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个小时的火车终于把行止一行人送达目的地G省小县城,********对J省来的支教老师十分重视。这里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支教老师来了,即使有,待上几天便走了。对那些人,老书记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这天中午,老书记特意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招待他们。说是丰盛,其实就是一些凉皮、土豆泥和风味腊肉之类。几个瓷盆干干净净地盛着这些珍贵食物,整整齐齐地被安放在重新漆过红漆的小方桌上。椅子也像刚用清水擦过一般,还有些水渍遗留。在大家落座后,行止大口朵颐,吃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女子的模样,她是真的饿了。蜜色的土豆泥入口即化,行止心也跟着融化了:“好好吃!”同行的男教师忍俊不禁,笑称,还是一个孩子!老书记则一个人在那傻乐。
午饭过后,书记操着一口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握着同行青年男教师的手连连道谢,“谢谢,谢谢你们来,真的谢谢…”岁月在这位长者的脸上刻下了烙印,每一条褶皱都蕴含热泪,饱含激动的他亲自将他们这些教师带到了山脚下的小平房。远处的大山郁郁葱葱,它们像一位智者看着时代的变迁,迎来送往。
三间并排伫立的小平房,应该便是他们的住所。行止做好了心理建设,走进其中一间。一目了然的设施,十分简陋:一张木板单人床,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柜,挺原生态。一个帘子隔了一个小空间,进去一看,倒是让行止分外满意。简易的热水器挂在房顶,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莲蓬头,一个清洁的洗漱池。行止心里暗暗高兴。父亲在她出发之前恐吓过她,说山里蛇虫鼠蚁特别多,而且用水得自己去打,自己生火加热,说的她心里直打鼓。现在看来,还不错嘛,够自己用了。房子后面则是两间更简易的小帐篷,是男女卫生间。
放好行李,老书记再把他们带到学校,照样还是低低矮矮的房子,踏入校园的3人听到里面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书记告诉他们,孩子只有下午才有时间来校读书,上午他们要帮家里做农活。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位黑黝黝的中年男子,他是这里唯一的一位老师,男子露出他参差不及却洁白的牙齿,微笑欢迎他们的到来。
书记简单和中年男子说明情况,中年男子便将他们带到教室门口,一眼望去,木板搭起的桌椅,孩子兴奋地望着这群陌生人。他将6个班的孩子集中到一起,对他们说道:“同学们,今天学校来了3位新老师,我们拍手欢迎他们好么?”
孩子们立即“啪!啪…”鼓起掌来,一个比一个起劲,好似再比谁更欢迎他们,又好似告诉行止他们谁更开心。望着这群衣着单调,质朴的孩子,行止作为女性,那独有的爱泛滥一片,湿润了眼眶。大山养育了他们,他们承载着的是大山的期望。这一认知更让行止觉得使命感重重。
中年教师将孩子送回教室,沉稳地对他们嘱咐道:“如果来这里教书,请务必尽心!我姓陈,名伟忠,你们可以我叫阿忠,我替孩子谢谢你们。”3人一致点头答应。男子动情地深鞠一躬,随后说道:“我们今天就来商量一个班级分配和教授内容。”
短暂的半个小时,同行的两位男青年就包揽了6个班的体育、数学教学,沈行止则允诺教授语文和美术,音乐有阿忠。没办法,本来是想要行止来教音乐的,可她天生五音不全,她不想误人子弟。一日三餐4人共同解决,她事先声明自己不会做菜,但是可以打下手,洗洗弄弄总是会的。可想而知换来男士红果果的鄙视。同行的家威看着高高的行止,颇有深意地对所有人说:“我觉得,沈行止适合做男人。”
一阵取笑,行止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跑去,嘴里不服气地说:“又不是所有女的都会做菜!不理你们了,我去见我的新学生了。”“哈哈…哈哈…”又是一顿狂笑。
进入教室,行止再次感叹大山外孩子是多么的幸福,黑泥抹抹的黑板,短到不能再短的粉笔。孩子脸上却放射出灿烂的阳光,有些活泼的孩子想上前来和新老师打招呼,可又怕吓着老师,身体匍匐在桌上。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新的语文兼美术老师,我姓沈,以后你们可以叫我沈老师。”行止率先向孩子们问好。“沈老师好。”整齐划一地回道,接着孩子们又呵呵,呵呵地憨笑起来。
“下面请同学们自我介绍。”行止愉快地说完,孩子争先恐后地站起来说着自己的故事,真的是一个个絮絮叨叨的小故事,从基本信息到家庭成员,再到今天吃了啥,没完没了,行止听得直乐。
这边行止在和孩子欢快地互相了解,教与学地和谐共存,那边的高安之可不是好心情,连他的同事都看出来了,一大早到公司的他就被同事围攻:“没睡好?昨晚是不是欲求不满了?!”
“滚,不想说话。”高安之一脸哀怨。
“哦呦呦,看来真是!”小伙伴们哄笑离开。不是不愿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了么?可还是放不下。他愤愤地拿出手机,一连几天她真是一句解释也没有,果然了不起。有什么在脑袋里一闪而过,他匆忙打开那唯一一个联系方式,在的。点开她的空间,一些黑乎乎的孩子,她在搞什么?
行止最近拍了一些大山孩子的学习情况,生活情况,发到各个社交圈,就是希望身边的人能关注一下这些孩子。不说别的,能不能给犄角旮旯的她快递点学习用品。她上美术课,一张A4白纸都要裁6份使用,自己所带毕竟有限。所幸,真有好些人愿意给她快递,她再厚着脸皮问他们要了一些美工笔,让身处异乡的她倍感家乡人民的温暖。
高安之看到下面朋友的评论,都是鼓励加油的话,并没有实质性的信息。他找了个借口,打了个电话问老同学,沈行止的侄子,那人告诉他:“行止去G省了,好像是去支教了。”
“…”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听说你们聊得很好,同学,要努力啊!我这小姑可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看来沈行止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告诉这个“小侄子”,是很好,好到能不告而别,长话短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脑子经常当机,就这样吧。”话语中透着点无奈。
“哎,等等,还有一件事,你怎么把那个女生照片给她看呢?”
“什么女生?”高安之一脸迷惑。
“你不知道?就是那个你看上8年的那个,行止拍了她的照片问我来着。”
“我不和你说了,有事要处理。”高安之告诉自己要冷静,挂了电话,他将手机扔在一边,“啪”发出刺心的声音。
有多久,他没有想起这个人,一个为了更好前途,与他告别的女子。自己的珍视却换来一句:“我们不再合适。”8年的守候换来的是痴心错付。男人一旦动情,受了伤,不再是几滴眼泪可以治愈。他用了2年的时间忘了她,不再留恋。
可沈行止这个傻女人怎么知道的,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的独自离开是不是因为这件事。高安之重新拾起被他反复虐待过的手机,表情冷凝,快速发了一则消息给她:“你在哪?”
正在大山里听孩子们唱歌谣的行止看到这则消息,她选择了回避,她不愿思考,不想期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里,没有那么多离愁别绪,人们每天用自己的体力劳动换一天的生活,他们每一个人都努力地活着,贫苦的生活并没有将他们打垮,这些难道不比虚无的感情世界更实在?山中的羊群则在老人的驱赶下,奋力上山,留下一路排泄物,惹人发笑。孩子们放学路上,一不小心就会踩到那些羊粑粑,他们争相往同伴裤腿上抹去,一路嘻嘻哈哈。
行止看着岿然不动的连绵高山,璀然一笑。大山包容世间万物,它允许一切生灵在这里安居,它抚平了生活带给万物的伤情。行止适应了这里,她接受这里的生活,时常她会觉得生活本该如此。现在的她愈发珍惜和孩子们相处的时光,不再希望被打扰。
白天,她带着笑意,教他们世间真理,看他们奔跑追逐,听他们尽情欢唱。晚上,她心怀善意,独坐山脚,铺满天际的繁星,一闪一闪,似和她轻语,好像她一张手臂就能拥抱它们。
而没有收到回复的高安之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每次疯狂工作之余,他想用烟放空自己,但点燃的刹那间,这次他终于想起有个人每次在他吸烟的时候,会偷偷皱眉。有次看自己吸烟太多,她忍不住说:“少吸点!”而他却冷漠回道:“要你管!”她便不再多言。想到这里,高安之又将手中的烟放进烟包里。
反复之后,他肯定了沈行止在他心中是怎么一个存在,放不下,那可会是得不到么?他不再回想过去,那她呢?她对那个人是否还是情根深种。他在等,等时间将沈行止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