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胖子给何大鼻子安了罪名,与段二合谋杀了千总老爷。这岂不是无中生有天方夜谭,大白天说梦话,指着骆驼说是马吗!
何大鼻子觉得其冤无比,比窦娥更冤。
何大鼻子被关在拘押室仿佛野狗关在铁笼里,烦燥不安。拘押室四面砖墙,北墙有一铁门,铁门上一小洞,以便从外往里监视。南墙高高一气窗,何大鼻子踮脚伸臂够不着。唯有侧首闭眼,从门缝和小洞中能窥视外面一小点方寸之地。
狗屁大少爷!原指望当大少爷光耀门庭,舒心顺畅,早知如此,远不如在凌湖大厦工地搬砖。朗朗乾坤,太平盛世,劳累确实劳累,但不必担心坐班房掉脑袋。
都是大牛出的馊主意。
何大鼻子心中大骂:“该死的超咸电池,撺掇老子回到前世,你自己死哪去了。你有本事穿越过来,快帮老子穿越回去,老子不当狗屁大少爷了,老子宁愿在工地搬砖扎钢筋!”
回是回不去了。
何大鼻子十分渴望见张麻子一面,盼望张麻子救他。毕竟他们是朋友同事,平时相互照应,急难之时更应挺身而出呀。可是令他失望的是不仅见不到张麻子,连屁声都没一个。
何大鼻子同样盼望小飞燕。深知小飞燕无力救他,但她可以四处求人呀。她不是八面玲珑吗,不是非常抹得开脸吗,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就是进了死牢亲属也可以见一面的呀!
他们人呢?
何大鼻子恨恨地骂:“妈的,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看老子出去了如何收拾你们!”
何大鼻子焦急万分的时候,小飞燕同样一筹莫展。
小飞燕眼眼睁睁看着何大鼻子被吴胖子卫兵一脚踹进拘押室,原以为走走过场很快回家,可等来等去杳无音讯,出门一打听,才知大事不妙。
小飞燕暂时猜不透吴胖子为何置何大鼻子于死地,可清楚自己一旦失去了何大鼻子庇护,便一无所有。何大鼻子一旦訇然倒塌,自己只能回春香阁,继续从前卖肉生涯。
小飞燕不甘心,好马不吃回头草,她一直祈望当何家少奶奶,做何家正房太太呢!
小飞燕思来想去,觉得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万一何大鼻子还能东山再起,自己的太太梦还可延续,所以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解救何大鼻子。
小飞燕绞尽脑汁解救何大鼻子,无路可走,既不认识吴胖子,又无权势之人依靠,只得求助张麻子。
小飞燕心急火燎去找张麻子,踏进进张麻子家,碰到的第一只拦路虎自然是张麻子老婆。
张麻子老婆一见小飞燕妖妖冶冶扭进门来,气不打一处来。都是这个狐狸精,迷得张麻子神魂颠倒,看自己横竖不顺眼,连薪水都奉献给了她。她确定小飞燕为何大鼻子而来,拿起大竹扫帚唰唰地扫地,弄得院里尘土飞扬,直往小飞燕鼻孔里钻。
小飞燕打心眼里看不起张麻子老婆,病病厌厌一副丑模样,幸亏嫁给了张麻子,不然她连正眼都不可能抬一下。如今有事求张麻子,人在矮檐下岂能不低头。小飞燕一手挥舞手绢扇鼻前尘土,笑容可掬地招呼:“嫂子,扫院子呀。”
张麻子老婆翻一下白眼,没好气地顶道:“哪个是你嫂子,我可当不起何家太太的嫂子。”
小飞燕咯咯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哟,嫂子不待见我呀。我现在还不是何家太太,有朝一日当了何家太太,我还是必须称呼你一声嫂子的。”
张麻子老婆说:“说了当不起就是当不起,你走吧,你冰清玉洁一个人别让我院子里的尘土弄脏了,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家可赔不起。”
张麻子老婆用冰清玉洁形容小飞燕,觉得打了小飞燕脸,很恰当很解气。
小飞燕不恼,此类讥讽小飞燕听得多了,耳朵听出茧了。说:“嫂子,你还未问我来做什么呢,这么急着赶我走?”
张麻子老婆说:“不问。”
小飞燕笑嘻嘻说:“你不问我也是必须告诉你的。我是来找张练总的,有事求他。”
张麻子老婆横眉竖眼说:“他不在,从昨天出去到现在未回家。你不用找他,你们何家的事他帮不上!”
“你如何知道我求他帮何家的事?”小飞燕依然笑容可掬,“我与张练总平素熟识,几天没见了,想得慌,过来拉拉家常总可以吧。你不知道,你未与张练总成亲前,我们就认识了呢!”
“你好没羞呵!”张麻子老婆指责小飞燕,“你还好意思翻你那陈年烂谷子丑事,我知道我家麻子没少往你那窟窿里塞银子。他那么穷,穷得盖不了房屋娶不起老婆,还把薪水孝敬给了你。你既然跟了何大鼻子,又来勾引他作甚!”
原来为了那区区几两银子,丑女人就是小气!小飞燕满不在乎地笑笑说:“嫂子,那时张练总到我们院子玩耍,男人花一点小钱也不为过嘛。你如果心痛那几两银子,我现在就可以还给你。”
小飞燕说着,随手从腕上褪下手镯,一把拍进张麻子老婆怀里,弄得张麻子老婆卒不及防,一时不知所措,傻愣愣站着。
小飞燕抬腿便往屋里闯,张麻子老婆连忙拦住她,说:“麻子真不在家,还在团练营没回来呢。”
小飞燕逼问:“当真?”
“当真。”
小飞燕扭身出院。张麻子老婆拿着手镯在衣袖上擦擦,凑到眼前仔细观察,笑嘻嘻揣进怀里,冲小飞燕背影呸了一口。
张麻子听得老婆与小飞燕在院中争吵,他暂时无意见小飞燕,怕被小飞燕纠缠得没完没了,佯装没听见,自顾在躺椅上睡他的觉。
小飞燕在张麻子老婆面前满不在乎,其实心里挺委屈,什么冰清玉洁,什么勾引张麻子,句句像针似的刺进她心里。以前虽然是窑姐,躺在陌生男人身下时觉得委屈,但除了那种时候,人人都奉承她,在她面前献殷勤,连老鸨都另眼相看,现在连张麻子老婆那样的黄脸婆都敢当面奚落她,小飞燕笑着转身,背过脸去眼泪滚满眼眶,心里激愤地大叫:“何大鼻子呀何大鼻子,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日后你若负我,天诛地灭!
小飞燕料想进不了团练大门,硬闯进去,必定像上次那样被吴胖子的卫兵赶将出来。她候在团练营大门口,料想必定有认识的人进出,请他们传话张麻子,如此既省力又不惊动吴胖子。果然一会儿猴子从里面一摇三晃地出来,小飞燕连忙迎上前招呼:“猴子,猴子兄弟你过来。”
猴子见是小飞燕,有点发愣,不知称呼她小飞燕,还是何太太,抑或嫂夫人,觉得都不合适,便笑笑。
小飞燕顾不了许多,说道:“猴子呀,我家少爷跟你不错,麻烦你进去通禀一声张练总,请他出来一趟,说我有事找他,十万火急!”
猴子说:“张练总回家了呀。”
小飞燕有点懵,说:“我刚到他家里找过,没在家呀。”
“你肯定碰到那个黄脸婆了,被她骗了。”猴子笑道,“谁不知她把张练总管得很紧,恨不得一步不拉跟在张练总屁股后面,恨不得把张练总系在裤腰上。张练总越不待见她,她看守得越紧。似你这般花枝招展去找张练总,她不恨死你呀。”
猴子殷勤地说:“张练总从何家大院回来后,还没在团练营露过面呢。”
这该死的黄脸婆,以为老娘当真怕你!纵然何大鼻子当真一命归天,老娘重回春香阁,还是比你强百倍。小飞燕妒火中烧,重回张家,一脚踹开大门。
张麻子老婆吃了一惊,伸开双臂拦住小飞燕:“你如何去了又回,告诉你麻子不在家,你又来做什么!”
小飞燕一掌推开张麻子老婆。那病歪歪的身体被小飞燕猛推一掌,连退三步。小飞燕冲着屋里大叫:“张麻子你出来,老娘知道你在家,出来!”
张麻子知道待不住了,再赖在屋里不出去,小飞燕当真敢冲进来掀了他的躺椅。张麻子便起身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方,笑吟吟说:“是小飞燕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刚才睡过去了,没听到你的声音,对不住啦。”
“你他妈终于露面啦。”小飞燕双手叉腰,站在台阶下仰首叫骂,“老娘以为你沉到河底喂王八了,以为你又钻到哪个娘们的热被窝里了!”
“谁来了都可以不见,唯独你小飞燕来了不能不见,不敢不见呀。”张麻子嬉皮笑脸,跟小飞燕打哈哈。
“我有那么大面子?老娘我这是第二趟了。”小飞燕口气缓下来,玩笑道,“为何我来了不敢不见,我是老虎能把你吃了?”
“你当然不是老虎,可你有热被窝呀。”
“贫嘴!”小飞燕剜了张麻子一眼,快步走上台阶,拉着张麻子胳膊说:“你个忘恩负义,心肝被狗吃了的东西,何大鼻子的事你不管啦!”
张麻子老婆眼看张麻子和小飞燕亲热地拉着手进屋,气得浑身哆嗦,手指张麻子,咆哮:“张麻子,你个不要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