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前进把卷闸门拉下来拿脚踩住锁了,瞥见路灯下似乎站着一个人,将钥匙揣进大裤衩口袋,撒着人字拖往那方向走两步见果然有人鬼鬼祟祟躲在灯杆后面。躲藏者有些掩耳盗铃的徒劳,他只是把自己的脸埋在钢管后,像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自己是看不见了,可大半个身子还明目张胆地在外头呢。瞧这体型,项前进知道来者何人,便说:“小胖吧,来找大糊的?进屋啊,杵那儿干啥?”
行迹暴露,赵福娃唯唯诺诺叫了声:“项叔叔。”项前进一看胖娃不同以往,蔫儿的像泄了气的皮球,再看身上灰不溜秋,圆嘟嘟的肉脸上似乎还有哭过的痕迹,便问:“咋了,和小宇闹别扭了?”赵福娃眨巴眼不作声。
项前进又问:“和项小宇打架了?”
赵福娃连忙说:“没有。”怕项叔叔误会。
“我知道了,你来找项小宇是要跟他和好。”误会已经产生了,赵福娃低下头抠手指头。项前进说:“胖福,再好的朋友之间也难免会有摩擦,不管错在哪一方,只要道歉了认错了原谅了依然还是好朋友,真正的友谊不会连一点儿小别扭都考验不住的。”
“项叔叔,是我不好。”胖福自担主责。
“这话你应该跟小宇说,你不敢见他是怕得不到原谅,若是小宇不原谅你,我收拾他。”项前进打气说。
赵福娃咧嘴笑了,“小鱼儿会原谅我的。”
“那就好,去吧,他在楼上呢,估计这会儿正等着你呢。”项前进指指楼上亮着的灯,赵福娃精神许多,步伐轻松地往楼上走,小心翼翼敲门,自报姓名等回应,不一会儿门开了,胖福先是一吓,继而惊道:“我靠!”眼前的项小宇甲胄裹身一通黑,包着半脸面具像个忍者。
项小宇捂住赵福娃嘴,连声嘘道:“小声点儿。”胖福憋着气儿点头,项小宇手放下,胖福呼气说:“看来你说的是真的,这套装备真是蝙蝠侠送你的?”
项小宇一拍护甲说:“你都看到了,那还有假。”
赵福娃满眼羡慕地触摸:“穿着铠甲重不重?”
“不重,这是高科技。”项小宇故作轻盈之态。
“你真幸运,身边有笔仙大人。”胖福眼红。
项小宇摘下头罩说:“怎么说话酸酸的。”
赵福娃憨笑,接着吞吞吐吐说:“项小宇……我们……还是好朋友吧。”“什么话。”项小宇早把不愉快抛到爪哇国去了,“当然是好朋友了。”
“既然笔仙大人本事那么大,你能不能让他帮帮我?”
“你可以自己跟笔仙大人讲,不过他老人家脾气古怪,请不请得动另当别论。”
胖福掏出花生酱、花生酥、花生糖铺开在桌子上说:“我带了这个。”
项小宇剥开一粒糖塞进嘴里说:“这个兴许行得通。”嚼两口又说:“你要笔仙大人帮你什么忙啊?”
沉吟一会儿,赵福娃才说:“其实早该想到你们了,只有你们能帮我解决这件事。”
项小宇觉得越来越蹊跷,“到底什么事?”
胖福坦白说:“有件事我瞒着你,之前那些钱并不全是外公给的……至少大部分都不是,是我偷偷从家里柜台钱盒子里拿的。”
项小宇意外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胖福悔道:“我很害怕,这件事迟早会被爸妈发现,我妈要是知道我偷拿家里钱,非把我一身肥膘炼出十斤油来不可。”
“钱呢?该不会都被你花光了吧。”项小宇期望还有补救的可能。
“花……了一点儿。”胖福说话很不自然。
“那你赶紧把剩下的钱还回去把洞补上啊。”
“我要有钱还也不至于卖手机了。”
项小宇没听明白,“对啊,剩下的钱呢。”
赵福娃叹气,“被劫了。”“被劫了?被谁劫了?”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竟发生了这种事。
赵福娃供出嫌疑人:“D党一个外号金丝猴的人。”
项小宇问:“为什么不报警?”
赵福娃有自己的顾及,“一报警我偷拿钱去上网的事儿就兜不住了,所以只有小鱼儿你能帮我,你求求神通广大的笔仙大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项小宇扶额说:“不行。”赵福娃以为项小宇不愿帮他,急得眼泪就要掉下来,项小宇却说:“不行,不能纵容他们这样做,这是犯罪,肯定还有许多跟你一样无助的受害者。我们要强烈打击犯罪,让他不敢继续敲诈勒索。”
赵福娃觉得项小宇在说梦话,“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我们是小孩子,势单力薄;他们是大人,人多势众。”
项小宇站起身叉腰说:“我可是超级英雄,罪恶的克星。”
赵福娃没这份自信和斗志,丧气说:“不过是一套道具衣服而已,咱们实力相差太多了。”
谈话间笔仙从笔筒里冒出头伸懒腰打哈欠,“我闻到了胖子和花生酱的味道。”拖着尚未清醒困乏依旧的身体坐到一堆吃的中间,赵福娃喜上眉梢,对啊,咱们这边可是有神仙助阵呢。胖福说:“七月七日有车神大赛。”
项小宇说:“在哪儿举行?”
“他们没说。”一向迟钝的赵福娃脑袋瓜子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咦了一声道:“有个人肯定知道。”
当晚赵福娃就在项小宇家住下了,胖福尽量少回家,窟窿补上之前少在马新翠和赵德柱眼前晃荡,省的做贼心虚引起他们注意。接下来他专心和项小宇执行着挽救计划,两人骑着单车去找王小娉。路上赵福娃把自己关于太妹王小娉的所见所闻向项小宇全部交代清楚,过程中项小宇至少说了十遍“不会吧,不会吧”。他们在曼哈顿小区门口停下,因为被森严的门禁挡住去路。
项小宇探头探脑往里面张望,看到假山、凉亭、几座欧式雕塑、数不清的景观树木和喷泉。“是这里吗?”项小宇发出这样的疑问,目的不是确认王小娉的家庭住址是否准确,是他不敢想象居然还有居住在如此豪华小区里的同学。
赵福娃说:“没错了,应该就是这里。王小娉是公主么,这里完全就是皇宫啊。”家境相对宽裕的胖福也不得不发出诸如此类的感叹。
项小宇和赵福娃在竖着四根粗大石柱支撑的大门前徘徊,他们被富丽堂皇宫殿建筑震撼的同时有种不由自主的胆怯,那些趾高气昂的北美古堡式别墅似乎尖锐地提醒着贵族和来自平房普通小子之间的阶级差别,是这种天壤之别的身份地位让两人望而生畏。就连近朱者赤的看守大门保安大叔也光用眼白看他们,满脸横肉的大汉本就使人害怕。
大叔从岗亭里出来,将大檐帽扣在头上,胳膊背在身后转动着握着警棍的手腕,皮鞋啪嗒啪嗒踏着大理石地砖走过来。他抖了抖身上的肥肉,从宽阔的胸膛里挤出一声吼:“嘿!小兔崽子们!”把项小宇和赵福娃吓个哆嗦。保安大叔三两步走到两人跟前,粗声粗气说:“贼眉鼠眼的想干啥?敢在我地盘犯事,大棒子抽你们我。”
项小宇努力表现出不畏惧,仰着头说:“凭什么说人家是贼?我们是来找人的。”
“嗬?”保安大叔摸了一把胡渣,大手叠放在鼓起的肚子上,“就你们?这里边儿住着你什么人啊?”
赵福娃抢答:“我同学,她叫王小娉。”
大叔脸一沉,“多嘴,问你了吗小胖子。”胖福忍住没还嘴,心里想:你还大胖子呢。
保安大叔上下打量两人一番,拿警棍顶一下大檐帽,让捂出满头汗的脑壳透透气儿,“你说你们是王大法官女儿的同学?你叫什么,敢不敢报上名来?”颇有股“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山大王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