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一首:
古为豪杰称三国,西蜀东吴魏之北。
卧龙才智谁能如,吕蒙英锐真奇特。
中间虎将无人比,勇力超群独关羽。
蔡阳斩首付一笑,芳声千古传青史。
岂知世乱英雄亡,后代贤良有孙子。
梁山兵困北京危,万姓荒荒如乱蚁。
梁公请救赴京师,玉殿丝纶传睿旨。
前军后合狼虎威,左文右武生光辉。
中军主将是关胜,昂昂志气烟云飞。
黄金铠甲寒光进,水银盔展兜鍪重。
面如重枣美须髯,锦征袍上蟠双凤。
衬衫淡染鹅儿黄,雀靴雕弓金镞莹。
紫骝骏马猛如龙,玉勒锦鞍双兽并。
宝刀灿灿霜雪光,冠世英雄不可当。
除此威风真莫比,重生义勇武安王。
话说蒲东关胜,这人惯使口大刀,英雄盖世,义勇过人。当日辞了太师,统领着一万五千人马,分为三队离了东京,望梁山泊来。
话分两头。且说宋江与同众将,每日北京攻打城池不下。李成、闻达那里敢出对阵?索超箭疮又未平复,更无人出战。宋江见攻打城子不破,心中纳闷,“离山已久,不见输赢……”是夜在中军帐里闷坐,点上灯烛,取出玄女天书。正看之间,猛然想起围城已久,不见有救军接应,戴宗回去又不见来。默然觉得神思恍惚,寝食不安,便叫小校请军师来计议。吴用到得中军帐内,与宋江商量道:“我等众军围许多时,如何杳无救军来到,城中又不敢出战?眼见得梁中书使人去京师告急,他丈人蔡太师必然有救军到来,中间必有良将。倘用围魏救赵之计,且不来解此处之危,反去取我梁山大寨,此是必然之理。兄长不可不虑。我等先着军士收拾,未可都退。”
正说之间,只见神行太保戴宗到来,报说:“东京蔡太师拜请关菩萨玄孙蒲东郡大刀关胜,引一彪军马飞奔梁山泊来。寨中头领主张不定,请兄长、军师早早收兵回来,且解山寨之难。”吴用道:“虽然如此,不可急还。今夜晚间,先教步军前行,留下两支军马,就飞虎峪两边埋伏。城中知道我等退军,必然追赶。若不如此,我兵先乱。”宋江道:“军师言之极当。”传令便差小李广花荣引五百军兵去飞虎峪左边埋伏,豹子头林冲引五百军兵去飞虎峪右边埋伏;再叫双鞭呼延灼引二十五骑马军,带着凌振,将了风火等炮,离城十数里远近,但见追兵过来,随即施放号炮,令其两下伏兵齐去并杀追兵。一面传令前队退兵,倒拖旌旗,不鸣战鼓,要如雨散云行,遇兵勿战,慢慢退回。步军队里,半夜起来,次第而行,直至次日巳牌前后,方才鸣金收军。
城上望见宋江军马手拖旗幡,肩担刀斧,人起还山之意,马嘶归寨之声,纷纷滚滚,拔寨都起。城上看了仔细,报与梁中书知道:“梁山泊军马,今日尽数收兵,都回去了。”梁中书听得,随即唤李成、闻达商议。闻达道:“眼见得是京师救军去取他梁山泊,这厮们恐失巢穴,慌忙归去。可以乘势追杀,必擒宋江。”说犹未了,城外报马到来,赍东京文字,约会引兵去取贼巢。“他若退兵,可以立追。”梁中书便叫李成、闻达各带一支军马,从东西两路追赶宋江军马。
且说宋江引兵退回,见城中调兵追赶,舍命便走,直退到飞虎峪那边。只听的背后火炮齐响,李成、闻达吃了一惊,勒住战马看时,后面只见旗幡对刺对刺:交叉,战鼓乱鸣。李成、闻达火急回军,左手下撞出小李广花荣,右手下撞出豹子头林冲,各引五百军马两边杀来。措手不及,知道中了奸计,火速回军。前面又撞出呼延灼,引着一支马军大杀一阵,杀的李成、闻达金盔倒纳,衣甲飘零,退入城中,闭门不出。
宋江军马次第而回。早转近梁山泊边,却好迎着丑郡马宣赞拦路。
宋江约住军兵,权且下寨,暗地使人从偏僻小路赴水上山报知,约会水陆军兵两下救应。有诗为证:
宋江振旅暂回营,飞虎坡前暗伏兵。
杀得李成无处走,倒戈弃甲入京城。
且说水寨内头领船火儿张横,与兄弟浪里白条张顺当时议定:“我和你弟兄两个,自来寨中,不曾建功,只看着别人夸能说会,倒受他气。如今蒲东大刀关胜三路调军打我寨栅,不若我和你两个先去劫了他寨,捉得关胜,立这件大功,众兄弟面上也好争口气。”张顺道:“哥哥,我和你只管的些水军,倘或不相救应,枉惹人耻笑。”张横道:“你若这般把细,何年月日能够建功?你不去便罢,我今夜自去。”张顺苦谏不听。当夜张横点了小船五十余只,每船上只有三五人,浑身都是软战软战:软质(非金属)战衣,手执苦竹枪,各带蓼叶刀,趁着月光微明,寒露寂静,把小船直抵旱路。此时约有二更时分。
却说关胜正在中军帐里点灯看书,有伏路小校悄悄来报:“芦花荡里约有小船四五十只,人人各执长枪,尽去芦苇里面两边埋伏,不知何意,特来报知。”关胜听了,微微冷笑:“盗贼之徒,不足与吾对敌。”
当时暗传号令:“叫众军……,俱各如此准备。贼兵入寨,帐前一声锣响,四下各自捉人。”三军得令,各自潜伏。
且说张横将引三二百人,从芦苇中间藏踪蹑迹直到寨边,拔开鹿角径奔中军。望见帐中灯烛荧煌,关胜手捻髭髯坐看兵书。张横暗喜,手搦长枪抢入帐房里来。旁边一声锣响,众军喊动,如天崩地塌,山倒江翻,吓的张横倒拖长枪,转身便走。
四下里伏兵乱起。可怜会水张横,怎脱平川罗网?二三百人不曾走得一个,尽数被缚。
推到帐前,关胜看了,笑骂:“无端草贼,小辈匹夫,安敢侮吾!”将张横陷车盛了,其余者尽数监了,直等捉了宋江,一并解上京师。
不说关胜捉了张横。却说水寨内三阮头领正在寨中商议,“使人去宋江哥哥处听令。”只见张顺到来,报说:“我哥哥因不听小弟苦谏,去劫关胜营寨,不料被捉,囚车监了。”阮小七听了,叫将起来,说道:“我兄弟们同死同生,吉凶相救。你是他嫡亲兄弟,却怎地叫他独自去?
被人捉了,你不去救,怎见宋公明哥哥?我弟兄三个,自去救他!”张顺道:“为不曾得哥哥将令,却不敢轻动。”阮小七道:“若等将令来时,你哥哥吃他剁做八段!”阮小二、阮小五都道:“说的是。”张顺逆他三个不过,只得依他。当夜四更,点起大小水寨头领,各驾船一百余只,一齐杀奔关胜寨来。
岸上小军望见水面上战船如蚂蚁相似,都傍岸边,慌忙报知主帅。
关胜笑道:“无见识贼奴,何足为虑!”随即唤首将附耳低言:“……如此如此。”
且说三阮在前,张顺在后,呐声喊,抢入寨来。只见寨内枪刀竖立,旌旗不倒,并无一人。三阮大惊,转身便走。帐前一声锣响,左右两边,马军步军,分作八路,簸箕掌、栲栳圈,重重叠叠围裹将来。张顺见不是头,扑嗵地先跳下水去。三阮夺路便走,急到得水边。后军赶上,挠钩齐下,套索飞来,把这活阎罗阮小七搭住,横拖倒拽捉去了。
阮小二、阮小五、张顺,却得混江龙李俊带的童威、童猛死救回去。
不说阮小七被捉,囚在陷车之中。且说水军报上梁山泊来,刘唐便使张顺从水路里直到宋江寨中,报说这个消息。宋江便与吴用商议:“怎生退的关胜?”吴用道:“来日决战,且看胜败如何。”
说犹未了,猛听得战鼓齐鸣,却是丑郡马宣赞部领三军直到大寨。
宋江举众出迎。门旗开处,宣赞出马。怎生打扮?但见:征袍穿蜀锦,铠甲露银花。金盔凤翅披肩,抹绿云靴护腿。马蹄荡起红尘,刀面平铺秋水。满空杀气从天降,一点朱缨滚地来。
宋江看了宣赞在门旗下勒战,便唤首将:“那个出马先拿这厮?”只见小李广花荣拍马持枪,直取宣赞。宣赞舞刀来迎。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到十合,花荣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宣赞赶来,花荣就了事环带住钢枪,拈弓取箭,侧坐雕鞍,轻舒猿臂,翻身一箭。宣赞听得弓弦响,却好箭来,把刀只一隔,铮地一声响,射在刀面上。花荣见一箭不中,再取第二枝箭,看得较近,望宣赞胸膛上射来。宣赞革登里藏身,又躲过了。宣赞见他弓箭高强,不敢追赶,霍然勒回马,跑回本阵。花荣见他不赶来,连忙便勒转马头,望宣赞赶来。又取第三枝箭,望得宣赞后心较近,再射一箭。只听得铛地一声响,正射在背后护心镜上。宣赞慌忙驰马入阵,便使人报与关胜。
关胜得知,便唤小校:“快牵过战马来!”那匹马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浑身上下没一根杂毛,纯是火炭般赤,拴一副皮甲,束三条肚带。关胜全装披挂,绰刀上马,直临阵前。门旗开处,便乃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