦有看热闹的平头百姓,让萧月影是不堪其扰。
那之后没几日,宫中便传出口风,说皇帝意欲封萧月影为太子,满朝文武无不赞同,就连皇后的娘家人太尉蓝春鹏等于萧月乾有着直接利害关系之人亦是三缄其口,不敢有半分反对。
萧月影得到消息之后,苦笑不已。
“唉!人世浮华,不过一场虚名而已!”萧月影仰望天空叹息出声。
“现在这种情形下也就你还会如此叹息?”倏地至房顶上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萧月影听到那声音面上一喜,顺着那声音望去,便在那屋顶之上见到了一名蓝衣男子,四十多岁的年纪,虽然脸上带着些岁月的痕迹,却难掩一世风华,不是那消失了好几年的无尘公子颜素还是谁?
萧月影挑眉微笑着看着颜素从屋顶上双臂一展稳稳地落到自己的面前,轻声唤了句:“师傅!”
“哈哈!影儿啊,几年不见,你已然长成男子汉了!”颜素爽朗一笑,伸手拍了拍萧月影的肩膀,随即又笑容一敛:“嗯……就是瘦了点!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瘦!”
萧月影脸上的笑容一僵,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中一阵恶寒。
“师傅,你怎地来了?”
“听说你最近名声四起,便来看看你!”颜素的表情不变,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担忧。一直以来,他对这个徒弟都甚为放心,然而,最近传言四起,让他这个做师傅的也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谁布的局,目的就是要将他这个素来隐忍屈居人后的人逼到风口浪尖。
萧月影微微一怔,连云游四方的颜素都听说她最近的事情了,估计这天下已经传遍了吧!
“唉!”萧月影最后也只得叹息。“世事多变,只怕我这云游四海之志,难了!”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萧月影却是抛开所有的政事陪着颜素逛遍了永安城的每一个角落,将每一家有特色的店皆是逛了个遍,让颜素好不欢喜。忽地有一日,萧月影执着酒杯一边把玩一边问坐在自己对面的颜素:“师傅,若有朝一日,你发现我骗你了,你当如何?”
颜素微微一愣,看着萧月影的眼中满是不解:“你骗我何事?很大件事吗?”
呃?大件事吗?
“嗯!”算大事吧!攸关天下人认识到她的根本呐!
“性命攸关?”
呃?这个……搞不好会杀头的呢,也算是攸关性命吧?于是,她点头。
颜素沉默了,看着萧月影的眼中满是深意。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情竟让那般淡漠的人儿竟也是苦恼起来?
“师傅……会怪我吗?”
“不会!”颜素想也没想便答道。如此肯定的回答却是让萧月影一愣,看着颜素的眼中闪过一抹幽深。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你一直较常人更为谨慎深沉,若真有什么事是你需要瞒着的为师的,也必然非比寻常,为师又怎会怪你?”
萧月影定定地望着颜素,心中淌过一抹温暖的感动。颜素从来都是那般无条件地支持她,无论她做任何决定,不问缘由地支持她。一声师傅,便从此亦师亦父。
“师傅!无论未来发生了什么,您永远都是我的师傅!”
那之后没几日常安忽然来访,手持圣旨,直宣萧月影进宫面圣。萧月影看着常安手中明黄的圣旨,苦涩一笑,对着颜素歉然道:“师傅,今日月影便不能陪您了!若……月影能安然归来,再与师傅共饮!”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众人看不懂的感慨,似是她此去便无归期一般,竟是有些诀别的意味。
“三殿下,您快随奴才走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常安见萧月影一副温吞的模样,忍不住催促起来。
萧月影看了看常安,再回头看了看颜素,然后终于转了身:“党灵,你随我一道进宫!”然后也不管众人是何反应,直接将常安一提便就掠了出去,吓得常安一个激灵。
“呀!殿……殿下,您……您别吓老奴啊!”常安的身躯在风中有些发抖,连声音中带了颤音。他也是半百的人了,如今被这样一提然后直接在空中飞了起来!这感觉还真是……悬啊!
“闭嘴!”萧月影脸色一沉,声音寒了下去。回头瞟了一眼,见党灵稳稳地跟在身后,心中一定,然后脚下生风,便急急朝宫门掠去。
到了宫门处,萧月影才缓缓停了下来,在宫门口站定,顺道伸手整了整常安的衣服,然后看着高大的宫门,一言不发。
“殿……殿下?”常安疑惑非常地抬眼望她,不明白为何她突然就停了下来。
良久,萧月影才缓缓开口:“父皇的身体……不行了,对吗?”
常安一怔,脸上浮起一阵悲痛,良久,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嗯!”
萧月影眼中的滑过一丝悲哀,仰头叹息出声:“也罢!该来的总会来!”说着她回头看看刚刚跟上来的党灵,浅浅一笑,“灵,此去凶险非常,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确定要随我去?”
党灵不语,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好!刀山火海,且随我走一遭吧!”萧月影忽地长长地舒了口气,面色一整,抬脚便朝着宫门而去。
无论其结局如何,她萧月影什么不能面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