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一定是对的，因为我错过。
——唐默
“知道人的眼睛为什么是长在前面么？”
唐默的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书，一直堆到他的下颚，他看了一眼旁边走得从容的宁小白，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凭什么，每次搬书他的东西总是那么少！不公平啊！
唐默在心里怒吼着，心里想着必须做出点什么来打击他。
宁小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于唐默，他也是无语了。这逼装得，他给满分。
他可是听说过唐默初中舌战城兰中学招生老师那次，那个好家伙，真真佩服他，据说那可是年级主任啊！想到这儿，宁小白就忍不住悄悄地为唐默竖起大拇指。
可是唐默真是，装逼上瘾了是吧！
“因为如果想要看到远处的风景的话，就只能往前看。如果眼睛长在背后的话，就只能看到我们出生的故乡。”看到宁小白冷冷的一眼，宁小白脸色有些不好看，只能装作没看到，然后正色说:“这样的话人就无法前进了，只要向前走，远处的景色就会离我们越来越近，所以呢，人才要向前看。”
“装够了么！”
宁小白的声音响起，指着不远处的教学楼，教学楼那里人有些多，都是在那儿等着交学费的。
唐默有些莫名其妙，指着那儿干嘛？诶诶诶……不对啊，什么装，装什么啊！
他反应过来，明显宁小白已经先一步走远，唐默大感无奈。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怀里小山一样的书，然后叹了一口气，苦涩一笑，僵硬地迈开步子追上去。
教室里很吵，唐默在走廊上就已经听得很清楚了，不仅仅是他们班，几乎所有的班级都是这样。
唐默喘着气，站在门口，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已经坐在位置上的宁小白。
或许因为过久的分别，久藏于心底的野性也终于释放。唐默看到了，班上很多人，面对面坐着，张牙舞爪，唾沫横飞，声音大得刺耳，很多东西不断地从他们嘴里如同炒爆米花一样。噼里啪啦的蹦出来。有人放肆地笑着，或许是他从前本就该这样，开学了总得让别人感受到自己有所不同才行。
“我勒个去，我告诉你，过年那天，我家十多口人，三张桌子，我的个天啊，一个晚上那个闪闪的毛爷爷在桌子上游过去游过来……”
“嗨……就三十那天，我坐在电脑跟前儿，一个晚上，飞车就是好几万点卷，雷诺估计到高考了都没过期！”
“你是没看见，我爸拉着那一卡车烟花，我二叔也是一卡车，那场面，啧啧啧……”
……
唐默从他们中间穿插而过，脸色越来越精彩，心里不断地吐槽。我的个天啊！你们过的是年么！
宁小白坐在位置上，他的旁边明显空了一个座位，原来的位置上除了几张草稿纸以外，什么也没有。宁小白低着头自顾自地整理着自己抽屉里的书，没有往旁边看过一眼。
唐默就坐在他的后面，唐默把书放在桌子上，喘着气，看了一眼宁小白，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旁边，嘴里轻飘飘地飘出一声自己也听不见的叹息。
那个位置，原先坐着孟依然。
位置依然，梦依然，人……依然？
少年依然是那个少年，只是心不再是那颗心。
很快教室里安静下去，习惯了耳边的喧闹，突如其来的安静却让唐默有些手足无措。唐默茫然地从教室扫过，看到门口微笑着的裴姐，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飞快地将头埋到桌子底下。
裴姐身着黑色职业套装，课本被她夹在腋下，唐默的举动被她看在眼里，她微微一笑，仿佛没有看见。
唐默不知道裴姐脚底下那双高跟鞋到底有多高，只知道踩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清脆，整个教室除了某些人急促而紧张的呼吸声以外，就是那“咯咯咯”的声音了。
感受到学生们的紧张，裴姐把课本放在讲桌上，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不错！你们做得很好！”
两句话，言简意赅。
就在这一瞬间，底下发出一声声长长的叹息，抑或着是某些人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是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轻松而发出的感慨。
总之，这一瞬间，教室里的诡异的气愤顿时烟消云散，变得轻松起来。
“我已经向毛主任申请，下周六去春游……”
裴姐对他们的变化置若罔闻，紧接着又说出一个更加令人振奋的消息。
……
长达十秒钟的寂静，除了呼吸声，再无多余的声音。
一呼一吸之间，所有人整个脑袋都是空荡荡的。
那一瞬间，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什么鬼！我没听清，春游！眼前这人是裴姐么！
“嘶……”
“哇……”
不约而同地，一齐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又是一声长长的感叹。
“欧耶……万岁！裴姐万岁！”
一声震天，仿佛整栋教学楼都在颤抖，裴姐的话就像是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所有人在假期所积蓄的热血。裴姐望着底下这群兴奋的学生们，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心里莫名地感到满足。
这，才是学生吧！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然后黑框眼镜下那双漂亮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明悟。或许……学生能够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终究还是太过于压抑，可是，再这样百舸争流的环境下，谁敢放松呢？不进则退，这根本不是她一人可以左右的，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眼前这些孩子，不那么累。等到将来再聚首，大家谈笑着的，是这三年的苦与乐，而非三年的寒窗苦读。
唐默还傻愣愣地坐在位置上，和宁小白对视。两人的眼里都充满了诧异，充满了难以置信，充满了不可思议。
直到听到裴姐的声音，他们才反应过来，原来，福利来了。
“安静！安静！”
裴姐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有着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压力，在这压力下，刚才还如同雷鸣一般的震撼的教室，此刻突然变得安静。大家都坐得很端正，裴姐望着大家，笑了，像是看到了自己小时候，老师告诉大家上课要端正做，认真听。
可那都是小学的时候啊！他们都已经高中了，归根结底，他们，都还是些没长大的孩子。
……
唐默，宁小白和林枫约好了，组成一组。
林枫身上总有一股奇异的魅力，他能够吸引每一个人的目光。在这一方世界，他似乎可以如意地穿插，每一个人都像是他的朋友。
他们这组还有一个女生，叫做苏拉。
唐默知道她，她和萧轶偻的关系很好。
对于苏拉的加入，唐默并没有反对，他其实是无所谓的，只要他在意的人在就好了，他不需要，也不想要去理会，去在乎太多。
刚刚开始的那一份热情渐渐地淡下去，大家都心思方法已经沉淀许多，脸上再也没有那么多的激动，每天奔走在食堂宿舍还有教学楼。
宁小白看上去和上学期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他依旧地笑，依旧地和林枫唐默吹牛，依旧在下了自习后在那条种满了书的长道上碾马路。
似乎那件事已经在那间不算是教堂的教堂里消逝，在宁小白虔诚的祷告声里远去。
似乎，孟依然已经彻底地离开了宁小白的生活。可是，让一个人彻底的从你的生活里抹去，真的，有这么容易么！
周五的晚上，自习下过之后，林枫有事要回家，宁小白和唐默并排着从长道上过去。
刚刚过完年，跨年的喜悦气愤已经远去，但这刺骨的寒意依旧弥漫着整个兰城。宁小白和唐默都穿得很厚，一双后牢牢地揣在兜里，嘴里呼出的热气在那一瞬间就被凝结成水雾，透过路灯暗黄色的灯光，多了几分迷蒙。
这个时候人很少，他们已经急切地想要回到宿舍，回到自己暖和的被窝里，也只有宁小白和唐默这种逻辑混乱的人才会慢悠悠的在这大冷天里散步。
唐默低着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走路的时候低头。湿漉漉的地面在灯光的映射下，反射着晶莹的如同星辰般的一点点的痕迹。在呼出的热气下，视线模糊着，那一点点的光芒在他的眼前方法，似乎真实穹顶之上的星辰，风吹过，星辰闪耀。他的嘴脸不自觉地牵起一丝笑，一声微不可闻的“呵呵”从他的口中如同飘落的落叶那般，以悠然的姿态，清清楚楚地落在宁小白的耳朵里。
“你在笑什么！”，宁小白转头，望着他，热气从他口中飘出来，遮住了他的脸。
唐默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喉咙顿时感受到一股真真切切的冰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撕开了他脆弱的喉咙。
吞了一口唾沫，那干涩的刺痛减缓一些之后，唐默轻轻地笑了下:“呵呵……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间就想笑了！”
宁小白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是醉了！
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之后，他突然停下来，抬起头，正好看到夜空下的路灯。他眯着眼，透过眼镜，似乎这样就可以看到那淡黄色的灯光的最深处。
光芒照射着他的瞳孔，唐默就站在他的身旁。宁小白的头依旧抬着，眼镜已经盯着路灯。路灯的灯光不是很强，但是最顶端的那一处光源，那颗灯泡，它所发出的光亮，依旧是那么的闪耀。
那一束最刺眼的光落在了宁小白瞳孔里，他却顽强的眯着眼睛，和它斗争着。
宁小白赢了，可是他赢得这场战役的条件是思绪模糊。强烈的灯光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将宁小白的思绪切碎，随着灯光飘落而下，落在地上，铺陈开来，唐默低着头，看到宁小白的脚下，异常光亮。
灯光撕裂了宁小白的伪装，露出了那个被他埋藏在深处的，最不想去回忆的那张脸，那些事。
他仰着头，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可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眼前的光亮。
那个人又一次的回到了他的心里，在那里游荡，起起落落，刺激着他的泪腺。
一滴异常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灯光下宛如星辰。
“天冷了！”
唐默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响在宁小白的脑海深处。
宁小白缓缓地睁开双眼，最后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发出一声叹息:“哎……是啊，天冷了！可是，我怎么睡着了呢！”
摇了摇脑袋，像是这样可以将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甩出去。一片落叶倏地飘落而下，正落在他的鼻尖，落叶上有露水，透骨的冰凉以鼻尖为起点开始弥漫，渐渐地散开到全身。
宁小白迈开步子，从路灯下过去，他的影子被修炼拉长，然后走到另一盏路灯下，影子变短，又被拉长，在最后一盏路灯下，融入黑暗，细长细长的影子在树根下，送去了湿润的土壤下。
唐默走在他的后面，紧紧地跟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不曾远离，不曾靠近。
……
唐默他们起得很早，甚至是没有吃早餐，早早地就到校门口等着。
天空斜斜地飘落着雨丝，唐默他们的头顶都布满了水煮，像是被撒满了盐。或许是下了雨的缘故，天气特别地冷，即使唐默特意穿了一件毛衣，也还是感觉到背后有些凉。
手脚揣在兜里，似乎永远也捂不热。
苏拉也来得很快，她是从校门外面进来的，进来的时候还在喘着粗气，似乎是跑着过来的，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风吹乱了她额前的头发，有些还飘着。
春游的目的地叫古佛山，唐默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立刻联想到一个庙宇林立的山峰，禅声从山顶的炊烟飘落，朱红色的院墙，中间大雄宝殿坐落着金光灿灿的大佛。
林枫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联想，林枫敲了下他的脑袋，指关节和坚硬的脑袋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如同木鱼。
一旁站着的苏拉掩口轻笑，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唐默，忍不住笑意。
她的眼睛像是闪着光，修长的睫毛弯弯的，映衬着她的大眼睛，唐默肯定，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漂亮的眼睛。
林枫说:“那儿只是一条小溪，小溪旁边有一家山庄，仅此而已！”
唐默撇嘴，表示不以为然，不过很快又释然，学校旁边的那个教堂都能那么的不负责，现在听着这个叫做古佛山的地方，和林枫口中描述的那样结合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唐默的背包里已经装好了需要准备的东西。苏拉的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唐默想伸手过去接，苏拉俏皮地笑着，然后躲开了:“这个我自己拿！”
然后她踏着小步子，跳着跳着离开往校门口跑过去，裴姐说要在那里集合。林枫和宁小白忍不住地笑着。
唐默冷哼一声追过去，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浩浩汤汤的一大堆人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城兰中学的校门口，保卫科的站在那儿，他们的腰间依旧别着那根黑色的警棍。
唐默他们四个人站在一起，并排着。裴姐看到人到齐，没有多说什么，她甚至没有交待注意安全什么的，她的手臂抬得很好，举过了头顶，她大喝:“出发！”
裴姐像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身经百战，带着他的军士，她骑着马，高声大喊:“出发！”
林枫告诉唐默古佛山有些远，要坐公交车到山下，走路上去。
他们很快走到站牌，那里已经等着很多的人，其中也包括唐默他们班。
公交车也来得很快，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从车轮底下发出刺耳的刹车的声音，自动门打开，冒出一股白色的热气，一堆人。一股脑算不冲上去，唐默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快。
林枫和宁小白几乎是一瞬间就退开，苏拉的反应要慢了一些，唐默顺手拉着她的衣袖往后退，但是苏拉还是被冲上去的人绊了一下。
“苏拉小心！”，林枫大吼一声，想要冲过来拉住她，但是他已经退出了很远，根本来不及了。
“啊！”
从苏拉的口中发出一声尖叫，唐默眼疾手快，一只手迅速拉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迅速地接过她手中的黑色塑料袋。
待重新站稳，苏拉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轻声说:“谢谢！”
唐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没事儿！”
然后唐默自然而然地打开手里的塑料袋，一边说着:“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苏拉还没反应过来，那句“不要”还卡在喉咙，唐默已经打开了。
唐默看到，里面有四个透明的塑料袋装着的一次性碗，塑料袋被能上了一层水雾，但是唐默依旧可以看到里面装着的粉条。
心里流过一丝暖意，看着苏拉，说着:“谢谢！”
苏拉看到他已经打开，也不知道还说些什么，只能如实说:“林枫说你们今天会起得很早，所以我就猜你们应该没吃早餐，所以我过来的时候就顺便带了些……”
“苏拉，你没事儿吧！”
林枫跑过来，关切地问道，然后又看到了那袋子里的粉条，笑了。
“人多，注意点儿！”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苏拉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这趟车已经走了，我们等下一趟好了，反正现在还早，而且枫哥也认识路！”
宁小白看着刚刚发动离开的公交车，公交车的后面喷出一团热气，铺打在他的脸上。
“行！”
也没有人反对，他们就这样在这儿继续等着。
或许是老天爷知道这个天气很冷，不忍心看到唐默他们在这儿苦等，下一班车也来得很快，这个时候已经少了很多的人，站牌这儿也不算拥挤。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