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次萧月影没事,却是萧天佐倒下了。
面对突发恶疾的萧天佐,群医云集仍是束手无策。后宫嫔妃,朝中重臣皆胆战心惊地守在了御榻前。
“沈太医,皇上的身体如何?”方烟脸上全是焦急,沈景墨刚刚把完脉她便急急地问道。
沈景墨撸了撸白花花的胡子,沉吟片刻,却是望向温良,目光中带着几许询问,几许叹息:“温太医,依你之见呢?”
温良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萧天佐,又望了望房中的官员,面有难色,犹豫了一番才慎重地道:“皇上此次怕是中毒!”
中毒?所有人皆是一惊,齐齐望向萧天佐。龙塌上的萧天佐此刻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无色,手指却是死死握着被单,似是正承受着某种痛苦。
蓝晴闻言立马扑了过去,趴在萧天佐床旁,眼泪唰唰地往下流,接着便是一阵鬼哭狼嚎,哪还有半点一国之母的风范。
“皇上,皇上呐!您怎么会中毒呢?我的皇上啊!您可不能有事啊!”
萧月影拧眉,看着失了方寸的一群达官贵人,心中颇为无奈。转身对着连星晨使了个眼色,连星辰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一旁的萧月暮见自家母后这般丢人现眼,也是颇为恼火,忙上前一步,将蓝晴拉了开来,轻声劝慰道:“母后,您且放宽心,既然知道父皇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便能想法子解了。”
蓝晴闻言一怔,复杂地望了萧天佐一眼,便也不好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默默地起身站到一边垂泪去了。
吴如霜脸上也是复杂难辨,声音里也是颇为关切之意:“可知皇上是中的是什么毒?”
太医们相互对视一番,最后沈景墨才慢吞吐地伏了身:“皇上的脉象很奇怪,此毒也甚是霸道,只怕不是那么好解啊!”
“沈太医,您在这太医院也有五十多年了吧?也算得上是元老了,现在居然跟本殿下说父皇的毒不好解?”萧月乾暴怒,一拍案几,人便站了起来,一脸怒意地盯着沈景墨,活要将他生吞下肚一般。开什么玩笑?父皇还没立太子呢,怎么能就这样被人毒杀了!想到这,萧月乾心中不可谓不恼火,言语中更是气愤非常。“看来,你是不想要你这颗脑袋了!”那气势,俨然将自己当作了天下的主宰之人。
“大殿下息怒!皇上所中之毒确实不好解,依现下皇上的症状来看,皇上所中之毒十有八九是‘独魅’。”温良适时站了出来,替沈景墨解围,言辞甚为恭敬,却丢出了一句无异于天雷降临的话来。
大臣们皆因为温良的话而僵在原地,吃惊地望着躺在床榻之上的萧天佐。
关于“独魅”这种毒,这世间知道的人并不算多,但作为成国的重臣,他们也还是听过的。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就连萧月影亦是忍不住脸色微变,眉头紧锁起来。
萧月影对着身边的冷云使了个眼色,冷云应声而去,给萧天佐把脉之后,对萧月影恭恭敬敬地福了福:“殿下,皇上中的是‘独魅’不假。”
闻言,萧月影脸色复杂地望了望床上躺着的人,再看看四周的人,好看的眉皱起,站在一旁低头思量起来,不再开口。
“既然知道是什么毒,那便速速去配置解药啊,你们还等什么?”萧月贤怒斥道。那一脸的煞气,倒让他原本就带着阳刚之气的脸庞更显得出类拔萃起来。
沈景墨面色犯难地鞠了个躬道:“殿下有所不知,这‘独魅’之毒的解药虽并不难配,但需得直系血亲的童子之血做药引放能解之,所以……”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萧月贤。
与他们皇上是直系血亲之人自然是四位殿下与他的兄弟威王萧天赐,威王如今早已有了子嗣,而四位殿下中三位殿下都已有了妻妾,唯一剩下三殿下未曾有妻妾,但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三殿下生性风流,放浪形骸,终日流连青楼,这样的人谁还敢说他是童子之身?
哎!他们的皇上这回只怕是真的回天乏术了!众人心中忍不住一阵悲叹。
“没有其他方法了?”萧月影眉头皱得死紧,眼神落在萧天佐的脸上,一脸的沉默。其实她知道她问了也是白问,“独魅”之所以谓之“独魅”就是因为它的解法独特啊!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吗?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只是那人,是她叫了十八年父皇之人!这十八年来,他虽然早先那几年他对她不太过问,但这近十年来,他却是当真疼她!这几年,她一生病他放下朝政陪她,喂她吃药,这让前世未曾享受过父爱的她不无感动。想起她当初为了避免泄露武功而在武术课上装晕时,他火急火燎地跑来就为看她是否安康,她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温暖。还有她两个月前失踪时,他亦是动用了几乎全部的禁卫军找寻她的下落,她回来之后见到他明显瘦了一大圈!
这个人是真当她是他的儿子来疼啊!那么她到底是救他还是不救他好呢?
“哎!老朽无能啊!”沈景墨叹气。
所有人都目光复杂地盯着四位殿下,虽然知道这事不能怪他们,但他们就不能晚点再娶妻?可话又说回来,谁又知道他们的皇上今日会中这样的毒呢?
萧月影沉吟片刻之后,目光落在了萧月贤身上,报以询问。
“我……我已有妾氏。”萧月贤的脸上有些不自然,带了些许的尴尬,却仍是嗫嚅着出了声。
萧月影心中一沉,目光落在了萧月暮的身上:“小暮,你呢?”
“三哥,我……我……我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萧月暮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他心中又是尴尬又是懊恼!要知道,他现在才十六岁的年纪啊!虽然在当朝贵族子弟十六岁便有了侍妾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如今这种情况,他还真是有点怨责自己了。
萧月影心中略一叹息!她本来也没对自己这三个兄弟报什么希望,只是象征性地问问罢了。得到否定答案后,她低头略一思索,她银牙一咬,下了决心。转身对着所有的人下命令:“你们且都退下吧!温太医留下便可。”
冷风担心地望着萧月影,看到她一副叹息的神情,便已明了她此刻的想法。她这是想救皇上?但她此时若是救了皇上难保不让人起疑啊!四位皇子唯独她是童子之身,这本就难解释了,现如今皇上中了那样的毒,偏偏只能她能救,这救人之后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士拿来做文章!
“主子?”他叫她,目光中难掩担忧之色。不是殿下,是主子。说明他此刻不是站在成国的角度来唤她,而仅仅是她的下属。
萧月影抬眸便看到了冷风眼眸中那层层涟漪,心中稍许感动,她亦知道此次她站出来救人,必然后患无穷。但那人是她的父亲啊!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你且先去吧!我有分寸!”她给他一个淡然的笑,少了平日里的轻佻,多了几分凝重。
“臣等告退!”见状众大臣虽然心中疑惑,却也只得纷纷告退。他们倒是想留,奈何根本帮不上忙,只得听从上级指挥了。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你们也离开!”她目光落在那两位妃子身上,看似温和有礼,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三弟,你这是作甚?”萧月乾皱眉,语气是一贯的不客气,甚至带了挑衅的味道。父皇时间所剩不多,他们自然要陪在他的身边啊!可如今他却想让他们走,他这是安的什么心?
闻言萧月影脸色顿时寒了下来,冷冷地一扫剩下的嫔妃与自己的两位哥哥跟弟弟,身上的一股强硬的冷冽之气立时散发开来,让所有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不想说第三遍!”她的声音冷如冰霜,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让所有的人忍不住就想低头。“出去!”
许是被萧月影冰冷而强势的气质吓到,那些品级低一些的嫔妃们立马连滚带爬地走了。她们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这三殿下她们还是少惹为妙!
“萧月影,你要是……”萧月贤还想说些狠话,结果被萧月影射过来的目光冷冷地一瞟,立时汗毛倒竖,僵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你好!我们走!”许是知道自己强留下也得不了什么好处,最后萧月乾等人也只得带着一干人等愤愤地离开。
待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她才对冷云吩咐:“云儿,去拿个碗来!”
“主子!”冷云脸色一变,怔怔地望着他,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难道说主子他,还是童子?不是吧!她震惊地望着他,脸色变了几变。
“速去!”她难得地对冷云大了些声,这一声让她忍不住浑身一颤,忙跑了出去。
“殿下,您可知您这一救……”温良神色复杂地望着萧月影,他是看着她长大的,是这宫里为数不多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自然也知道她混迹青楼不过是瞒天过海之计,只是她此次一救,只怕她自己就难保了!
萧月影闭眼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只是,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皇就这样去了吧!这天下可以没有萧月影,但不能没有皇帝!”
“哎!”见萧月影已经打定主意,温良也不再言语,只是悲凉地一叹。
待冷云拿来了瓷碗,萧月影用刀划破了左手手碗,立时,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朝那白瓷碗中喷涌而去,红得刺目!她的脸色也因为失血也越来越白,然她却连一声也不吭。
冷云见到这样的萧月影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便盈满了眼眶。
“主子,痛就叫出来吧!”她心有不忍,割脉取血,得有多痛啊!她看着都觉得疼,但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萧月影摇头,直到放了大半碗血之后才缓缓地按住动脉,将血止住。
冷云忙上去给她上药包扎。从小到大,主子都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人,几时受在她面前受过伤啊?然而,今日却硬生生放了一大碗血,让她如何能不心疼?
见冷云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萧月影微笑着伸出右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中不无温柔:“云儿乖,这点伤,不碍事!”
冷云却不答话,只是愤愤地帮她包扎伤口,一副摆明了不想理她的样子。
萧月影无奈地笑了笑,这丫头,是生气她伤了自己吧!但她这也是没得选的啊!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做这种伤害自觉的事情呢!
“温太医,你看这件事……”她现在要想的是怎么瞒住所有人这血来自她。
“只怕,瞒不住啊!”他不看她,眼中尽是叹息。殿下啊殿下!您救了他,他又能不能救你呢?
闻言萧月影闭了闭眼,嘴角浮起一丝苦笑,然后抬头望向窗外,此刻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乌云密布,天气暗沉,预示着一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