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鼻子进门,小飞燕正躺在藤椅里哼小曲,眼皮都没抬一下。何大鼻子笑笑,自找凳子坐下,就着计老板留下的酒菜细斟慢酌。
何大鼻子不开口,沉默半晌,小飞燕反倒憋不住了,鼻孔里哼哼二声,说:“哪儿是木器厂火烧,是你心里在火烧,烧得你心神不宁!你那点小伎俩骗得过计老板,骗不了我小飞燕,我清楚得很。”
何大鼻子揶揄:“你自然清楚得很。你阅人无数,本人一点小小伎俩如何能够满过姑娘。”
“你什么意思。”小飞燕微怒,嗔道,“你嘲笑我的职业,取笑我下贱。如此你何必再来我处,当心我的房间沾污了你,当心我的酒菜毒害了你,速速离去吧!”
“美人发怒也是美,粉面桃花相映辉。”何大鼻子笑道,“本少爷有此意吗?你不在意本少爷,放不下那年老丑陋的计秃子,便找由头调排我。计秃子有何值得留恋,难道相貌堂堂,年轻俊美的我比不上计秃子!”
“自古嫦娥爱少年,难道你不爱风度翩翩的少年?”
“我乃指责你不该出此恶毒语言骟计老板。”小飞燕威吓道,“他是有仇必报之人,小心他回来报复,命人将你叉将出去,或者将你乱棍打出。”
何大鼻子一挥手:“不谈计秃子,本少爷自有办法对付。”
“你年轻美貌,冰雪聪明。我无意骗你,骗过计秃子已达目的。”何大鼻子拍小飞燕马屁,“百闻不如一见,小飞燕果然倾国倾城,正合我意。”
“合你意如何,不合你意又如何。你骗走计老板,目的不就是见我一面吗?现在你见着了,该打道回府了。”
哈哈哈哈!何大鼻子仰首大笑:“既来之,则安之。此地有酒有肉,有美人相伴,本人乐而忘归了。今天在此不走了,你陪得好,本少爷重重有赏,为你赎身,娶你当太太。”
“呵呸,你是何等样人,口出狂言!”小飞燕从藤椅里噌地一跃而起,伸出二根手指笃笃桌子:“你把银子金条堆在桌上,待会妈妈进来收取,不然恐怕棍棒相加,追得你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银子不是计老板付过了吗?”何大鼻子耍无赖道,“他替我包了你,你应该尽心尽意服侍我。至于我的银子,暂且赊着吧。”
“你——”小飞燕一时拿何大鼻子毫无办法,“无理之极!”
说时,老鸨推门而入,瞥一眼何大鼻子,诧异地问:“咦,计老板哪去了,如何此人在此吃喝?”
小飞燕唬着脸不知如何作答。何大鼻子笑道:“计老板走了,吩咐我代替他,今天我包了小飞燕。”
“你这厮好生无理,看在张练总面上,给你别的姑娘你不要,偏偏在此胡搅蛮缠。”老鸨跳着脚嚷嚷,“还不快快出去,免得自找没趣!”
老鸨说着推搡何大鼻子,惹得何大鼻子性起,一伸手推开老鸨,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老鸨站稳脚跟,一步跳过来猴子爬树般抓住何大鼻子衣襟。
何大鼻子身高,架着老鸨,边往屋外推边说:“本少爷今天高兴,不与你计较。你且出去,我与小飞燕完事自然打道回府,不用你苦苦催逼。”
老鸨与何大鼻子纠缠,扭作一团。何大鼻子将老鸨推出门外,老鸨心有不甘,一蹦跳起来揪住何大鼻子衣领,威胁道:“你走不走,张练总尚在小翠房中,老娘将他叫来看你如何应付!”
何大鼻子昂首挺胸嚎道:“好呵,老子难道怕了不成!”
老鸨揪住何大鼻子衣领不忍松手,只得踮着脚尖叫喊:“快来人呀,你们这批吃干饭的都死哪儿去了,把这小子给老娘赶到大街上去!”
呼啦啦立时围上一大群人,手持铁棍木棒步步紧逼。有人已经冲上楼梯,木棒差点戳到何大鼻子鼻尖上。
何大鼻子急了,恼羞成怒,一扭身甩开老鸨,拔出手枪顶住老鸨前额,双目喷火,脸红脖子粗地嚎叫:“滚,都给老子滚下楼梯,不然老子六亲不认,毙了老母狗!”
老鸨立时面如土色,双手欲推开何大鼻子又不敢动弹,乱摇双手求告:“你别乱来,你别乱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打手们不敢上前,只得退至楼梯口干瞪眼。
何大鼻子手中枪不移动,老鸨不敢动,高声求救:“张练总,张练总快来救我!”
张麻子听得喧哗,步出房门乱纷纷一片,情知何大鼻子动了心火。连忙上前推开何大鼻子手中枪,斥道:“小心走火,何必大动干戈!”
老鸨长长舒了口气。
张麻子对老鸨耳语一番,老鸨冲何大鼻子直翻白眼,无奈下楼去了。
张麻子在何大鼻子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妈的,你小子不要命了!”
何大鼻子兀自回屋,一脚踢上房门,手中枪咚一声搁桌上。
小飞燕有点不自在,讪讪地笑。何大鼻子落座,她便给何大鼻子斟了一杯酒,浅笑着问:“你究竟是平安镇上哪家少爷,连张麻子都给足了面子。”
何大鼻子放松面色,道:“听说过何家大院吗,难道你还不愿意就范?”
别看小飞燕是春香阁姑娘,心气颇高,说:“本姑娘不认人,只认银子。张麻子比你官大吧,他不掏银子,本姑娘照样没从他。”
何大鼻子哼了一声,冷眼瞅小飞燕。
小飞燕一挺胸脯,嘲讽道:“你哼也无用,用手枪顶住我胸膛也无用,本姑娘最看不惯仗势欺人。纵然今天你逼迫了我,我不情不愿,你也无多大乐趣。”
“是位有性格的女子,本少爷欣赏。”何大鼻子笑道,“本少爷不会持枪逼迫你,那只是根烧火棍,吓唬老鸨而已。本少爷慕名而来,真心实意,定让你心服口服。”
何大鼻子站起身,从小布袋里摸出散银一块接一块排列在地,从小飞燕脚边一直排列至床前。何大鼻子坐床沿上招呼:“小飞燕你踩着银子走过来。”
小飞燕起先不知何大鼻子胡芦里卖什么药,一直注视着何大鼻子。待她看清何大鼻子排列银子,懂得何大鼻子用意了。
小飞燕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嘲讽道:“你希望用银子收买本姑娘,就这几块散银?”
何大鼻子笑吟吟说:“银子可买到世上一切,包括你的身体。”
小飞燕同样笑吟吟问:“本姑娘要是不过来呢?”
何大鼻子大声道:“小飞燕你踩着银子走过来。现在你踩着银子走过来了,本少爷保证你今生今世永远踩着银子走路。本少爷不再动员,走不走你自己掂量吧!”
何大鼻子坐床沿岿然不动,目光灼灼盯住小飞燕。
小飞燕犹豫了,为难了。走过去吧,刚才已把话说绝,凭这几块散银便投怀送抱,脸面上过不去,这不是自己抽自己嘴巴吗。硬着头皮不动,何家大院的少爷不是轻易可以得罪。凭这小子的蛮横霸道,以后在平安镇恐怕不得安生。再说何大鼻子年轻英俊,嫖客中能有几名如此翩翩少年。
小飞燕迟疑了片刻,撒娇道:“人家不愿意一个人走,要你陪着走嘛!”
何大鼻子意味深长地笑笑,走过去牵起小飞燕葱管样细嫩的手指,扶着她纤纤细腰,踩着银子走到床边。
何大鼻子兴奋了半宿,一觉睡到大天亮。翌日清晨睁眼醒来,侧首凝视裸身蜷伏身旁的小飞燕,用胳膊肘撞撞她,动员道:“跟本少爷走吧,离开春香阁,我们去过踩着银子走路的日子。”
小飞燕深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春香阁姑娘最妥当的出路便是趁着年青,有人迷恋,找个有钱人从良,如果有钱的年青人那就更好。何大鼻子符合以上二项,小飞燕不得不慎重考虑。
小飞燕温情脉脉注视着何大鼻子,将一条粉臂搭到何大鼻子胸口上,无奈地叹道:“我不是自由身,不能说来就来,说走便走。”
“这有何难。”何大鼻子翻身坐起,“本少爷这就去找老鸨。”
何大鼻子对老鸨实话实说,态度坚决。
老鸨无奈,伸出手掌说:“小飞燕进春香阁五年,今年刚开始接客,尚未赚钱。老身养了她五年,每年食宿二百两,身价银一千两,你拿二千两吧。”
何大鼻子将二千两银票掷到老鸨眼前,拉着小飞燕离开春香阁。张麻子见了惊愕万分,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感慨万端:“妈的,有钱真好!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依老子看,钱中才有颜如玉。”
何大鼻子置酒请客,感谢张麻子引见。张麻子调侃:“何时你出银子替我赎一名姑娘,也让老子享享艳福。”
小飞燕调笑:“张练总要姑娘,我认识许多绝色女子呢。”
说笑间,猴子进门,瞥一眼满桌酒菜,撕下一个鸡腿,边啃边说:“练总,千总老爷来了。”
何大鼻子问:“哪位千总?”
“还能有哪位千总。”猴子咽下一口鸡腿,含糊不清地说:“府城营兵千总,说是巡查各县镇团练,到平安镇来了。”
“这灰孙子。”张麻子骂,“来了准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