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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轩辕苡姬

“不要!不要!救命!”满头大汗的安妃从梦中惊坐起,惊恐万状地捂着心口。

“娘娘,您怎么了?”凭栏慌慌张张跑到了安妃的床边。

从噩梦中惊醒的安妃惊魂未定,汗水打湿她脸旁的头发,千万青丝披散着,眼中竟还含着泪水。

“凭栏,我又梦见他了……”安妃突然抱着身边的凭栏哭了起来,“我梦见他就在我眼前活生生的……活生生的被……我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

安妃泣不成声。

“娘娘……”凭栏的眼眶不禁泛红,她紧紧抱着安妃,想给安妃多一点安慰。

十年前的安妃十五岁,那时的她不是长安公主,而是轩辕苡姬。

轩辕苡姬的母妃是北国的灵女,所以轩辕苡姬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北国的一枚棋子。

从小,轩辕苡姬就跟着母亲学习各种奇异的东西,这些东西当中包括了用毒和易容。她十分有天赋,很多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北皇对她寄予厚望。

可是后来,轩辕苡姬却爱上了一个她不该爱上的男子。为了这个男子,她宁愿与自己的父皇和母妃作对,宁愿放弃一切荣华富贵。

然而,北国的灵女必须为国所用,是绝不可以有私情的。

初次坠入爱河的少女为了心仪的男子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又怎会在乎什么国家,什么灵女。于是,轩辕苡姬要求男子带她离开,无论去哪里都好,只要两人能待在一起,再苦再累她也愿意。

男子深爱着轩辕苡姬,所以答应了她,并许诺一定会照顾她一辈子。

看着男子诚心诚意的神情,轩辕苡姬娇羞地笑了。她和男子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那一刻,是轩辕苡姬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后来,轩辕苡姬在贴身侍女夕颜的帮助下,偷偷和男子私奔。

最初两人连夜赶路,可是后来男子发现轩辕苡姬有些吃不消,便做主减慢逃离的速度。

然而轩辕苡姬心中明白,减慢逃离速度,就意味着被抓的可能性会增强。北皇的军队可不是吃素的,那追捕的速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于是,轩辕苡姬坚决要继续赶路,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男子心疼轩辕苡姬,怕轩辕苡姬会出事,无奈之下,只得答应轩辕苡姬继续赶路。

后来,磕磕绊绊的两人到了北国边界的大漠地带。

从小就被视为掌上明珠的轩辕苡姬哪里受的起这样的苦,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轩辕苡姬一病,男子自然不忍心再带轩辕苡姬赶路。在这样荒凉的地方生了病,等于送走了半条命。就算马上就能离开北国,可是前面的东国,是他们毫不了解的地方,万一那边更加荒凉,找不到给轩辕苡姬治病的地方又该怎么办?于是男子下定决心要带轩辕苡姬回去治疗。

轩辕苡姬生了病,自然浑身无力,没有办法自己离开,所以只能求男子带她离开。她知道北国的边界就在不远的前方,她不愿放弃。然而不管她怎么说,男子都坚持要带她回去治病。

就这样,两人闹了矛盾,闷闷不乐地往回赶。

但是事情却没有计划的那么顺利,轩辕苡姬和男子在往回赶的途中,遭到了狼群的袭击。

边界地带,戈壁大漠,荒无人烟,狼群的袭击无疑是致命的。

男子拼命驾着马车狂奔,却不幸被狼群逼进了一处戈壁的死角。

逃命的路上,男子为了保护马车内的轩辕苡姬,被一些冲近马车的恶狼给抓咬得伤痕累累。如今又被穷凶极恶的狼群逼到了戈壁的死角,看来他们是气数已尽。

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轩辕苡姬艰难地从马车里探出身来。却不料,刚探出头,就看见满身伤口和血迹的男子,轩辕苡姬大吃一惊,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男子开始环视周围的环境,身后和两边都是光秃秃的戈壁,除非能飞檐走壁,不然必定无法逃离狼群。

“苡姬,快点回到马车里去。”男子伸手挡在轩辕苡姬面前,眼睛不停地在四处搜寻着什么。

“要死就一起死。”轩辕苡姬用一把抱住男子。

“苡姬……”说时迟那时快,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凶残的狼群就向马车这边扑了过来。

只在一瞬间,几只强壮的恶狼便将马车扑到。轩辕苡姬和男子被甩下马车。

与此同时,男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使出全身力气,将轩辕苡姬高高抱起,发疯一般地朝着一个地方跑出。

狼群哪会放过两人,前仆后继地扑上前去。

短短十步,却如上刀山,下火海一般艰难。狼群的撞击、拉扯、撕咬让男子爆发出了死前的惊人力量。

男子冲到戈壁前,用尽最后的力气,用力地将轩辕苡姬抛向上戈壁上方一处突出的岩石上。

虽说男子突然的行为让轩辕苡姬措手不及,可是生死攸关时刻那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伸出双手趴在了岩石上。

“爬上去!”男子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然后用手抬高踩在他头顶的轩辕苡姬的双脚。

趴在岩石边缘的轩辕苡姬用力向上爬,可无奈浑身没有力气,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爬上岩石。而她不知,此时,最惨绝人寰的场景就发生在她的身下。

如饥似渴的狼群早已将男子腿上的肉一片片撕下,露出了森森白骨。

男子意识到自己撑不下去了,就在那一刻,他仿佛感受不到一切外界的东西,脑海里只有轩辕苡姬娇媚的笑容。他举起颤抖的双手托起轩辕苡姬的双脚,自己奋力实现最后一跳,让轩辕苡姬托上岩石。

“原谅我!”

男子的一跳,让轩辕苡姬的半个身子都扑在了岩石上,轩辕苡姬赶忙爬了上去。

当她回头向男子伸出手时,男子已经消失在狼群中,她能看见的,只是一只只恶狼从混乱中撕扯出来的男子身上的血肉。

无数的恶狼将男子身上的肉活生生地一片一片硬扯了下来,接着便是内脏,最后整个人都被分尸。

血肉模糊。

男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回旋在半空中。

轩辕苡姬像烂泥一样瘫在岩石上,眼泪如潮水一般不断涌出,眼前血腥的场景又让她不禁呕吐起来,这时披头散发的她看起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没过一会儿,轩辕苡姬感觉到周围开始震动,接着北皇派来追捕轩辕苡姬和男子的暗卫队伍伴着飞扬的尘土而来。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轩辕苡姬被捉了回去。

本来知道轩辕苡姬和男子私奔之事的宫女太监都必须杀死,可是轩辕苡姬已经失去了心爱的男子,又怎能再眼睁睁看着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夕颜再被杀死。所以轩辕苡姬极力保全夕颜,她说了,只要不杀夕颜,她保证会安分守己,乖乖地当北国的灵女。

也算是为牵制轩辕苡姬留下一个人质,所以北皇恩准留下夕颜。

逃离地狱,夕颜重生,轩辕苡姬为夕颜改名“凭栏”,这也是在警告自己,“莫凭栏”。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十年后,北皇决定让轩辕苡姬担下重任,与东国和亲。

轩辕苡姬没有选择,她是北国的棋子,棋子就应该安安静静地听后安排。十年前的叛逆已经让她受到了终身难忘的教训,男子死前的惨状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那样的噩梦,让她害怕,她不敢再做出什么违背北国的事,她怕再次经历那样恐怖的事情。

两国和亲,东国会先送来一位公主。

东国亦君公主在东国四王爷的护送下,风风光光地来到了北国。

那样庞大而壮丽的队伍,还有公主的皇兄亲自相送。当一身华服的亦君公主出现在轩辕苡姬的面前时,亦君公主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让轩辕苡姬黯自神伤。

本以为东国和亲的公主和自己同病相怜,都是被逼无奈,脸上必须带着笑容,可心里肯定有万般的苦楚无处可诉。然而当她真正看到亦君公主时,被亦君公主那种无法伪装的笑容震惊了。亦君公主不仅拥有让人臣服的自信,还有让人着迷的气场。

与亦君公主截然相反,轩辕苡姬不仅要笑面迎人,还要舍弃自己真实的身份,以他人的名义以及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容貌去到东国和亲。

改名、易容、伪装,从此活在一个不属于她的面具下,多么可悲的人生。

陪伴轩辕苡姬去东国的,只有凭栏。

凄凉的行程自此开始。

在去东国的路上,轩辕苡姬再次经过了那片埋藏着心碎记忆的大漠。

这里依旧是广袤无垠的茫茫黄沙与苍劲陡峭的戈壁。只是相伴到这里的人却不一样了。

物是人非。

轩辕苡姬非常想逃避过往的记忆,想要尽快离开这里。于是一言不发地待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可是快要到达大漠边界时,她还是忍不住过往的思念,决定让自己最后再放肆一把,所以她声称长时间坐在马车里有些胸闷,想要下车休息一番,便让队伍停了下来。

在凭栏的搀扶下,轩辕苡姬渐渐远离队伍。

越是往外走,轩辕苡姬越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想要喷薄而出,可是却被某样东西死死堵住,整个人被憋得想要死了一半。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苍凉大漠的傍晚美不胜收,金黄的夕阳洒满遍地,为一切镀上一层岁月的孤寂。天边,墨蓝色的天空带来傍晚独有的平静,那种放下一整天劳累的平静。还有那一阵接着一阵的凉风,让飞沙飘舞。

身处茫茫大漠,才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而眼前难得的美景,又让人流连忘返。一瞬间,一切都被抛诸脑后,什么仇恨、伤感、愤懑,都让它们随风去吧。走着走着,好想自己也化作一缕炊烟,飘散在那如画的天空中。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落在了轩辕苡姬的手上。

望着远方出神的轩辕苡姬自己被落下的眼泪惊了一跳。她伸出冰凉的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湿湿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眼泪无意溢出了眼眶。

轩辕苡姬看着手指上的泪水,哽咽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再次从眼角滑落。

“公主……”凭栏知道轩辕苡姬此时一定不好受,先要劝解轩辕苡姬回到队伍中去。

“哈哈哈……”轩辕苡姬冷笑了几声后,突然提起裙子,向着远方狂奔起来。

“公主!”凭栏根本追不上前面的轩辕苡姬,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如夕阳残血一般的身影越变越小。

红色的裙摆如飞舞的花瓣一般飘起,紫色的长披帛被迎面而来的风吹了起来,紫红色的层层轻纱如梦如幻地不断飘舞。一道红色的身影奔跑在大漠之中,身后留下一串串一深一浅的脚印。

轩辕苡姬快速地奔跑着,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就是想奔跑,就是觉得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无尽的奔跑。

而这场奔跑的尽头,却是她最不想见到的几匹恶狼。

几匹恶狼对着轩辕苡姬龇牙咧嘴,浓稠的唾液顺着利牙流出。

十年前的记忆如倾盆暴雨一般袭击了轩辕苡姬。

面对慢慢向她逼近的几匹恶狼,轩辕苡姬弯起嘴角,苦笑起来。接着,她闭上了眼睛。

让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吧。

等待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出现,反而是传出了恶狼哭号的声音。

轩辕苡姬睁开被泪水模糊的眼睛。

前方,萧子语潇洒地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刀光剑影,血液飞溅,不一会儿,几匹恶狼就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的恶狼被一只只地杀死,轩辕苡姬感觉到了什么叫“大快人心”,那种夹杂着愤怒的痛快可以让人失去理智。

“干嘛要救我。”轩辕苡姬倔强地扭过头,不看身前的萧子语,“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明白,对于东国来说,我不是什么吉祥的人物。我若是被狼吃了,那样不是更好吗?”

“我的任务是护送公主安全到达东国。”萧子语向轩辕苡姬伸出一只手,“同样是为自己的国家,没有什么吉祥不吉祥的。”

轩辕苡姬被萧子语如寒冰一般的话语给戳中了内心最软的地方,她猛然抬头。

就在那一刻,萧子语那双如夜空般深邃的双眼将轩辕苡姬的魂儿给勾了去。

晚霞溢满天空,被染上颜色的淡云悠悠地飘着,归巢的鸟儿疲倦地扇着翅膀,落日留下的美景让人沉醉。

轩辕苡姬搭上萧子语的手。

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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