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办公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精致玛瑙烟嘴插着的香烟青烟袅袅。敖源撅着屁股翻箱倒柜收拾东西,有人笃笃敲门,敖源道:“请进!”
王政善手执档案袋进屋便说:“敖市长,我来汇报飙车党一案处理结果。”敖源摆摆手,“不管啦不管啦,交给代理范市长吧。”
王政善见满屋狼藉,说:“您这就要走了?”
敖源扶着真皮转椅说:“给接班人腾位子嘛。”
王政善说:“上头正式文件还没下来,用得着这么急?”
敖源拍拍肩头灰尘,“让小范早点接手熟悉熟悉也好,我就在外面随便找个工位,每天喝喝茶看看报听听电话,等着退休。”
王政善放下档案袋挽衬衣袖口,“干嘛不叫人帮忙?”
敖源一手撑腰一手放压在桌案上说:“为官大半辈子,一生清廉两袖清风,除了这些证书,也没多少东西收捡,自己来就行啦。”
王政善看地上一大坛子茶叶,自告奋勇说:“我来帮你搬这个。”提裤腿儿弯腰熊抱起身,“嗬!一坛茶叶还挺沉。”
敖源见状紧张道:“使不得使不得,王院长你放下,我自己来。”
王政善嘿嘿一笑,“不碍事,重是重点儿,还对付的来。这往后,我还得多跑跑健身房。”茶叶坛子便由着王政善抱着了。
敖源掂个纸箱,两人一齐往外走。敖源说:“小王啊,你和小范都是我的得意门生,你们二人只可一条心,切勿窝里斗。”
王政善尴尬一笑,“老领导说的哪里话。”
敖源意味深长道:“战国时西秦东进欲一统天下,彪悍的秦军刚出家门口就被名将廉颇拦下寸步难行。赵国外有善战大将军廉颇,内有贤相蔺相如,‘将相和’乃赵国得以延续存国的关键。你和范思成一文一武是我左膀右臂,司法公正、治安稳定是维持市政的基础,想老百姓信任政府,就要给老百姓公道安稳。”
王政善颔首,“领导指点的对,我懂。”
敖源说:“多支持小范,如果是你上位,我也会这么跟他说的。方方面面的搭把手,大男子汉嘛,别小家子气,小肚鸡肠的成不了大事。”
“哎!”王政善满口答应。
“对了。”敖源停下脚步,转过身说:“过段时间会调来一位新公安局局长,到时候你和小范好好接待,热情点儿。”
王政善问:“不知新局长什么来头?”敖源翻眼皮瞅王政善一眼,“你呀你,刚才怎么跟我保证的?我还不明白你肚子里那点小九九,这么快就计较着拉拢新人啦?”王政善赔笑,“不是那个意思,随口一问。”敖源哼一声,“随口一问?你说你们怎么能让我放心卸任还乡?”王政善弯腰俯首道:“真真儿是随口一问。”
敖源道:“罢了,告诉你也无所谓,因为你压根儿就没拉帮结派的机会。新来的局长是个女的,料想你早听说过她如雷贯耳的大名——‘铁腕厉后’厉婧姝。”
王政善目瞪口呆,“就是那个六情不认的‘暴君厉则天’?”敖源愣一下,“大概是吧。”独自回味道:“没想到还有这么野蛮贴切的叫法。”从王政善手里接过茶叶坛说:“忙工作忙了几十年,难得今天准时下班,你也早点回去陪陪女儿吧,别跟我一样,到了这岁数想抱抱孙女儿都抱不动喽。”
王政善舒心笑道:“我现在每个周末专门挤出半天时间陪小聘。”“招老头子嫉妒是吧。”敖源上车,王政善帮忙锁车门,嘱咐司机道:“黄昭,慢点开。”一直站着目送老市长出政府大院。
黄曼对着一桌子投诉信唉声叹气,“尖椒牛柳太老、上菜慢、米饭太硬、汤里有烟灰……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摁下座机传呼助理,“Anny,你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扎着两条马尾辫的胖女孩Anny拖着沉重的步子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黄曼眼前,没精打采道:“黄经理。”黄曼边翻看文件边说:“再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信不信我调你去停车场看车。”
Anny堆笑,“曼姐你舍不得。”
黄曼似笑非笑,“我正想招一个穿高跟鞋的、换季时不用专门订做制服的助理。”
Anny脸红道:“我知道错了,黄经理,你也用不着取笑我啊。”
黄曼说:“那你听好了,头发要么不扎要么绑单马尾,这形象跟乡下二丫似的;不化妆最起码要涂唇彩,再不济也要抹唇膏;不许穿运动鞋,半拖更不行;上班时间别再让我看见你吃零食,把嘴角擦干净。”Anny拿手背一蹭,黄曼嫌弃道:“就不能用纸巾吗?”Anny把卷纸撕得五条六絮,黄曼皱眉。Anny把头发放下来,卷曲油腻的黑发像是在头上顶着几片海带,黄曼扶额,“彻彻底底败给你了,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哦。”Anny嘟嘟嘴。
黄曼说:“等等,差点忘了叫你来干什么了。”
Anny又灿烂笑道:“对呀,黄经理,你叫俺干啥?”
黄曼问:“现在后厨谁管事儿?”
Anny说:“黄大厨。”
黄曼道:“黄朗又回来了,他不是被解雇了么?回来多长时间了?”
Anny答:“差不多有一个礼拜了。”
黄曼自言自语,“上面这帮人,视法度为儿戏,做不到令行禁止谈狗屁管理。”更令她气愤的是,没与她商量商量偷偷摸摸地先斩后奏了,不对,连后奏也没有。反过来,就黄曼这说一不二的脾气,找她商量也没用。黄大厨老实还则罢了,老总的面子毕竟足金足两,倘若他死性不改,黄曼也只得再当一回公孙碏了。
Anny见黄曼陷入沉思,探头探脑道:“黄经理?要是没什么指示,我先下去了。”黄曼从神游状态回过神来,“哦,Anny啊,还有一件事,你觉得现在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都喜欢什么?”
唐尔东低头削苹果,却镟掉大片大片果肉,唐镇宇突然把苹果抢过来,唐尔东缩手说:“小心削着你手。”唐镇宇说:“再削我只能吃核了。”
唐尔东把水果刀折好合上,“我都听娜娜说了。”
唐镇宇咬一口苹果,“哪个娜娜?”
唐尔东说:“蒋钦的老婆、蒋烁伍的妈妈。”
“噢。”唐镇宇鼓着腮帮子说:“你跑去调查了?”
唐尔东没好气道:“问你又不说,我不亲自跑去调查还能咋地?”
唐镇宇说:“所以呢,跟小伍没大关系吧。”
“是关系不大。”
“既然幕后主使不是小伍,我也没必要跟你讲谁送我铁牌这些不搭嘎的事儿。”
唐尔东耸鼻子,“就你有理。”
唐镇宇问:“查明白背叛者是谁了吗?”唐尔东摇头,他自然毫无收获,“小伍不肯讲,只说那人是异常黑暗邪恶的化身。”
唐镇宇拿果蒂当篮球使,精准投进一丈开外的垃圾桶,欢欣鼓舞道:“哈,中了!”
唐尔东不屑嘀咕一声:“幼稚。”
唐镇宇杨眉毛说:“那能怎么办?我整天躺床上,只能靠这些幼稚的消遣来娱乐了。”这时项小宇破门而入,一手夹着个古怪的器械道:“镇宇叔,你能站起来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