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暗淡下去,世界变得安静,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宛如蝴蝶一般飞舞,最后又悠悠落下。满地尘埃,人很多,这个时候的街上应该是有人散步的,毕竟这么炎热的天气待在家里总有些闷。
宁小白额头上缠了一圈纱布,前额突出一个小包,很显然那里就是伤口了。
唐默在他身旁,他们都没有说话,残阳如血,没人去欣赏,他们踩着青石路,人影从身前身后略过,寂静无声,人们似乎变得匆忙。在这街道,风眯了眼,心里有些酸涩,莫名委屈,泪水在眼里打转,唐默想不明白,为什唐静会下狠手,甚至不明白是什么力量让唐静疯狂。风吹过,却有些冷,唐默用衣袖拭去眼角的痕迹,长长的呼一口气,想要把心里的积郁一丝吐出来。
唐默抬头,声音飘落而下:“怎么样,还行吧?”
宁小白听出了话语里的关切,笑笑:“还行,要不是你拉着我,唐静今天可就栽在那儿了!”
说着,傲然抬头。
唐默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你呀!诶!对了,林枫……哪儿去了?”
刚才唐默一直没有注意,现在想想,确实是有些地方不对劲。
宁小白踢开脚下的石头,看着那颗石头咕噜噜滚远了,才说:“哦……他先走了,趁龙中那家伙没注意的时候,应该是去学校搬救兵了!估计咱们回去也就保卫科在等着咱!”
唐默嗯了一声,低头不语,看着地上自己斜斜的影子,双手揣在裤兜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默笑了笑,他似乎不能明白,林枫为什么会跑路。
宁小白没有猜错,一到校门口,就看到了林枫,一起来的,还有苏拉。
保卫科里开着空调,很凉快,可是唐默却感到有些热,那种紧张或者说是不安而带来的热。
保卫科的保安基本上都是一米八的高汉。
科长阴沉着脸,抽着烟,烟圈从他的嘴里飘出来,在空气里散开,他的脸变得模糊,那双眸子异常阴沉。
保卫科里站着唐静,站着郜林,林枫,唐默,宁小白。当然,还有裴姐,还有唐静他们班主任,钟鹿。
钟鹿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圆脸,胡子拉碴,小麦色黝黑的皮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讨人喜。个子不高,穿着休闲短裤和T恤。唐静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对,似乎是在躲闪。
“唐静!自己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钟鹿看上去很生气,他和裴姐的关系很好,没想到的是,自己班的学生竟然把人家打成这样,刚刚那个林枫过来告诉自己的时候他也有些不相信。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了,没什么信与不信那些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侥幸在事实面前,什么也不是。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侥幸,他期待着唐静可以说不是,这样他就有了可以替他辩驳的机会,尽管这样很不耻。
钟鹿的声音很大,吓得唐静身子一颤,目光顺着钟鹿指的方向,看到了缠着纱布的宁小白,还有宁小白身后那个眼神略有得意的林枫。
唐静脸色惨白,双腿打着颤。
他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无法说话。
“是不是你打的!”
钟鹿的声音更冷了。
“是~”
唐静从口中吐出一个颤抖的音节,低着头,望着脚尖,他不是害怕,或者说他不是害怕钟鹿,更不害怕记过,所以也就无所谓害怕宁小白的威胁。
人总是是有弱点的,没有人可以百毒不侵。
唐静害怕一个人,她叫车小小。
他回来,在校门口,车小小红着眼,哭过,她咬着牙,厉声说:“我恨你!唐静!”
没有了下文,没有多一个字,没有少一个字,这句话简单,主谓宾俱全,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如果加上标点符号的话,就是七个字。车小小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会多一个字,不会少一个字。
话了,转身,她是红着眼的。
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害怕了。
他记得有一个作家说过。
这世界上唯一可以绑住一个男人的,那就是他心爱的姑娘。
很多人喜欢看狗血的言情,因为里面的人物可以爱的死去活来,他们可以遇到不治之症,哭的稀里哗啦,说着一些海誓山盟,最后的结局都是男主角和女主角相拥,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总有人是要孤独落泪的啊!
那就是配角,他尽力地追求者主角,每一次就要成功,总会出现令人难以预料的转折,即使他们已经穿着礼服和婚纱,主角也会毫不犹豫地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抛下自己,说着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飘然而去。
唐静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配角。
他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去博得心爱的姑娘的欢喜,可以忍着不去打游戏,省下早餐钱,只为了两个月后那个女孩的惊喜。可他还是输了,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那个女孩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哪怕自己做了那么多。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害怕,害怕到颤抖,害怕到想要哭泣。
钟鹿皱着的眉头舒缓了一些,心里软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终究是有些不忍心,他以为他在害怕,他确实是在害怕,不过害怕后面的宾语和钟鹿所想的不同罢了。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道个歉吧!”
他却不是望着唐静,而是望着宁小白,末了,要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朋友,裴姐。
裴姐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宁小白在班里一直表现得很乖巧,从未做过出格的的事,但是这次却出乎了她的意料。每一个班主任都有一颗护短的心。这谁都明白,谁都理解,可是,理解又怎么样,明白又怎么样,你打了我的学生,凭什么就这么算了,你算老几!就算是老朋友,也不行!
你们二十多个打人家三个人,完了还想一句道歉就完事,哪儿来的道理!
若不是林枫机智用手机录下来那个场景,若不是林枫机智,你们是不是想要闹出人命才罢休……
裴姐语气有些冷,她还是开口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话很明显是对宁小白说的。
宁小白闻言,冷笑:“呵呵……凭什么,一句道歉就完了?”
钟鹿脸色垮了下来,皱着眉,语气不善,有怒火,却又不得发作,憋着确实不怎么好受。看到了这样的钟鹿,宁小白冷冷笑笑,讽刺意味浓重。
唐静似乎没有听见宁小白的话,低着头,却没说话。或者说,他本来就不打算辩解……
“如果我打了他,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我道歉,然后挺胸抬头地走了呢?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我可以没有任何损失,唯一的损失就是废了些口水,说了句假的不能再假的对不起,然后再听他说一句假惺惺的没关系,最后如你所料,化干戈为玉帛!”
“我想问一句,凭什么!”
宁小白没有畏惧,似乎没有看到钟鹿越发阴沉的脸。
裴姐眼睛一亮,替他叫好。
是啊,凭什么!
同时,不免对这个“老朋友”有些失望。
至于原因,谁都明了。
钟鹿到了评级的关键时期,她也到了评级的关键时期。
不过不同的是她评的是特技,而钟鹿只是高级。
最后的这一刻,如果这个过记在唐静身上,那么钟鹿这一次就很难或者说根本不可能评上一级教师。
裴姐可以不在意这些东西,她可以不要这个职称,可是,凭什么要牺牲她的学生来成全你的职称!
裴姐发现她似乎有些不认识这个所谓多年的——“朋友”。
职称可以带来很多东西,名,利,还有机遇……
钟鹿是个极具才华的人,可是他没有雄厚啊大背景,所以他在这里做了十年,依旧是还是一个连高级教室职称都没有的失败者。
失败多了,人总会变得有些疯狂。
“你!小裴!这就是你教的好学生啊!啊?”
钟鹿眼神冷了下去,他很恼火,真的是自己太没本事了?连一个学生都敢和自己叫板,哪儿来的胆子,谁借给他的胆子!
如果自己是个教导主任,这些混账东西还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胆子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他的心里,对那个高级教师的职称的渴望更加热切。
我一定要拿下这个职称,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多年的友谊……
“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说话冲了些,这是难免的,你一个大他十来岁的长辈,该不会介怀才是……”
裴姐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这就是他对长辈说话的太态度了!岂有此理,好好好,小裴,你堂堂的高级教师,竟然如此纵容学生,好啊!好的很哪!”
钟鹿情绪有些激动,可是却没有冲动,他一口一个不尊师重道,先给宁小白扣上一个帽子,至于后面,呵呵……
“行了!老钟,小裴,都少说两句,当着学生的面,还是得有个样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科长开口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看了一眼钟鹿。
“这件事的严重性应该都是知道的,其他的我不多说,人已经伤了,记过,是难免的了!现在主要是看态度,态度好了,可以酌情减轻处罚,毕竟都是孩子……”
科长说了句话,现场安静了许多。
“不用说了,记过吧,老师!人是我打的!怎么处罚我都认了!绝无怨言,他们是我打的,放他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