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刘敬成挣扎着欲坐起身来,大声道:“快,快告诉村里人赶紧离开村子,巨鼎国的大军马上就要打过来!”
郑群闻听此话很是一惊,急忙道:“小胖,你快去把屯长找来!”
小胖子没说话,用小手擦了两下眼睛,起身就向门外跑去。
郑群走到床前低声问道:“刘伯伯,你看到我爹了吗?”
刘敬成在小胖子母亲的搀扶下勉强做起身来,叹息道:“你爹他……”
原来,村中被强征入伍的几十人到达古枫镇后被强行分散开,同其它地方征来的人一起向边境进发。这些人被分成若干组,每组里面的人都互不认识。不言而喻,怕的就是他们合起伙来造反。
两天后,强征来的这些人来到边境,被分到各个行营,做候补兵员。很多人从来都没拿过兵器,不过经过简单的操练过后,都被陆续地发往前线。
郑彦比刘敬成早些去的前线,路过刘敬成所在的行营时被他看到,两人打招呼要各自保重。
紧接着,刘敬成所在的行营也被发往前线,自此再也没有郑彦的消息。郑群从刘敬成的话语里了解到,父亲郑彦生还的可能性太过渺茫,顿时泪如雨下。
巨鼎国大军的攻势猛烈,强大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他们用不知名的高大野兽拉着铁甲战车,车体及车轮处被安装上特制的兵器,两军开战后大有势如破竹之势!天辽国士兵的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战车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刘敬成虽有一身蛮力,可他不会武功。他躲开战车逃过一劫,可不久后又遭遇到巨鼎国的骑兵。投降是死,不战死路一条。横竖都是个死,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天辽国的士兵同仇敌忾,拼死杀敌。虽说杀出一条血路,但所剩之人已是寥寥无几。
刘敬成很幸运,身上被砍了几刀,可均不致命。他头部受到重击,一开始还算清醒,奋力抢下一匹战马后逃之夭夭。活下去的信念一直支撑着刘敬成,看到巨鼎国的大军所向披靡,长驱直入,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这战火就会烧到自己的家乡。不想见到亲人们惨死敌手,只有快马加鞭往回赶,要尽快将消息告诉他们。
一路上,刘敬成逢人便喊,告知他们赶紧离开。一时间,百姓们乱成一锅粥,开始争相逃难。渐渐地,刘敬成发觉视线有些模糊,勉强将自己固定在鞍坐上,并趴到马背之上。
虽说跑了一些弯路,不过刘敬成靠着顽强的意志力,还是找到了自己的村子。进村前,他就已经昏迷不醒,完全失去了意识。
半柱香没过,屯长跑进屋来。村子里的人虽说都恨这个屯长,可大家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己。军队来征兵,屯长若不按照管事的指示去做,一家人都会没命不说,依然改变不了村里人的命运。他的长子此次也在被征之列。
屯长气喘吁吁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他们人呢?”
刘敬成深吸一口气,扭头道:“我是受伤跑回来的,村里其他的人恐怕已经……快!动员乡亲们快走,巨鼎国的大军马上就到!”
屯长闻听此话很是一惊,二话不说直接向门外跑去。紧接着,一阵敲锣声传来,整个小山村顿时乱作一团。村民们奔走相告,原本漆黑的村子,户户变得灯火通明,大家都紧张地开始收拾起随身携带的物品来。
郑群火速赶到家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母亲,娘俩随后开始收拾东西。贵重的东西没有,郑群宁可不拿自己的东西,也要将父亲喜欢的几样物品带在身上。虽说没有父亲的消息,可郑群坚信,父亲的身手了得,定会逢凶化吉后平安归来。
几个时辰后,村中剩下的老弱病残,妇女儿童都会聚到屯长家的院落内。为了活命,由他带领大家向南出发。夜很黑,大家打着火把,浩浩荡荡地沿着山路向南走去。
漫漫长路,不知走到哪里是尽头,远离故土的心情是复杂的,气氛很是悲凉。咒骂声,哭声不时地从人群中传来,大家宣泄着不满,憎恨这世道的不公。
三个最要好小伙伴的家人们走在一起,郑群和小胖子及王俊三人轮番搀扶着刘敬成。他们走的速度较慢,跟在人群的最后面。范氏已经同郑群商量好,按照郑彦临走时交代的话,先去女儿郑怡那里,然后同她一起走,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郑怡的婆家在千源镇(归万盛城管辖),位于古枫镇的西南部,距古枫镇有二百里。郑怡之所以嫁到千源镇,是因为村中的高家有一远房亲戚在该镇,前些年来郑家说媒,她这才嫁到千源镇的王家。
张家村的百姓沿途路过其它村庄,就将消息散布出去。有一些人离开队伍去别的村庄通知亲属,人数不断减少的同时,又有新的百姓加入,队伍开始逐渐壮大。
同时,天辽国后撤的军队,也沿途派人散布着消息。巨鼎国的后续大军越过边境势不可挡,一路烧杀抢掠,生灵涂炭,没来得及逃跑的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第二天,天还没亮,郑群的母亲范氏找到通往千源镇的岔路,同村里人告别后,领着郑群向该镇走去。郑群离开小胖子和王俊两人有些恋恋不舍,可不得不随母亲前往。
不过,郑群同他们俩已约定好,等战事平息后定要回村子里相聚。可郑群不知道的是,此次离开与他们却永无相见之日。
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将黎明前丝丝入骨的寒冷尽数冲散。母子俩吃了一些干粮,又喝了一些水后继续赶路。距离郑怡所在的千源镇还有百十里左右的距离,不出意外天黑前就能赶到。
母子俩走着走着,只见岔路上的行人逐渐多起来,可他们根本就不是一副逃难的打扮。范氏将巨鼎国大军打过边境的事情如实相告,可这些人根本就不相信。郑群见跟这些路人多说无用,拉住母亲的手就向前走去。
临近傍晚,母子俩望着前方路上川流不息的马车及摩肩接踵的人群。范氏知道,此路是通往万盛城方向的主干道,这些人定是从北面逃难赶过来的。
越过主干道,到达千源镇还有五里左右的距离。范氏拉着郑群的手躲开路上疾驰而过的马车,穿过主干道后向千源镇走去。此时的她担心女儿已走,为了能尽快赶过去,步伐明显比先前要快了几分。
“快跑!”
“啊……”
就在这时,一阵阵行人的惊叫声从路上传来。母子俩闻声后停下脚步扭头看去,只见行人开始四散逃跑。喊杀声从不远处传来,刀剑碰撞之声立时划破夜幕。
天辽国后撤的大军与巨鼎国的追兵相遇,已在路上厮杀到一起。范氏一看大事不好,拉起郑群就向前跑去。这时后面的行人已蜂拥而至,母子俩很快就被冲散。
“娘……”
很快,郑群被撞倒在地,勉强站起后已不见母亲的身影。他虽声嘶力竭地喊着母亲,可他的声音混入叫喊声中,就跟没发出来一样。见郑群被淹没在人群之中,范氏大惊失色之下开始寻找,虽极力地呼唤着,可仍没能将他找到。
范氏逆流而上,很快便被人群撞倒,随后被身旁的一位好心人拉起向前跑去。眼见巨鼎国的大军即将杀到跟前,范氏知道,不跑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可又不能不管儿子。她几度返回寻找,可均被人群冲回。
随着天辽国士兵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落在后方的百姓便遭了殃。巨鼎国的士兵如屠夫剁肉般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惨叫声不时地传来,无辜的百姓身死在血泊之中。
百般无奈之下,范氏只好继续向前跑。她祈盼上苍,希望郑群能随后跟来,一起到女儿家相聚。
随着瘦小身影的郑群再次被撞倒,身上被人连续踩踏几脚后,为了能活命,他双手护头保持着清醒,抓住人群跑动留有间隙的时机起身一跃,跳入路边四、五米宽的深沟中。
“扑通”
沟里淌着水,虽说只有半人深,但水流却有些湍急。郑群会水,可还是被呛了一下。他在水中扑腾几下,然后努力地将头露出水面。郑群深吸了几口气,不过水中浓重的血腥味,差点让他将吃到肚中的干粮给呕吐出来。
郑群勉强地咽了咽口水,使劲向水沟边上移动着。这时,他模糊间看到水面上有东西从上游飘下来。临到近前,郑群仔细一看,竟然是被杀的百姓尸体!
“啊”
郑群不敢直视,急忙躲到旁边,闭上双眼后把嘴捂住。随着十几具尸体陆续从他身旁飘过,郑群感觉水流的速度变得有些放缓。他向下游望去,原来出水口已被先前冲下的尸体给塞住,沟中的水开始不断地往上涨。
随着水面不断上升,郑群有些胆颤心惊,害怕被淹死在水中。他转头往两侧看了看,见下游方向的水沟旁有一棵小树,急忙奔它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