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枢桥
宁子川后来问过鹿蜀,蜀山在他眼里是怎样的存在,那时候他看着比鹿蜀大了很多,鹿蜀也很老实的说了真话。
“人还行,就是山长得像西瓜。”
这个比喻还是很形象的。就形状而言,蜀山就是一个被切开的超大号西瓜,最中心是蜀山大殿,两旁是凝气楼和藏真阁,三大建筑品字形坐落,构成建筑群的中轴线。最北边的剑楼和经楼连通着无极阁。下层就是蜀山故道,依山凿空,只能容一个人通行,自底端向天台螺旋攀升。连通天台和蜀山故道的部分被称为【廊桥】。顾名思义,就是有屋檐的桥,一共四圈,平行嵌入山体,构筑成环形的围栏和防护界。就像在边缘周围整齐地箍了四个大小相同的金属圈。
四座大型浮台,按照风火雷水的属性特征悬浮在各自的方位上,是比主山小两圈的悬浮山崖,就像四个小西瓜。站在浮台与主山相连接的石桥上,会看到两排垂直向下的峭壁,互相平行,翻滚的气流向上席卷,纤细的桥体仿佛会随时断裂。下方则是空阔的天宇,还有一望无际的天蓝色。没有焦点,没有色差,澄澈的天蓝色,就像行走在苍穹之上。
他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出现枢桥上,斜靠着桥栏,像是在看风景,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事情。他身上似乎天然的笼着伤感和忧郁,即使是七月份,脸庞也像是冰制的雕像,反射出淡淡的透明光弧。
谁都没有说话,子山在中间,鹿蜀在边缘,两个人都没有看着对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石桥笔直地连通主山和火系浮台,在风里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断掉。
鹿蜀迈开腿,朝子山一步步走过去。
他走的很慢,很悠然,靴子在桥面上踩出细微的声响。子山靠着桥柱,一只手撑着腮帮,他的身上散发着清冽的香味,像大海上开放的花朵,隔很远都能闻到。
就像是两个从未谋面的路人,一个在散步,一个,在看风景。
弟子在一片死寂中纷纷后撤,沉默而又迅速的划出一大圈空地。
强烈的气压从两人脚下涌出来,它们不是风,而是两股冲撞的汹涌气流,带着暴虐的杀气,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整座枢桥仿佛变成灵素的汇聚点,元素无声的猛烈对撞,将桥体挤压出细密的碎裂声。鹿蜀纯黑色的立领瑟瑟抖动着,而周围没有一丝风,宁子川瘫坐在原地,发丝稳稳地搭在额前。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那刻,子山终于抬起头。
“放回去。”
整座桥被切割成截然不同的两半,一截冰雪森然,堆积着厚厚的白色冰片,另一截烧的通红,滚烫的热浪贴着后背打过来。鹿蜀的双脚踩在冰面上,发出“滋滋”冰块融化的声音。他没理会,继续向前。苍蓝色的冰刺破开岩石,“噌”一声蹿起四丈高,将他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尖利的刀牙几乎戳进眼里。
鹿蜀深吸一口气。
“打开。”
深蓝色的细纹从皮下浮现,均匀布满整片皮肤,子山抬起下巴,原本漆黑的瞳孔,变成和纹路一样的,异常晶莹的深蓝色。
“再说一次,放回去。”他说着挑起一截眉毛,“你听不懂人话吗……”
“半兽。”
鲜红色的血纹自脖颈沿着全身暴涨出来,鹿蜀的瞳孔像是两团赤红色的晶石。出乎意料的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剑从背上解了下来。
“好啊。”他说道。
宁子川瘫坐在地上,拖在地上的道服渍满了水,一缕缕地冒出青烟,像是随时都会烧起来。鹿蜀单手抄起重剑,“铛”一声戳进他脚下的青石,黄金般璀璨的火焰沿着缝隙腾升而起,扭出鸟笼形的封印阵,将他死死罩了进去。
他朝子山微微一笑。
“打赢再说。”
整个石桥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子山在后来的时光中花了无数个夜晚去想三人最初认识的时候,最后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段糟糕透顶的开始,他们谁都不喜欢谁。就连自己也搞不明白,一向很克制的自己,却对一个只认识了半天的家伙轻而易举地动了火。
他把这件事归结为魔剑,后来又归结为神魔间天生的看不惯,再后来他发现,什么理由都没有,他只是单纯想揍他。
于是在某一天晴夜,两人背靠背坐在星空下,子山喝着鹿蜀瓶里的乳白色的椰奶,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我哪儿知道啊。”鹿蜀像是刚睡着,声音都有点迷糊。
子山想起将军说的话,他说有时最好的朋友往往是你一开始最想干掉的家伙,揍来揍去谁都揍不死谁,那就一块出去喝酒。
“你真的像你师父。”那天他这么对他说。
“可你更像我,骨子里像我。”
然后他笑了,子山没能记住那个笑容,只知道那时飞蓬衣领上白银滚边,反射着阳光金色的弧度,刺得他眼睛都眩了一下。
鹿蜀打了哈欠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我觉得……咱俩肯定是精虫上脑……”
子山嘴里的椰奶“噗——”地喷了一胸口。
“小男生血气方刚,头脑发热,做点不计后果事也正常……不过……”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其实那天挺佩服你,野战打的那么好,翻云覆雨那么久都不累……”
子山握着罐子的手不停地在发抖,鹿蜀嘟囔了半天,头一歪居然睡了过去。
在夸他?!真心的?!!居然不是故意的??!!!
白色的果汁从他胸口啪啪的滴下来,他把剩下的椰奶“呸”一口吐出来,捂着脑袋开始崩溃。
好吧,好吧,如果他再把街边买的的言情话本借给这个白痴看,他就一头撞死在南天门上!!!!!
蜀山枢桥
断裂的石桥在崖壁间飞速下坠,混着黑白相间的流动光影,漫天都是飞溅的火花碎片,和兵刃相接的模糊闪光。符石在谷底迅速聚拢出半圆形的小型浮台,一截随着轰然溅起的尘末断成三截,另一截紧随而至,朝着沉陷一半的断桥十字形拦腰砸下来,断裂声震得整个山谷都颤了起来。
两人在撞击的瞬间一跃而起。蓝色冰刃夹着刺耳的擦裂声,将周围的空气压缩成高速旋转的气刃,像是深海中发光的鱼群,将鹿蜀整个包了进去。
手臂、小腿乃至整个后背瞬间飞卷出几十条外翻的血口。他蜷起身体,纯黑色的翼翅撕开背甲“哗”一声展开,将周身的气旋卷出一尺宽的狭窄缝隙,鹿蜀一发血弹打出去。冰刃呼啸而至,贴着他的脑袋擦过去,把耳鬓边的头发都削了一截。
两人同时稳稳地落在符石上,子山背后炸出一个三丈宽的圆形坑洞,碎石小溪般从放射状缝隙间淌下来。鹿蜀身后则是尖锐的开裂声,崖壁被劈出一道两丈深的狭长沟壑,切面光滑的像是打磨好的镜子。
两人同时回过头,再转脸时轻蔑的神色扫的干干净净。
米昭和青儿只看到一副断壁残垣的壮烈场面。枢桥炸的只剩下基座,几条青石围栏七零八落的散在原地。十岁大的小弟在一个奇形怪状的火笼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碎石子冰雹一样往下掉,飞溅烟尘遮住了半个天空。就在这时,子山的脸“咔”地裂开一个口子,整个人散成一堆冰片掉了下去。与此同时,鹿蜀身上也冒了白烟,蜡油般化成黑红色的血水。
分身……
火系浮台的一角变得模糊起来,像是光线和气流的扭曲。分身消失的那刻,子山纯白色衣角从浮台显现,折射出晶莹的色泽。他脸上仍旧一脸漠然,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空谷间是向上的汹涌气流,他的衣摆在风里蓬蓬的绽开,像是在山崖上绽放的纯白花朵。
米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子山出现的那刻,鲜红的血气从自己身侧冒了出来。她转过头,鹿蜀背靠着金色的焰笼,黑色的翅膀安静地拢在身后,他同样一脸懒散的坐在地上,头发像是银色的水草。他直勾勾盯着浮台上的子山,之后站起来,稳稳地停在了离自己最近的符石上。
“打完了记得去大殿,有人找。”青儿朝着天上没心没肺说了一句,就捧着冰糖枇杷,站在天台上有滋有味的吸起来。
“封大人!!!”米昭终于用了正式的称呼,“你跑那么快不会真的就是来看戏的吧。”
青儿叼着麦管很认真的点着头。
“……”
蜀山枢桥
空谷间气温“刷”地降到冰点,变得寒气逼人。气流裹挟着云雾,朝着空谷源源不断地汇聚。澄澈的天宇间顿时翻起白色的云浪,它们不是飘逸的雾气,而是近乎粘稠的沸腾乳海,翻滚的浮沫充塞整个谷底。
上千颗巨大的透明水滴从云雾间凝聚升腾,在峡谷上空徐徐转动,仿佛闪耀的星辰。水质异常澄澈,游动着纤细的深蓝光丝。四周是密集低哑的弦音,若有若无,却又像金属丝般坚韧,就连内脏都仿佛随之颤动。伴随着低沉的蜂鸣,蓝色游丝开始拓展、延伸出雪花状的纹路,水球随之拉长、变形,凝结成车轮大小的坚硬冰片。像是上千片旋转的雪白风车,尖端如同锋利的匕首,在光线下反射着冰块和金属相混合的寒硬光泽。
子山居高临下地看着鹿蜀,之后,他伸出右手,笔直地举在胸前。
蜀山天师决。
成百上千的冰片发出刺耳的尖锐擦音,亮蓝色的电火花从中心闪现,沿着纹路扩散开来。飞旋的冰轮朝着谷底疾冲而下,将崖壁切出梳齿般的深邃沟槽。
鹿蜀一动不动跪在符石上,血红色的瞳孔倒映出密密麻麻的放电冰片。下方是翻滚的粘稠云雾,直到最后一刻,他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跃而下,像是投进海中的石子,瞬间淹没在云层内。
主山就是在这时抖起来的。
“吱吱——”
云层下方传来尖利的啸叫声,像是某种邪恶生物的尖叫。但主山与浮台间是万仞虚空,没有任何生物能穿过故道跑上来。然后她感受到了颤动,不只是米昭,所有站在主山上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由内而外的颤动。
像山体被由内而外的抽空,但又不是崩塌,仿佛是一个生产的女人,在将某种巨大的怪物从体内推挤出来。浑厚的尖啸,混合着刺耳的磨牙声,越来越响。
“吱吱——”
浓密的云层被瞬间掀得粉碎,露出火海般燃烧的谷底,上千条燃烧的血藤喷涌而上,像是爆发的火山熔岩,冲击的声波像是要震裂耳膜。鹿蜀半跪在藤上,“铿锵”两声从背后抽出一对纯黑色的刀轮,子山随着冰片冲下来,旋转的刀轮和火藤轰然对撞。
浑厚的元素像是随处肆虐的爆流,异常惨烈而又异常混乱。冰片被撞裂,烧融,炸成破裂的残片,烧融的断口滚旋一边,被血红色的獠牙咬的粉碎。火藤被撕裂,割碎,扭动的藤柱沿着嘴剖成齐生生的两半,又在下落的前一秒被飞旋的冰轮切成十几条喷洒汁浆的碎块。
整个山谷都是爆炸声和切割声。像是千军万马在厮杀对撞,淡蓝色的细碎冰片贴着鲜红的火流溅出优美的弧线。没有重心、也没有支点,刀刃激射出磅礴的灵素,每一招下去都带着残片破裂的碎响。血浆四散飞溅,身后是涌动的红色焰流。碎片纠杂成扭动的团块,最后一刻,两人同时扬起刀刃,像是致命攻击般,砰然撞在一起。
胶着的中心顿时发出惨烈的尖啸声,绞杀在一起的藤条和冰片从内到外突然膨胀,撑起一个巨大的圆球,血水混合着碎冰从缝隙内倾泻而出。随着震耳欲聋的爆裂,胶团从里到外整个炸成碎片,气浪裹着残片朝着四面八方洪水般倾泻开去。
蜀山廊桥
宁子清仰面朝天被掀在地上,和他一起躺平的还有十几位小弟子。头顶是雷鸣般的炸裂声,防御界被震得粉碎,咆哮的气浪混着断裂的肉藤和冰片排山倒海地砸过来,瀑流般从头顶倾泻而下,劈头盖脸把他半个身子都埋了进去。
手边堆满了燃烧的断藤,每根都一人合抱,遍身血红色的倒刺,顶端像是食人花的萼嘴,长满钩刀般锋利的獠牙。每截藤上都插着碎冰片。
这是……【魔触手】??!!
子清把冰片从触手上拔下来,冰的质地异常晶莹,内里分布着繁密的深蓝色细纹。他正要看得更仔细些,一团蓝色电火花“滋滋”从残片上冒出来,蹿的他整个胳膊都是。
宁子和顿时把冰片扔毒蛇一样扔出老远。半人高的藤条自头顶呼啸着砸下来,几乎是同时,白光掠过头顶,将燃烧的团块击成破碎的獠牙,落得满地都是。宁子钧一身绷带冲过来,看上去至少疯了一半。
“找死呢!!!!!”他冲着躺在地上发愣的小弟子大吼,“入室弟子都滚过来结阵,其他人给我撤到大殿上,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扔下去!!!!”
子钧一脸暴怒,绷带被青儿下了咒术,发着青光,看上去就像沙海中活过来的绿色干尸。小弟子们二话不说撤的一个都不剩。宁子清连同三位守字辈的入室弟子一字排开,坐在地上结同心印,防护界被白光再次封住,逐渐填补重塑。
“死人没有?”宁子钧盘腿坐到地上,问道。
子清惊魂未定,此时略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结界好歹也是我们设的,再死人我就该跳井了。”
子钧明显松了口气
“……封大人呢,青儿去哪儿了?!!”
宁子清一言不发,指了指天台,那里正是打的最激烈的地方。宁子钧的嘴半天没合上,最后他扭过头,耸了耸肩膀。
算了,师祖的闺女那是神一样的怪胎,他可管不了。
符石阵冲出巨大的圆形空洞。子山和鹿蜀随着碎片冲上半空,稳稳地落在枢桥仅剩的两排断柱上。子山半个身子都是血,血浆混着碎火一滴滴的流着。鹿蜀整个胸口都是电火,刀轮上的碎渣雪片般向下掉。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天空中,断裂的碎藤和残破的冰片仿佛末世天火,纷纷扬扬倾泻而下,
青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的碎片。
“【三系同体】啊。”
同一时刻,天门上的弟子也在惊讶地看着半空中的两个人。
“【三系同体】?”宁子清看着子钧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还是孪生相异……他俩还是人吗?!”
“现在肯定不是了,”宁子钧眉头紧皱,“以前也说不准。”
宁子和同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三系同体】,就是自身有三个【根属性】的修炼体。
天地阴阳,构成万物的本质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但万物修仙炼气,根源则在于【灵素】。【灵素】并不是构成万物形体的分类,而是天地间能量的存在方式,分为【风】、【雷】、【水】、【火】、【土】五大元素。所有的仙咒和气法,合击、干扰、修复、杀伤,都是五种【灵素】转化为实质能量的过程。而【根属性】就是指无需修炼,天然存在于体内,并与全身经脉相融合的元素属性。大多数的【人】只有一种根属性,所以能修炼四种仙术,却只能融合两种元素施展合击。
以宁子和自身风属性来说,他在修炼的最初期就能感应并自如地吸收风元素,因此孩童时期就学会了【风咒】和【暖雾】。也能很快学会与【风】相生的火系【炎咒】,这一次,他整整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自如的吸收火元素。而在土系术的修行上,他要付出自身是土属性的子清上百倍的努力。自然,他永远无法学会克风的雷系仙术。
【仙】【鬼】的根属性有两种,他曾见过酆都的女鬼只凭一个人就把岩浆从地底抽上来,而他必须要和火系和土系的弟子联手合击才能达到这个水平。
蜀山自东汉只有初代掌门才是这种体质。就连修成半仙的师祖,也只是【双灵】。
现在他居然一次性见到了两个,还是双胞胎……
蜀山历史上只有初代掌门才是这种体质。就连已经过世的修成半仙之体的师祖,也只是【双灵】。现在他居然一次性见到了两个,还是双胞胎……
“有比【三系同体】更厉害的体质吗?”他幽幽地问了一句。
“有,【四极同源】。”守一意味深长地看了宁子和一眼。
“不过非常非常少,整个六界已知的只有两个人是这种属性,”
宁子清突然明白当年为什么一定要把飞蓬从天门扔下去了。
蜀山锁妖塔
混沌初开的世界。
云海无声的翻涌,腾升,汇聚,像庞大飘渺的浮动冰雪,金色的塔身孤岛般伫立,在静谧中被吞没,又在下一个瞬间重见天日。雪白的海潮拍打着层层的塔檐,像是海啸中重生的古老城池。云潮带着某种汹涌的错觉,而它始终安静的屹立,就连风铃都未有丝毫颤动。
那个人坐在塔顶,纯黑色的云氅时隐时现,仿佛是庞大建筑的一部分。没人知道他何时出现,又在这里待了多久。他只是坐着,像是海岸边伫立千年的礁石。而仔细看会发现,塔顶布满了狭长的裂纹,甚至连基柱和塔身都有大片整座塔似乎经历过惨烈的崩毁,
亮黄色的碎火从正南方炸起来,掀开一个环形的冲击波。静止的时间终于在这时裂开一条缝隙,那人偏过头,看着爆炸的方向。几乎是同时,淡蓝色的冰片从背后涌现,凝聚成身形修长的男子,同样安静和沉默,面容被白色披风遮得严严实实。
“我以为子山脾气会好点……”他说着用右手扯了扯兜帽,青蓝色的指铠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幽蓝光泽。
“你记得咱们这个岁数都在干嘛吗?”
“忘了。”
“我在看门,”他自顾自地说道。
“除了雪就是冰,还有柱子、水……那时候我靠数树叶子打发时间,”他说着用手扶住额头,似乎回忆起了很痛苦的事,“我以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无聊的感觉,可时间还是过去了……”他望着苍茫的云海,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有时真怀疑我是不是疯了,”飞蓬说着,和男子并排坐下。
“从没见过你对个死人这么上心的。”
他随后再次沉默。
“她死了……”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重楼依然望着云海。
“我一直在想,或许她会出来,告诉我她错了,然后一切都变了。”阴影中,那双鲜红的眼睛似乎是闭上了。
飞蓬叹了声气。
“会谈之前,你和我应该不会再见了。”他的语气变得正式起来。
“沙海的事听说了吗……已经是第二具了。”
重楼终于转过了头。
“其他人呢?”他问道。
“不清楚,没消息就是好消息,”飞蓬的声音听着格外低沉。“可惜做不了太多,我的话没以前管用……”
“你跳天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飞蓬愣了好一会儿。
“混的没你好行了吧……”
“那小子知道多少?”
“他一个七级士官上哪儿打听。”
重楼冷冰冰地“哼”了一声。
“迟早的事,”他说着伸手朝虚空勾了勾手指,半空旋即裂开一个旋转的空间口,一只蓝色的【雷音】从里面飞出来,稳稳停在他手边。他抽出黑色的笺纸,“擦擦擦”地写起来。
“我在冰风谷就提醒过你……到时候你让我把六界拆了?”重楼单手把纸条叠成方块,一挥手,蓝翅大鸟冲天而起,随着裂开的空洞消失不见。
“暂时不用……真到那种地步也只能这样。”飞蓬的语气终于流露出一丝凝重,“能打残他俩就放六界也就那么几个,如果真是【他们】插手,你知道……”
重楼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远方,枢桥那边整个乱套,像是刮了一场灰色的沙暴。
飞蓬一脸惊讶。
“要打就打,破坏公物做什么,”他无比心痛地叹了声气。
“现在的年轻人……都跟谁学的……”
重楼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