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他是金九筒,从买花椒给人讨价还价来看,又小气得像个长期做小生意的生意人。从他算八字出手来看,他又的的确确像个大款,像个有钱的大老板。
从穿著上来看,现在的人都很讲究,当然看不出啥子好坏。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看到了他手指上戴的两个大介子。
“咦,硬还是个大富翁呢,大金介子也二个二个的戴起,还是蓝宝石的。”
“嘿嘿,你以为老子给你说起好耍。”他扬起戴着金介子的手说道,“戴金介子有啥子稀奇,你以为老子人穷就不该戴?我实话给你说,我不怕抢,老子的金介子蓝宝石通通是假的……”
“呵呵,假打假打,九爷也假打……九爷,我专收假货,要不,我们两个对调对换,我拿我的真金介子给你换,换你的那两个假金介子……”麻凡说着就要取自己手指上的金介子,被金九筒拦着了。
金九筒哈哈大笑:“你信以为真了,小子,老子这是包装过的,就是是假的,你三个真金介子换我一个我也不换。你懂不懂,包装值钱。这些年,老子这个名气没有去包装,晓得的人就不多了,甚至像你崽儿一样,天头天脑地说我是个假货。”
“得罪,得罪。九爷,将才我还真的以为你是说起好耍,冒充别个的名号骗我呢。”麻凡听他的口气,晓得遇到了货真价实的金九筒,就马上毕恭毕敬地对他说道:“九爷啊九爷,今天我有很多不对的地方,还望你老太婆吃冰糖——包含(涵)包含(涵)。”
“吔,你还给老子展言子。老子看你还是岁半娃儿说话——够得学。”金九筒晓得麻凡不怕他,认为自己好欺负。心想,你现在喂到我嘴巴里了,我都不弄(收拾)你,把你医跁(让人服软),二天别个还不把我看俗了,还说我是傻子。就马起脸说道:“你娃今天好多地方都把九爷我得罪了,你要我啷个包涵。”
“哎呀,九爷,我不是说过了,我们是麻布洗脸——初(粗)相会,即使把脸皮抹痛了,也应该怀儿婆生娃儿——忍到点噻。”
“啥子,你还敢挖苦我?就这两句话,我就该是观音菩萨收悟空——用紧箍咒了。不然的话,你崽儿还是唐僧看人——好歹不分。”
金九筒气呼呼地说道:“你哪句话九爷我听起顺耳,你哪句话九爷我听起舒服?还说要我包涵,我咋子包涵?先前认为我是歪货假货,还情有可原。现在,你晓得九爷是真货了,你还那样说,你不是安心医九爷的‘闷鸡儿’。”
麻凡一看,这回真的要把金九筒得罪了,急忙忍住笑,悄悄地把舌头一伸,改口说道:
“九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把话说错。”
“说错了,说错了你娃还不重新来过。”
“要得,要得,小人重新来过,重新来过。”麻凡双手一拱,学着电视里古代书生模样,迈着四方步,甩着衣袖,拖着声音:“九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肚皮大,好撑船,原谅小人话不全。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家里住。九爷,你说该不该记我小人的过?”
“哈哈哈,哈哈哈……算了,算了,就你崽儿嘴嘴会说会哄人,九爷这回饶你不死。”
麻凡一番话,欢喜得金九筒直打哈哈,把口袋换了个肩,说道:“你娃儿就会逗老子开心,趁九爷高兴,你说,有啥子要问的,你尽管开腔。”
“那,那我接到前头的问。”麻凡看金九筒不像开玩笑,晓得把他哄高兴了,就试探着开口说道:“九爷,我问了哈。”
“你问,你问,有啥子不晓得的,你尽管开口。只要是我九爷晓得的,通通给你说。”
“九爷,你说镇上死了人的那两家,叫啥子丁镇长和石长安,他们争夺风水,躲避火化,该不该有人管?”
“哟呵呵呵……你,你娃啷个说起这些来了,你是不是脑壳有包啊?”金九筒斜起眼睛看着他,以为他发羊儿疯,有神经病。
“九爷,你这样看我,是不是认为我吃错了药,在说疯话啊。不是,我只想问你,那个事情该不该有人管?”
“该管,该管,当然该管。“金九筒看着麻凡,不晓得他肚里装的啥子药,只好如实回答。
“可是,啷个没人管?“
“你还问得安逸,哪个管,你来管?”金九筒把嘴巴一噘:“哼,别个都是镇长,县里市里有硬火。再说,现在而今眼目下,不要说这些小事没有人管,就贪污盗窃,杀人放火,日嫖夜赌也没有人管。你算哪把夜壶,你敢来管?”
“我,我要是当官的,我就要管。”
“可惜的是,你崽儿是个打滚匠,不是个当官的。”金九筒冷笑着,挖苦着他:“早晓得你有这个想法,就该把你老祖宗的尿罐坟多淋几瓢尿。也许,啊,你老祖宗就保佑你今天当个啄(读zhua)木鹳了(啄木鸟的别称。这里用来挖苦想当官发财的人,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鸟。)。”
“你,你九爷啷个老都老了还说不来人话啊。我就是一辈子当不到官,也不是鸟啊。”麻凡看金九筒说话不规矩,自己也不规矩了:“九爷,你信不信,我要是当官的话,我就敢管。要是你老人家犯了法,我还不是一样要打你的屁股,打你的板子。”
“呵,呵,看不出来,你娃冒皮皮,打飞机还有一套。要是你当官,还不是吊颈鬼上香火——假充正神。说不定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黑心心萝卜——里面更坏。”金九筒摇着脑壳,摆着手:“你娃当官,我一百二十个放心,一百二十个放心……”
“就是噻,你应该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一百二十个放心不下!”金九筒用烟杆指着他大笑着说:“像你这种娃儿,老子见得多。不是城里东游西逛的打滚匠,就是个五毒俱全的二流子杂皮。”
“哎哟,九爷,我又没得罪你,你就把我抬举的恁高。你看我这个帅哥长的恁帅,二天我找不到婆娘的话,看我找不找你。”
“找我,找我干啥子。不是九爷抬举你,是你娃狗坐鸳篼——不受抬举。你是个啥子人,还口口声声帅哥帅哥的,你也不屙泡稀屎照照。”
金九筒出了口恶气,又笑了。
“九爷,你,你……照你的意思,我当真的就不是好人啰。”
“你是好人,是好人……”
金九筒抽了口烟,悠哉游哉地吐着烟雾。
“这还差不多。”
“差不多,差得悬远。你娃是好人里头择出来的。”金九筒慢悠悠地补完这一句,又伸手拦着麻凡,说道:“你娃不要打岔,我还没说完。你说你是好人,我也承认你是好人。”
“这就对了噻。”
“对了,对个屁。我说你这好人是耗子爬秤钩——自称的。”
“说了半天,还是等于没说。这样说来,那死人的事,就真的没有人管了。其实,你是赫赫有名的金九筒,就冲你的名头,你老人家也该出面管一哈。”
“没有,没有。不信,你吹火筒做望远镜——长起眼睛看。看人家是啥子东西,看那个又把他们扳得翻。”金九筒拍拍自己的胸口,笑道:“你崽儿那点就肯定我能管,我啊,我的名头如今不值钱了,老子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你娃儿瓜的,九爷我也是跟你一样瓜的嗦。”
麻凡正要接着说话,被金九筒走到前面挡着了。
他伸手拉拉麻凡,又侧过身子,让过一大群拿着丧礼的人群。愤愤地说道:“你不要说,你看看,你看看,就这些人,你敢碰,你敢惹?我给你崽儿说,就是有人出来干涉,人家也会有人出来扎起,摆平。你不要以为就凭你在阴旮旯(背地里)说几句人家就听你的了。”
“我,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的事情多得很。现在有克隆人,人家也有共产党的克隆政策。这就是俗话说的,你有那么多门枋,人家就有那么多对子。”
“我,我不相信,这种为死人铺张浪费,违反国家规定的事,共产党就没有人管。”麻凡用乡下人称之为天头天脑的瓜娃子神情掩饰着自己,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我说肯定有人管就肯定有人管。”
“哈哈,看你娃娃就是个才从井里头蹦出来的蚵蟆,没有见过世面。你娃想跳出来管,我保证你娃娃肯定是三岁娃儿跑步——摔筋斗的时候多。”金九同扬起烟杆指着天空说道:“共产党,丁家石家就没有共产党?丁镇长就是共产党,石长安就是共产党,还是个老党员。你个小虾米,还把大船拱得翻。”
“我拱不翻,我是拱不翻。”
“这就对了。”
“可是,总有人拱得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