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柱从台阶上跃下,两百多斤砸得地动山摇,他当真是摆出了拼命的架势,嗷地吼一嗓子,满脸横肉抖三抖,叉开两条腿招呼手里四尺大棒,跟大闹五台山的花和尚鲁智深一般骇人模样,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一顶天立地七尺男儿,赵德柱背水一战恶从胆边生,喽啰们也有举拖把拎椅子的,却一时没一个敢近前,侯伟急眼大骂:“一群没用的东西。”喽啰不傻,哪个要是挨了这蛮牛一棒,不残也得肿上半个月。项前进瞧敌方人虽多,但都是一群乌合之众,顿时信心倍增,把背心脱了扔地上,露出一身腱子肉。项前进加入阵营与赵胖子靠背而立,赵德柱侧翼有了掩护用不着瞻前顾后,心里更为踏实,发狠喝道:“哪个先来?!”众喽啰面面相觑,无人敢上。
围观闲人乐的消遣,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称赞项前进和赵德柱是虎威好汉,不乏煽风点火之意。侯伟恼羞成怒,从旁边水果摊上顺一支甘蔗,水果店老板欲阻拦,被金丝猴踹个大马叉屁股墩坐地。侯伟梗脖子大骂:“****姥姥,老子今儿让你俩走出白马广场算稀奇!打你满裤裆屎,看你们认不认得爷爷。”
“住手!”王政善拨开人群隔在双方之间,威严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舞刀弄棒,还有没有王法?”闲人遗憾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耽误看戏。
侯伟把甘蔗杵地上,不屑道:“来了个逞英雄的。”
王政善问:“为什么打架?”项前进说:“我哥儿俩过来寻儿子,网吧老板非但拦着不让见,还指使一群混混儿打人。”
“对对对。”赵德柱补充道:“王八蛋子还想敲诈勒索,我们兄弟哪肯干?又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你说宰就宰你说割就割?谁也不是黄泥捏的横竖让人欺负,他要干架爷们儿奉陪。”众人这算明白开战的由头了。
侯伟斜楞眼儿,“奶奶的恶人先告状,是你们先要砸场子来着。”赵德柱说:“谁要砸场子,谁是恶人?看看你獐眉鼠目的样儿,还好意思说别人是恶人?”
王政善心里多少有个七七八八了,他关注的是另一个关键点,对项前进说:“孩子多大了,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找儿子?”
项前进说:“我儿子和赵胖子儿子般般大,刚上初一。这网吧老板昧良心赚钱,一屋子全是小娃娃。”几个娃娃扒在网吧门口看打仗,牛老二听项前进如此说,便赶孩子们进屋,“别看了别看了,有啥好看的。”合上玻璃门,放下门帘子。
王政善朝网吧里看一眼道:“都是未成年人?”赵德柱说:“现在娃娃们不缺零花钱,不懂事儿又好骗,用钱没节制没个度,没头没脑大把大把充Q币充点卡不晓得心疼。”
三人自顾自聊上,完全没把侯伟放眼里,他不干了,“晾老子咸鱼干呢,不敢打就跪下来磕头求饶,找个说书侃大山的啥意思?”
王政善道:“你这莽夫,这是法治社会,光靠武力显得你很牛么。”侯伟骂道:“法你奶奶腿儿,你从哪儿冒出来的跟他们穿一条裤子?识相点赶紧滚蛋,要不然连你一块儿收拾。”王政善岔岔道:“没素质没教养!出言不逊!成天收拾这个收拾那个,你有什么能耐,你能收拾谁?”侯伟把甘蔗横在手里,“就他妈收拾你。”
“你敢!”王政善指着侯伟鼻子说:“我是人民法院院长!”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一阵唏嘘,侯伟先是一吓,继而轻蔑道:“拿院长压我?差点儿被你糊弄住了,你要是法院院长,老子还是国家主席呢。”
“哈哈,侯主席……”喽啰们跟着起哄,谁都不愿相信,随随便便在马路上遇到个人就说他是法院院长,简直比广告牌砸脑袋上的概率还低,偏偏人群里有人就议论:“想起来了,他之前上过电视节目,就是那个大法官!”“哎呀,不得了!”闲人本以为看打架是看不成了,岂料劝架的是位有来头的大主顾,原本寡兴准备闪人,谁知剧情跌宕,又抱胸驻足眯眼细看。
侯伟真不淡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刚要溜之大吉突然被人群后突击的两个制服男子摁倒,另外几个喽啰相继伏法。肩上扛着三朵四角星花的警察大步流星过来抓住王政善的手赔笑说:“王院长,您受惊了。”
王政善说:“肖所长,这是你的辖区吧,在你辖区存在这种问题,不应该啊。”“是是是,兄弟必将严加整改。”肖滇红羞愧不已。
王政善说:“过几天省里要下来人,得亏今天凑巧给我撞上了,要是哪天大领导看到这一幕,你这……”摸摸肖所长肩上星星,肖所长脸色唰地白了,“王院长,是兄弟疏忽,多谢您帮忙指点,这份人情小弟记得。”
“你我交情在,理应相互照应的嘛。”
“是是是。”
王政善用下巴指指天堂网吧的招牌说:“这种场子的存在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儿,隐患必须毫不留情消除,漏洞必须刻不容缓补上。”
“哎。”肖所长一声令下,十多名警察抢进网吧。
项小宇驮着王小娉,赵福娃背上背着小提琴,胸前挂着书包,包里是押注赢来的巨款。自打下午起折腾到现在没吃过东西,赵福娃肠肚空瘪,坝上那会儿人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不觉得,赛后又因为兑钱的事儿不可开交,待诸事平息,从堰湖大坝下来一路上体力消耗,胖福腹腔里早就敲锣打鼓了。此时的赵福娃腰缠万贯,财大气粗提议请客吃大餐。王小娉说:“吃大餐我就不必了,托项小宇的福,我也赢了不少钱。你们俩去慢慢小资,我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项小宇说:“我也不吃了,早点回去最好。”
两人都不同意,无奈少数服从多数,赵福娃只好作罢,不过他是真心饿了,便折中说道:“此处离白马广场不远,我们绕道过去烤几串鱿鱼,那里出租车多,王小娉也好打车。”
项小宇想想也是,烤鱿鱼耽误不了多少工夫,再说他也馋,车一拐从泄洪道路上下来,往广场方向去。几分钟后,两把车骑到白马广场,赵福娃直奔烧烤摊,项小宇送王小娉到站点等车,见前方乌泱泱围了一群人,琢磨着出事了,好奇心驱使,两人挤过去看。
项小宇先看到赵德柱,喊一声:“赵叔叔。”项前进闻声,目光落在项小宇身上,“死小子跑哪儿去了,害得我和你赵叔叔到处找,福娃呢?”
赵福娃举着鱿鱼串也凑过来,看到项前进疑惑道:“项叔叔你怎么在这儿?”
“你老子也在这儿。”赵德柱说:“老朱果然没说错,我叫你不学好偷偷跑出来上网。”伸手要扯赵福娃耳朵,赵福娃赶紧往项前进身后躲,怯生生看着赵德柱手里木棒。
项小宇说:“赵叔叔,我们没上网,是去坝上玩了。”
赵德柱说:“怪不得翻遍网吧里里外外不见人影,还当是听见风声从后门逃了。坝上也不能去,水深危险知道不?”
“知道了。”项小宇和赵福娃齐声道。
“哎!——”赵德柱叹气,他终究下不去手,儿子没事儿就好,虚惊一场。
王政善踱步过来说:“这就是你们儿子啊。”赵德柱点头回应。王政善余光扫到一旁躲躲闪闪的小太妹,满腹狐疑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