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朕真正头疼的地方。”陶清德眯了眯眼睛,长叹了口气,“到底出事的人是不是太后,到底走水是不是意外,到底那个宫人有没有问题。朕只是后悔,没有早点将太后的问题解决。”
“现在再想也是无济于事了,妾身倒是觉得,先看看情况再说。”
“只有这么做了。”
话音落下,赵佳怡便听到了陶清德烦躁地叹息声。她很少见到他这种神情,这当然说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一步了,他敢于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了。
不过,赵佳怡在这个当头上还真是开心不起来。正如陶清德所说,穆月云一事疑点太多,要是他们错失了什么线索,很可能会被杀一个回马枪。
……
朝中局势紧张,穆月云宫殿走水一事处理起来越发棘手了。事情朝着不能收拾的方面开始发展,先是钦天监发难,再来就是原先被打压的吏部尚书党羽纷纷上书,最后连一些刚回到封地的王爷都被惊动了。
陶清德想把事情暂时压下来,可不少人都想趁着这个机会给赵家一点好果子尝尝,哪里肯随便放过机会?
不仅是陶清德一个人头疼,因为关系到自己,赵佳怡也拼命地想着办法,要怎么样做才能让徐汉韶从这一次的弹劾中脱身。
可与他们比起来,徐汉韶的态度反而鲜明许多,他一方面不受影响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一方面积极查找相关线索,可以说是有条不紊。
事情压了数十天后,朝中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的弹劾,七名四品以上官员联合钦天监一起上书弹劾徐汉韶。
好在徐汉韶一直以来除了说话直了点,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所以,朝臣们能够拿来做文章的也就是穆月云寝宫走水一事罢了。
结果不用说,胡闹的理由弹劾,当然是被陶清德一巴掌给打了回去。不过,因为牵扯到的官员过多,他也不能明里直接将这一大帮子人全部打下船,只是给了一点小小的警告,让他们安分守己一些。
可事情闹得太大了,第二天,陶影柔就直接找到了赵佳怡这儿。
再次见到自己看好的这个皇家之女,赵佳怡倒真的是吓了一跳的。陶影柔满面愁容,哪里有半点婚前的快乐模样?这哪里是当初那个可爱活泼的永乐公主?
对方的来意,赵佳怡心中大抵清楚,不过,她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但见到对方这模样,她哪里还会先谈正事,连忙就把人拉到了内室,一本正经地问道:“永乐,你老实和本宫说,是不是徐参将待你不好?”
赵佳怡一开口就问出这么犀利的问题,反倒是来诉苦的陶影柔不好意思了。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可眼泪簌簌就下来了,梨花带雨的模样怎么看都叫人心疼。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看了都知道,赵佳怡皱着眉头,心里总归是不大舒服的。
察觉到气氛不对,陶影柔立刻止住了抽泣声,赶忙回答道:“娘娘切勿担忧,臣女和驸马很合得来。”
“你说的是实话吗?”赵佳怡拿着帕子,替对方拭去眼角的泪滴,看似漫不经心地念叨着,“本宫要你说实话,你就知道拿这些来搪塞本宫,是觉得本宫不可信吗?”
“当然不是……”陶影柔死咬着唇瓣,呼吸沉重地说道,“皇后娘娘,臣女大约真的不能做一个贤内助了。”
“他欺负你了?”赵佳怡狐疑着问道。
虽然在看到陶影柔眼泪落下的时候,赵佳怡就有了猜测,加之上一次看到徐汉韶的时候,他的态度明显冰冷,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二人成婚后不久就出现了矛盾。
不过,徐汉韶的为人赵佳怡还是清楚的,他可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男人,况且,他的责任心也不会容许他就这么辜负一个为了他连脸面都不顾了的女人。
平息了一下心情,陶影柔抢下话语权,慌忙说道:“娘娘,驸马真的待臣女极好。不过……臣女总觉得,我们不像夫妻就是了。”不等赵佳怡追问,她又说道:“臣女忍不住哭出来的原因还有两个。一是家中施压,二来,最近朝廷对驸马的弹劾过多,臣女着实担心。”
“朝廷中弹劾徐参将的事情,本宫是知晓的。不过,王爷那里又出了什么事情吗?”赵佳怡惊诧地问道。
“还能是什么事?父亲断然不会和朝中一些大臣联合起来弹劾驸马,可因为这件事情,家里头对驸马也颇有怨言。”陶影柔一边说着,一边低下了头。
赵佳怡不能继续落井下石,虽然现在的情况确实不乐观,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安慰着:“徐统领的事情还不到那么糟糕的地步。虽然弹劾的人多,可圣上不是都已经把折子给退回去了吗?你安安心心,别先把自己给急坏了。”
“臣女知道皇后娘娘与皇兄对臣女的厚爱,不过,皇兄总归是一国之君,是要为国家着想的。大臣们的折子能够退回去一次,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这点道理,臣女心中清楚。”陶影柔苦笑着,“臣女来,只有一个请求,还请皇后娘娘能够答应。”
“你说。”
“请娘娘劝说圣上,让圣上把驸马调走吧。”陶影柔隐忍着说道。
“永乐,你可知道,如果圣上现在撤了徐参加的头衔,他以后想要再升上来就会比登天还难了?”赵佳怡皱紧了眉头,严肃地问道。
“臣女知道。可现在不是没有办法吗?况且,臣女和驸马已经商量过了,我们只是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过我们的平淡生活,朝堂上的水太脏,不是我们能够随随便便去触碰的。”陶影柔壮着胆子说道,“臣女说这话并无冒犯圣上和娘娘的意思。”
“话都说完了,还说没有冒犯的意思吗?”赵佳怡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臣女……”
“好了,不必解释,本宫就是因为你的直爽才喜欢你的。要是你和那些妇人一般只会在背后指指点点,本宫就不会这么宠着你了。”赵佳怡沉思了片刻,轻声说道,“你说的,本宫知道了,但徐统领是否会被撤职,不是本宫一句话能够说了算的。圣上有他的思量,究竟要怎么做,还是得让圣上来决定。”
鉴于小半个月来,朝堂上的局势一直都不是很稳定,赵佳怡也不能轻易给出一个定论。十几天,该坚持的时候他们都坚持了下来,怎么可能现在退缩呢?
陶影柔想要和徐汉韶一起退隐,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赵佳怡也不能说是不理解,毕竟她也有过受众人非议的时候,也被逼迫到不得不为自己做打算,甚至想到了要去皇家寺院出家。
在这个当口上,谁不想躲去一时的灾难呢?要是可以,赵佳怡都想要去世外桃源避避风头,偷个清闲。
陶影柔看事情有着落,便继续说道:“娘娘,您也知道,驸马他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臣女是因此才觉得心里不舒服的,既然当初娘娘能够那么厚待臣女,臣女也恳切地希望,娘娘和圣上可以考虑臣女的意见。”
“永乐,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靠躲的,便是你们找一个了无人烟的地方,都有可能会有人从中作梗,把不必要的恶名扣在你们头上。”赵佳怡轻叹了口气,招呼着她坐下,才继续说道,“你们的困境本宫已经全然知晓了,本宫会与圣上说的,只是,这几日还希望你们能够多多忍耐。”
“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女一定记下。”
“你呀,就不要说那些客套话了。”
陶影柔每每和她道谢的时候,赵佳怡心中都不自觉地会产生一种羞怯的情绪。虽然她是挺喜欢这孩子的,但她不能否认她的私心,在撮合这桩婚事的原因上,她想要摆脱徐汉韶比她喜欢陶影柔的因素要多得多。
而在赵佳怡看来,徐汉韶留在朝中虽然能够保证她的名望,可就算离开了朝廷,也不会是她的损失。他们夫妻两个一走,天高皇帝远,爱去哪里去哪里,能够平平安安自然是最好。从她这一方面来说,不用经常见到他们也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了。
这些日子,赵佳怡不断地打听永乐公主府的情况,最怕的就是这小两口闹别扭闹矛盾,生怕他们两个人有半点的不和睦,可谓是操碎了心了。
所以,自然而然地,在解决了弹劾问题之后,赵佳怡便情不自禁地打听起了他们的婚后生活:“永乐,你出嫁之前总是那么任性妄为,现在你如愿以偿嫁给了你想要嫁的人,你觉得值得吗?”
陶影柔咬着嘴唇,没有立刻回答,不过最后还是点了头,应道:“驸马在不喜欢臣女的时候迎娶了臣女,着实已经委屈了他。虽然驸马很多时候可能只是把臣女当成一位公主而不是他的妻子,但臣女能够嫁给他,很高兴。”
“太后寝宫走水那一日,你担心了吧?”
“是有些……”陶影柔微微低下头,愁容满面,“那天大晚上的,有下人来禀报宫中走水了,他立刻起了身连话都没有听完就匆匆入宫。臣女在后面追了半道,可他连都头不回,第二天等到傍晚他才回来。要不是因为圣上托人带了话到公主府,恐怕臣女会直接闯进皇宫里来要人。”
陶影柔半开着玩笑说道,然而,赵佳怡还是听出了她自嘲的意味。说实在话,她一点都不怀疑,陶影柔会像说的那样直接冲到皇宫里来,这种事情,陶影柔能干的出来。
不过,最让赵佳怡感觉浑身不适的,还是陶影柔所说的关于徐汉韶的态度。他是听说了皇宫内有地方走水才急忙入宫的,而不是知道穆月云的寝宫走水才入的宫,这么说来,他当时很有可能是误以为自己的宫殿出了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