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德不好受,赵佳怡也见不得好到哪里去。她又不是没事找事想要让自己喜欢的男人不舒服的,实在是接连几次伤害和怀疑已经彻底惹恼她了。
你说陶清德吧,要警告就发个警告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刺人呢?
可就在赵佳怡觉得,陶清德会因此降罪于她的时候,那道男声却突然说道:“起来吧,跪在地上太久了。”
很难想象赵佳怡听到这话的时候心情是如何的,不过,不能否认的是,她居然心里面还咯噔了一下。
赵佳怡当然不会在自己犯错的时候傻傻地站起身,到后来还是陶清德来扶,她才肯起来的。
大约也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口气有很大的问题,赵佳怡极为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了句:“妾身逾越了。”
谁知,她刚说完,那边陶清德却闷笑开了:“你现在才知道你做错了吗?”
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要不然,恐怕那些下人就该目瞪口呆了。别说是旁的人了,就连赵佳怡也没有见到陶清德这般模样过,一时间,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怡儿,你进宫多久了?”
“回圣上,三年了。”赵佳怡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好似这么一个数字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多大的意义。
“三年了啊……”陶清德深吸了口气,抿了口茶水,突然说道,“知道朕为什么会对你那么苛刻吗?”
“圣上不喜妾身需要理由吗?”赵佳怡感觉好笑。
“需要,当然需要。当朕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朕难道就那么苛刻地对你了?”陶清德一本正经地问道。
都说君心难测,赵佳怡现在实实在在地就是这个感觉,哪里有皇帝会没事叫宫妃去猜测他的心思的?
但是,经过陶清德这么一提,赵佳怡还真的就发现了问题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她很是温柔,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情窦初开,感情一发不可收拾。只是,后来两个人的感情一直不温不火,直到虞昭入宫才变得水火不容。
微微蹙眉,赵佳怡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因为赵家?”
赵佳怡提出这样的看法,不是空穴来风。赵家几代为官,虽然不见得每一代都有人做到正一品正二品这样的大官位置,不过,在朝中,赵家还是非常有威望的,凝聚力也十分强。这也是为什么,陶清言在谋划策反的时候,明知道赵琛没有兴趣,还是想拉他入伙的原因。
有这么一个家族存在,毫无疑问对皇家是一种威胁。外戚夺权的例子不在少数,没有人能够保证一向以忠君出名的赵家会不会做出对朝廷不利的事情来。
“差不多,但还是错了。”陶清德轻声说道。
陶清德的声音很沉重,赵佳怡感觉,他不是在开玩笑。可让她继续往下挖,她还真看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能够让这个男人一下子就改变主意。
思来想去,赵佳怡垂下眼眸,低声说道:“请圣上恕妾身愚钝。”
“谁把你捧上了瑜妃这个位置,你就应该怪罪谁。”
瑜妃这个位置?赵佳怡的脑子在捕捉到这一信息的时候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脑海里闪现出那张很久没有出现的面颊,她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难道,圣上指的是太后吗?”
之所以赵佳怡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在陶清言一事发生之前,陶清德从来没有表现过对穆月云的反抗。甚至在外界很多人看来,他们二人完全就是母慈子孝的典范。
陶清言一事之后,没有人敢提起关于穆月云的消息,赵佳怡自然也是如此。她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去过问呢?就连朝中那些曾经支持过陶清言的朝臣,也在逼宫失败之后就默默低头,生怕陶清德会把战火燃烧到他们头上。
从第一次在陶清言和虞昭的谈话中得知穆月云在中间也起了微妙作用时,赵佳怡就有过疑惑,不过,直到陶清言去往穆月云宫中挟持虞昭时,她才敢真正肯定,穆月云是和他们同流合污的。
“朕并不知道你是幌子,虞氏才是真正的细作。”陶清德说着,目光一沉。
“所以,圣上从一开始就知道,辰王爷和太后意图不轨了,是吗?”赵佳怡发觉陶清德的脸色微变,立刻撇开头,慌张道,“妾身逾越了,请圣上恕罪。”
“你没有什么罪责,是朕没有一开始就和你说清楚,以至于你现在还不能完全信任朕。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问题没有解决了。与其说朕今日来是来追责的,不如说朕是来解惑的。”陶清德看着对面的女人,郑重其事道,“你确实不是最能够打动朕的人,但却是能让朕决意在贤皇后之后选择与子偕老的对象。”
依照赵佳怡对陶清德三年来的了解,他很会讨女人喜欢,或者说,他这样的身份,不论说出的话是什么,都会让后宫的妃子们趋之若鹜。可是,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句正正经经的承诺,也并非易事。
“圣上难道就不担心赵家吗?”赵佳怡含笑问道。
“你已经差点付出了生命。至于赵家,安分守己便好。”陶清德明了地说着。
赵佳怡的眼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湿润,她等候三年,能够等到与陶清德坦诚相待的时候,她难道还不该高兴吗?不管她再怎么封闭自己的内心,她都不能自欺欺人地认为,她不在乎他,不爱他。
沉静下来,赵佳怡深吸了口气,坦然道:“妾身多谢圣上厚爱与信任,也替赵家,多谢圣上。”
“这是你们应得的。”陶清德似乎也是松了口气,“朕很担心,你把朕想成无耻之徒,不再信任偏爱。”
“确实,被您怀疑和憎恶的时候,妾身真的是全身发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赵佳怡苦笑,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能得圣上信任,妾身就算是再死一百次都值得了。”
“别说一百次,就连一次,你都死不起了。续命丹,朕可是真的一颗都没有了。”
赵佳怡蓦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自从陶清德在虞昭身上用过一颗续命丹以后,穆月云就咋咋呼呼地,她心里也不好受,而今,他却说,是连一颗都不剩了。那意思岂不是,最后一颗续命丹是用在她身上了吗?
赵佳怡这么惊慌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陶清德。他之前明明是那么不待见自己,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一次险些丧命就莽撞地用了这么珍贵的药物?最后一颗续命丹,和第二颗续命丹,使用时的心情总归是有点区别的。
哽咽了一下,赵佳怡红着眼睛问道:“圣上就不怕后悔吗?”
“为何要后悔?朕知道你与太后不是一路的,便足够了。”陶清德拉着女人的柔荑,伸手替她将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继而又道,“朕以前亏待了你那么多,该给你的,都该给你。就如徐统领说的那样,你的性命,赵家的努力,朕应该看到。”
“圣上对于太后似乎有许多的偏见。”赵佳怡看着对方,十分认真地说道。
“续命丹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陶清德漫不经心地问道,看似是在回避问题。
陶清德和穆月云的关系,赵佳怡当然关心,可他不愿意说,她当然不能继续问下去,便回答道:“知道,与我赵家也有关系。”
“是啊。”陶清德淡淡笑道,“当时,父皇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可能坚持不住了,担心朕的太子之位会受到威胁,便派人在三弟的膳食中下了药,三弟因此一病不起。在续命丹送回京都的途中,一颗续命丹被夺,很巧合,三弟的病在那之后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是……辰王爷派去的人?”
“你觉得,三弟有那个手段吗?”
赵佳怡闻言,脸色一白,猛然间明白了陶清德对穆月云的偏见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了。
陶清德与陶清言和穆月云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可不管怎么说,陶清言都是穆月云的亲生儿子,而且还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她当然希望和自己亲近得孩子能够有所成就。恐怕,从先帝在陶清言膳食中下药时开始,穆月云就已经准备把矛头对准陶清德了吧。也难怪,陶清德对他们那么警惕。
咬了咬牙,赵佳怡长叹了口气,问道:“圣上是怀疑,妾身与太后同流合污,而虞氏被太后处处排挤是因为妾身,所以才抬高了虞氏的地位来压制妾身和太后,是这样吗?”
“你很聪明。”陶清德叹道,“难怪到最后,他们的计策毁于你一人之手。”
提到这个,赵佳怡什么心情也都没有了,只有一股酸楚冒上心头。那种难受的心情在胸腔里沸腾,不停地往上翻着。
陶清言的势力的确是被成功地打击了,可旁人付出的代价不见得就少。
确定陶清德此时对自己并无恶意,赵佳怡起身,在一侧再次跪下,诚恳道:“圣上,妾身有一事相求。”
“起来吧,情理之中的,朕自然会答应。”陶清德将人扶起,一边说道。
“请圣上替灵芝平反。”赵佳怡吸了吸鼻子,忍住抽泣,“灵芝是冤死的,妾身没能够保护好她,害她白白丢了性命。如果不是妾身一意孤行,她就不会遭罪了。若不是她,妾身早就一命呜呼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哪里还能为圣上分忧?”
“你对那丫头倒是照顾得很。放心吧,这件事情早就交下去办了,就等着你开口。”陶清德轻笑。
“谢圣上。”赵佳怡惊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