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各国的使者,幕僚党被暗杀之事也停歇了下来,具体损失怎么样便不得而知了。赤璞看似没有了先前的那般紧张,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如此罢了。苍子墨最近陪我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偶尔跑我这儿来听听小曲,品品茶水。
当然更多的时候,我反而觉得他是来摆脸色的,我身体好得差不多,萧妃自然是义正言辞的跑来学琴,除此之外还多了个每天必定会按时报到的圣乐师大人,我这不大的院子,一时间热闹了起来。萧妃自然是乐的笑开了花,有两个技艺高超的人围着她一个人转,也不愁无聊得紧,当然我不认为萧妃能够不负众望的学个多好。
我不是很清楚冥灵是个什么样的来头,不过这里的人都不把他当普通人看,自然是有些特权之类的,连苍宏都对冥灵的一切行迹不闻不问的,苍子墨更是管不着。每次看着冥灵和萧妃跑来找我玩,苍子墨就摆起那张冷冷的脸,仿佛别人欠了他几万两金子似的。无奈却奈何不了那二人,只好时时刻刻守着。偶尔也有人来向他通报些事物,他一如既往没有故意避开我,但我向来知道分寸,都不会在有人通报的时候接近。以至于,张启之事到底到了何种状况也无从得知,但从苍子墨轻松地姿态里不难猜出,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了。这样的景象无非不是在催促着我该加紧行动了。
越发喜欢注视着身边这个鲜明的女子,红衣加身,婀娜多姿。我们的关系既不是师徒,也不是朋友,这种不温不火、干干净净的关系,是我认为最为美好的存在。事到如今,我却容你不得,这种无奈,就像是在看着一朵即将被雪摧残的花朵,她明明开得和谐绚丽,却没有我同情的余地。
察尔丹既然清楚我的真正目的,并以此作为要挟来看,我不能坐以待毙被他一直牵着鼻子走。可是那个人太过危险,他可以让我在一夕之间一鸣惊人,又可以在几句话之间让我受制于他,所有的这一切,都让我不得不谨慎。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是为什么不直接将张启解决灭口,只要张启一死,便无人能供出是他指使,更不会让我受到牵连。而是非要大费周章的要我拉个陪葬?这一切的不正常行径不得不让我小心行事,联系到在刑部时,张启看我的那个眼神,更觉得行动之前十分有必要见一下他本人。只可惜,刑部不是普通人那么容易进的地方,何况,我要见的还是重量级的犯人。然,我终究没有等到那个再见他的时机。形式蜿蜒之间,又不得不陷入了另一个凶险万分的深渊。
我开始一有时间便在苍子墨耳边念叨着无聊。
明明自己都不用再禁足了,这人却一点也没有让我出去的意思,当然除了有他陪同的情况下。
这天天气不怎么好,天空阴沉沉的,细细的小雨密密麻麻的在空气里飘,萧妃没有冒雨往我这儿跑,耳根倒是安清净了不少。不过,另一个人就不同了,向来风雨无阻,乐此不惫。当然,冥灵在的时候,苍子墨一般都在。
关了窗户,隔绝了滴滴答答的雨声,冥灵提议下棋打发时间。看苍子墨悠悠的在一边喝着茶,手中看着最近从苍宏那里传来的奏折,偶尔皱皱眉,倒还算惬意。想来就我和冥灵显得最为厉害,现在的确挺无聊的,我便说好。黑白棋子摆上去不到一刻钟,我就输了不下五盘。等到我输了第十盘的时候,终于爆发了,气鼓鼓的将脚一跺,拍桌而起,“冥灵你给我等着!”
冥灵立马摆出一张讨好的脸,看着我气鼓鼓的样子,“那我让你十个子好不好?”十分无辜的样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便觉得更来气,他那是胜利者得意的施舍。“谁要你让!我这次一定赢你!只要我这次赢了你,前几盘输的都不作数。”儿时的争强好胜之心倒是一点没变,想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不是登峰造极,好歹也是个一流手段,居然会输给一个小孩子,着实让我容忍不了。冥灵愣愣的看着我,估计是被我当场那气势给吓到了,好一会儿才附和说:“好。”
接下来,我便直奔苍子墨面前,不吭不响,就直愣愣的望着他。心想,我这边动静那么大,他老人家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苍子墨依旧看着自己手中的折子,也不看我,一边很好心的开口道:“就这一次。”
一见他答应,我便迫不及待的夺过他手中的折子放到一边,拉着他往棋桌上走。那边冥灵一看我是去拉了个人过来,顿时笑出声来,“哈哈,你……你作弊!”
“作弊怎么了?我有说这一局不准作弊吗?”我自认为和小屁孩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有时候是需要采取些必要的手段。
冥灵憋笑得看着我让苍子墨坐到他对面,好看的眼睛闪了闪:“那好,如果这局我输了,那么按你的意思前几局都不算,也不会有相对的处罚。但要是我这局赢了,羽姐姐就答应我要帮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好!”我答应得十二分的爽快,顿时看见苍子墨的脸黑了一大半。
我自然十分相信苍子墨棋艺是在冥灵之上的,因为平日里一刻钟的时间,他能让我输上个十几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直到我看见苍子墨额头上,开始因为紧张的棋局出现细细的汗珠时,我才惊觉,自己是不是忽视了什么至关重要的问题。冥灵和我下的时候不会在偷偷让我吧?还是说,一个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的小人能被称为小孩吗?冥灵那厮我们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他吗?来不及怀疑更多,我又陷入了惊险万分的棋局之中。
高手过招就是不一样,一盘就是一炷香的时间,最后以苍子墨险胜半颗子而结束。我大大的松口气,忙给苍子墨递茶水让他歇息。得意的看冥灵一眼宣布道,“是我赢了!”
“我们再来一盘,这次还是赌……”冥灵那厮也不躁不急,输了还想着继续挑战,不过话到一半就被进来禀告的官差打断,来的是刑部的人。
进来的人小声的在苍子墨耳边说了些什么,苍子墨便急急冲冲的夺门要离开,走到门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了我一眼,又退到我面前不容拒绝的说道:“我没回来之前,下棋可以,但不准赌任何东西!”我马上点头受教,生怕他一个不爽把下棋给我给禁了。
看着苍子墨独自一人冒雨离开,刚刚还不错的心情顿时也凉了一半,不安的预感如此强烈,让人始料不及。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冥灵突然扯着嗓子在我耳边大吼一声,我才反应过来,但也是愣着,总归是高兴不起来。苍子墨一走,我连做戏的心思都没有,一直以来都明白,是自己拖得太久了的关系,想必这一次,再也没有多余的停留时间了。
苍子墨走得如此急促的原因,我能想到的,只能是和张启相关。张启一死,对我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一想到,从今以后会时时刻刻受到察尔丹的控制,就如同掉进了一个无形的蜘蛛网,周围密密麻麻都是线,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去解开束缚。
张启当时看我的眼神中,是否已经预料到了,我终会作为察尔丹眼线的替代品存在?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冥灵两个人,我无心理会他,他便也不闹,乖乖的坐在一边盯着我毫无表情的脸。说不清楚是何感觉,自己居然可以毫无保留、毫无顾忌的在这个孩子面前放下伪装。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人是无害的。他就像是一块很纯洁的黑宝石般,生气灵动,从不掺杂着其他的虚情假意,即使他的眼神偶尔流露出如同黑色漩涡般的深邃,但也十分容易看出那里面感情的毫无杂质。所以,他不懂我的忍辱负重,不懂这个世界的肮脏龌蹉,不懂人心隔肚皮。我甚至觉得自己突然间的情绪转化,完全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因为他不懂,我才会如此安心。
现下的时刻对于我来说,度日如年。
难道说我能做的只能是等?乖乖的受控于他人,甚至最后在不知不觉间,将苍宇国拱手相送?在亲手葬送了自己最亲的人后,我还将亲手葬送掉自己生长的故土?……这真是个我无法承受得了的笑话!我可以和察尔丹成为相互利用的关系,却绝对不能成为受制于人的那种。无论如何,那个让他一直舍不得杀的人,我必须知道内幕!即便如此,我们也该处在对等的位置上,相互利用。
“巧儿,拿琴来!”我冲门外候着的人坚定的道,我承认我想赌一次。
不一会儿,琴已经到我手中,“没我吩咐就别进来打扰我们了。”我冲巧儿吩咐后,让她点好火炉,关门离开。
摆好琴,也没调试一番便开始弹奏,冥灵在旁边眯着眼睛听我的曲子。直到我弹完一曲才惊觉自己已经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时间匆匆流逝,每拨一次琴玄,心便随之一震。
“言儿,你的心乱了。是在叫谁过来接你呢?”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纠正,无人之时,冥灵依旧唤我言儿。知道事情瞒不过他,毕竟是鼎鼎有名的圣乐师,我这种以琴音传递消息的方式,到他这儿完全是小菜一碟。“我的同伴而已,冥灵能不能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讨好般的摸了摸他脑袋,认真而严肃。
他亦是认真的看着我,却没有再说话。
雨择很快便轻巧的翻窗而入,他还是老样子,英挺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身青衣,见我身旁多出来一个孩子,也不作怀疑,默默的侯在一旁等着我的吩咐。
还想对冥灵说些什么,却看见他已经坐在我的琴边,指下琴弦微动,随之响起的是我经常弹奏的曲子——《咏梅调》。
“冥……”
“言儿既然要出去,注意安全就是了,我在这儿等你回来!”冥灵的声音未变,依旧稚嫩空灵,可那双看着我的眸子却如同漩涡般迷人,黑不见底。见他如此,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只是点头答应他自己会小心,转身而去。心里默记下欠他的这份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