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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人最后还是决定走路去锦玉山看看风景,原因无它,只是中午去马厩试马,马儿都不听藏春的话,转悠转悠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喝住了一匹白马,可藏春竟上不了马,尽管赵决一再说把左脚踩在马蹬子上,两手抓着马鞍,一使劲就可以上去了,可是藏春……两手趴着马身子,单脚跨在马上,整个人就这么挂在,如何使力,另一条腿都上不去。
只看她憋红了脸,手脚并用都抽筋也不管事,看得赵决难得看到藏春出丑而愉悦不已地大笑,笑够了才用肩把藏春顶上马,可是一眨眼工夫她居然又从另一边滑落了下来,来来回回试了几次,估计藏春的屁股都摔脱皮了,她不甘地揉着痛处,一手用力拍一下白马的屁股,白马被她一吓,“嘶”地长叫一声,反倒吓到了自己。就这样藏春无论如何也不愿再试,坚持非用走路的不可,不然她宁可回家睡大觉去。而赵决也无可奈何,也唯有用走的了。不过一路上赵决可不忘为这事取笑藏春,藏春想到适前自己的糗样也就对赵决的话不予理会,哼,说多了累的可是他嗳。
咦,有什么人在山脚下?像是在争论什么咧。
“怎么能有人从马屁股后面摔下来的,真有你的,我一想到就……唔?”藏春也不看他,只伸出手扯住他一下蹲到草丛后。什么事?挑眼望去,“强抢民女”四个字首先闪进赵决的脑海里,但随即一想又不大可能,这似乎是在吵架,太远了听不清楚。
“我认得那个人,是布施药行的当家闻香,面向我们的那个。”藏春指着其中一个穿黄色罗裙的女子对他说。
“什么事呀?”赵决也看去,四个人当中除了看得清闻香的样子,还有一个也正对着他们,从身形来看该是男子才对,不过戴着掩面的斗笠让人不明其真面目,还有一黑衣男子和一黑衣女子是背对着他们的,那闻香就是指着那个女子而面对着戴斗笠的男说着话,看来两人该是认识的。
“我哪知道。”藏春回过头来对他说,太远了看不明白。
“那我们干吗要躲在这?”赵决挑起眉问道。咦?这个?
“也是哦。自然而然地就躲起来了。”藏春看看两人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一瞅到她话才落赵决就想站起来又下意识地拉下他,“不要出去了。”
“为什么?又不认识。”赵决硬是要出去,本来嘛,这青天大路的他走他的干吗躲呀。藏春硬是不放手,如一开始没这么神经兮兮地藏起来也就罢了,可既然躲了再出来总感觉怪怪的了。
“不要了。再等一会,说不定就走了,咦?”有情况!两人一同伸长脖子看向本来相安无事的四人,现在出现了一些情况,黑衣男子正抓着那名黑衣女子,女子努力挣扎也只是徒劳,感觉实力相差太多,那男子只是轻轻一提就让女子动弹不得,似乎是那男子要把那女子带走,而戴斗笠的男子似乎要去救下那黑衣女子,正欲要与黑衣男子大打出手,边打还边与闻香争论什么,宇闻香看上去则是副气急败坏而又伤心的模样,最后她跳了出来竟硬生生地挡出了斗笠男子对黑衣男子拍去了一掌,或许是收回了些力道,她只是退后两步便站定了,可能是出血了,用袖子在嘴边试了一下,张手拦着斗笠男子对身后的黑衣男子说了句话,黑衣男子一把抱起怀里的黑衣女子纵身一跃飞上立在旁边的马,而那黑衣女子转过头来看着斗笠男子,而斗笠男子也焦急地想过去救她奈何去被闻香挡着移不得半步,不由得又是气恼又是焦急的。
这情景,这情景简直是现实版的一对活生生的情人被分离的情景嘛。而另一边黑衣男子一夹马儿,即要飞驰而去……
“赵决!”藏春又惊又急地一喝。
“收到!”没等藏春回头吩咐他已纵身追去,而这时藏春也站出来跑过去。还没跑到两人身边,就听到闻香痛苦地用力喝住斗笠男子:“她是万唉的妻子,你不能去追。”
“我不管,我只知道沧澜根本不想嫁给他,只要是沧澜不愿意的,我就要去帮她实现。”斗笠男子大声说道。
“她不愿意你就要去解救她是不是?那我呢?我怎么办?我才是你的妻子啊!”闻香一个踉跄,差点要拌到自个。“闻香!”男子一急伸手扶住她。而闻香也急急地抓住男子的衣袖,“天涯,天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还要……咳咳——我、我找了你整整五年,我相信你没死,却没想到再见你时你竟爱上了别人,你是因为爱上她所以才不再回家的吗?是吗是吗?”
“闻香不是的,我……”男子说不出话。闻香眼一暗就要去扯他脸上垂下来的丝巾,男子一惊仿佛是避毒蛇一样一手挥开连退几步,而闻香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不敢相信男子会对她这般一样。
藏春跑过去一下扶住宇闻香,闻香也没看来人是谁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都还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闻香喃喃地道:“原来,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原来你早就不再顾念夫妻之情,而我还在这里傻傻地等。我真是太傻了。”
“不是的!”男子也急喊了声。
而闻香一听此话人也挣扎着起来,藏春小心地扶着她生怕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又倒了,“闻香掌柜。”
“陈……大夫?”她有些失神地看她,像是一下没想到为什么她会在这出现一样。
“有没有怎么样?”她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脸苍白得吓人,而闻香摇摇头。
“那是什么?”
“我……”男子痛苦的,似乎有着难言之隐,才升起一丝希望的宇闻香因男子的退缩脸色也灰白了下去,“你明明负了心喜欢上舞沧澜,可是,可是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她现在是‘泽苍门’万唉的妻子,你没有机会了。”
万唉?那个莫奇?藏春心里暗暗吃惊,他不是娶了朝月了吗?怎么成了舞沧澜了?难道是朝月是二小姐?没听她说过自己有姐姐呀?正在藏春胡思乱想的当口,赵决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站在藏春的旁边。
“人呢?”侧头小心地问。
“跟丢了。”用力吐出一口气说道。
“丢了?”藏春大惊小怪,“你不是会轻功的吗?”
这女人?赵决没好气的,“人家是骑马的好不好。”
哦,这样哪,原来他的轻功及不上人家骑马,藏春状似了解地点头。
而这边,斗笠男子也又急又痛苦地喊:“我没有负心!我根本没有负心!当年我被匪徒打落下山崖,原以为非死不可,是沧澜救了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让我能够站起来,当我又可以走的那一天我告诉自己此生我一定要报答她的恩情。”沉在往昔的痛苦中,男子久久难以回神。
而藏春与赵决也静静地立在一旁,事情出乎他们的料想咧。
“虽然她没说,但我知道她并不愿意嫁给那个什么门主的,所以才救她出来,本来,我们明明在锦玉山下过得好好的,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的,可偏偏遇到了你,偏偏又要让他来把沧澜带回去,她这一回去,不知道会如何,说什么我也要再去救她出来。”男子说着又想去追。
“那我呢?”闻香哭着说,“我等了你五年,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叫我情何以堪?而你现在却要说去拯救别一个女人,那我呢?我怎么办?如果说你走不了路回不来那就罢了,为什么你好了也没有再回来找我?为什么?你还说你没有变心,为什么?!”
闻香的语凄厉至极,那是一个伤透心的女人才喊得出的话,而话一出似乎连老天爷也感到同情竟远远地传来轰鸣的声音。
男子久久地沉默,空气也沉寂压抑了起来。最终还是赵决开了口:“因为他伤了脸!怕你嫌弃他。”赵决冷漠而又“好心”地指出。
闻香与男子都是一惊,不由得同时看向他,而后又转而看身对方。
“天涯,是这样吗?”宇闻香收起泪不敢相信地问,天涯的脸伤了吗?会是因为这样吗?所以他才遮着面的吧。可是,他真傻,他伤了脸又如何,她在乎的只是他——宇天涯而已呀。她怎么会嫌弃他呢,他们是夫妻呀,妻不嫌夫丑啊。而那名唤天涯的男了则别扭地转过头去,而垂下的两手侧微微地颤抖。
“天涯——”宇闻香想上前安慰他。而天涯则惊恐吓地后退了开去,“你——”
“你别过来,会吓到你的。”男子伸手挡着,生怕一下头上的斗笠会被取走,自他瘫痪后第一次站起来渐渐学会走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时都被吓了一跳,不,决不止吓一跳这么简单,连他自己看了都为之惊恐起来,这个丑八怪会是自己吗?他记得以前闻香总爱说他面若桃李比女人还美的,可是现在……“你别过来。”
“我不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夫啊。”闻香立在原处并不上前,只想表明心迹唤回最深爱的人。哪知天涯——
“不不,不可能的,我的脸,会吓着你的。”
“我不会!”闻香大声而坚定地说,“我不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真的!我爱你!”
“真……的?”天涯是不信,犹豫的。而宇闻香则定定地看着他无言地诉说自己坚定的信念。
藏春望望赵决,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他的脸伤了?难不成……”想到一个极可怕的可能,“是你伤的?”
“你白痴呀?一个大男人没事大白天遮着脸,难不成你以为他长得貌美怕别人看了去不成?”
唔,听他这么一说还颇有道理,只是——藏春想想自己本来一直很聪明的,怎么和他在一起时就会变笨咧,难道是传染?看来果然是的。
“我的脸……”男子的手犹豫地碰着斗笠的边沿,仿佛过一个世纪才下了决心,似乎他也在给自己信心,给自己一线希望,缓缓地拿开它,那张脸——
喝,藏春被小小地吓一跳转身扑进赵决的怀里。
那张脸——他的脸从发际开始有一道长而狰狞的刀疤直直划过眉心、鼻梁、脸颊、耳后,一直延伸到衣襟里面,但可怕的不是这道伤疤,而是整张脸凹凸不平的暗褐色疤痕,听他刚才说言,藏春猜想是跌落山涯时与山壁碰撞所至,兴许还撞断了面骨,以至于整张脸看起来并不对称,显得怪异而可怕。
藏春自己平时也帮人看外伤,也看到血淋淋的场面,可是他的脸……她只是小小地喝了一下,而宇闻香则是惊恐地“啊——”惊叫一声退后,然后蓦猛地意识到什么连忙用手遮住口,“天涯,我……”
他脸上受打击的神色太快了,快得让藏春以为那只是个错觉,他快速地重新戴回斗笠,转身飞快地跑走。
“天涯,我没有嫌弃你!天涯。”宇闻香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跟着男子的方向追去。藏春与赵决对望一眼,追——
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天,暗沉沉地压了下来,不知何时有些豆大的雨滴直直落了下来,与地面接触散发出泥土干燥的味道,雷鸣仿佛就在头顶响起,天空一道白光打在山头发出刺目的惊心动魄了,藏春与赵决停下来对视一眼,怎么办,山上碰到雷雨那是件危险的事情,看到前方似乎闻香已截下了天涯,于是不由都加快了脚步追赶了上去。
天涯停住了脚步,藏春与赵决也缓一下了追赶的脚步。
半山腰上有一块延伸出去的悬崖,闻香衣袂飘飘站在悬涯边沿,决绝地喊:“你再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闻香……”男子痛苦地低喊,“你这是何苦,我早已不是过去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宇天涯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宇天涯,是我的夫,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了这一点都不会改变的。是的,刚才我是被吓着了,可是这并不能说明我的心啊!”
“你根本不明白,我这副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根本配不上你。”
“可是我爱你呀,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去死。”跟着人也往处边挪出步子。
“闻香,你不要。”宇大涯大喊。
雨竟迅猛地下了起来,以倾盆之势冲刷这四人的身体,天涯急得往前但又怕吓着她又退一步不安地看着她。闻香的后摆湿重地往崖上沉坠毁,这样会很危险。
藏春抹一下脸上的水,对赵决点点头,赵决看看眼前的事,只说了声“小心”。藏春从侧面走过去,一步一步地挪着步子朝闻香移去。
“你不要我我活着也没有意思,这五年来我天天忙着药行的事,因为我相信你还活着,我要等你回来还给你一个完好的药行,我盼呀盼,终于盼到你了。可你居然不认我,可是我怎么能听不出你的声音呢?我们做了两年的夫妻呀!我一心盼你回来,而你却不再要我了,那我还不如去死!”
“不是的,不是的闻香,我这副样子你让我怎么敢再在你面前出现,我不敢呀——”
“你骗人,你爱人别人了,”闻香再退一步,哭了起来,分不清脸上的泪与雨,“我拼了命地等,等来的却是这样结局,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呀!”
“闻香,你别再退了,你先听我说,我……”男子亦步亦趋地朝她过去,紧张地伸出的手也在止不住地抖。
“不——你别过来,你别过来,除非你答应我再也不离开我,否则我——啊——”闻香脚下一滑,身子失重猛然往后倒去,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身处侧位的藏春急地迈开一个大步伸手一扑……或许闻香也意识到伸手急忙朝前扑倒,而宇天涯也飞身扑了过来抓紧住闻香的手,闻香只有双脚悬在崖外,惊魂未定地被宇天涯抱起来,她心一放松就扑到他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藏春看着自己的手——没有抓到闻香,脚软得发抖,不过,幸好她没事,那边赵决也在叫:“藏春——”
她扭头给他一个安慰的笑,边挣扎起来边说:“放心,没事,我——啊啊——啊——”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才要挪动的左脚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刺痛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想要甩开那东西,脚用力一蹬,再回力时竟踏了个空,身子竟这么空坠下去……
“藏春——”
一股仿佛要扯断手臂的力道猛然紧抓住她,赵决?藏春低下头再看看自己,空荡飘浮的心在剧烈地跳着,一种害怕的东西掐住她的咽喉,刚才是踏空了掉了下来。赵决一手抓着她的腕,一手抓住悬崖壁上。她落崖了!她朝下看看,吃痛的地方并无太大变化,该是不碍事,啊——啊啊啊——再次空坠让藏春尖叫起来。
赵决抓住的崖壁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力量散落开来,两人同时往下坠去,再停,赵决硬生生抓住崖壁前突出的一块,一股震痛像被电击一样迅速传过全身,咬咬牙,抓得更稳。吁口气低头安慰她。
“藏……春,没事的,你别怕。”
“赵决……”藏春说不出话来,她悬掉着,双脚下空荡荡的,困难地仰起头来看着赵决,抓着她的手鼓起恐怖的青筋,密集而豆大的雨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顺着手一直流向她的手,再流向身子,然后落到不知名的深渊里。
“抓紧我听到没有?”赵决朝她喊着,再朝山崖上喝道:“你们是猪呀,还不快点过来拉我们上去。”
这一喝才猛地惊醒抱在一起的两人,斗笠早已不知被吹至何处,此刻宇天涯也不顾脸上的可怕难看,半跪在崖边,尽量朝下伸手过去,“抓住我,快。”
赵决的四指关节泛着恐怖的白,像鹰爪一样弯曲如铁,仿佛要深入泥屑里,看着眼前伸开的掌,他用着最大的力气才挪动自己的一根指头搭过去,好,勾住了。然后是第二根,继续移,终于狠狠地抓住来人的手,大力得快要掐到血肉和骨头里……
不行!宇天涯盯着眼下的两人,明显感到紧绷的手木然得厉害,这样下去不仅救不了他们,连带自己说不定都要下去,他用尽气力握紧赵决的手,整个人趴到地上,朝后喊着闻香:“你抓住我的脚。”
闻香一惊,也学宇天涯的样子,也唯有这样才能把这拖力增到最大点了。宇天涯一手抓住赵决,一手抓着地做支点往上拉着。
藏春整个身子悬空着,抵不住重力地下垂,身子一寸寸地往下移,而手也在与赵决一点点地交错着。赵决他,异常苍白的脸,目裂眦着仿佛要喷出血来,几乎快要咬碎牙地鼓着颊边的肌肉,分不清是水还是汗顺着脸流身手臂,他的手腕处印着刺目的四条殷红,是她的手拉划而出的,还有他整条手臂都泛着暗红,那是用劲过度的内出血,眼看着这道红越来越上快要透肩了,一道闪电又找了下来,白晃晃的,发现“啪”的巨响,崖边的一棵树被劈成了两,焦黑如炭,明显感到拉着也的手整个一凛随即过去,更加拼命挣扎地拉着她,拼了命地往上爬。
脸生疼得厉害,雨水冲进她的眼里,模糊了她的视线,在她眼前在风雨里舞动的泥色衣袖明明是明黄色的,怎么现在皱巴巴、沉甸甸的?是啊,他一向就喜欢穿明黄颜色的衣服,记得一次问他却说这是突显他什么堂堂世子身份象征的颜色,说这话是他又得意又目空一切的模样又印入脑海里。他总是这样的呢。
明明傻得和笨蛋一样却总用睥睨的眼光说别人是白痴……
明明是一个脾气爆躁的家伙却说自己是个完美的人……
明明是一个人人见着就害怕的混世太保却总爱说自己是有着高贵身份的……
还有说着别人是下等人时的无理……
明明他……
他说着她是笨蛋时却仍然愿意教她弹琴的时候,他突然傻愣着说她笑起来很好看的时候,他卖弄着剑法在竹间飞扬的快意,还有……还有最初初的那个夜里不算亲吻的吻,那个冰润如玉……
其实,她也有非常快乐过的时候呢!
“赵决!”她轻喊他,看着他的努力。
赵决全副精力都放在如何上去,没好气地答:“别说话,抓紧我就可以了!”这样不是办法呀,他吃力地随那一点点力量往上挪去一小寸,再这样下去,怕是上面两个人顶不住了。
“赵决,放开我,这样你才能上去。”她再平静不过的声音。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不单是救不了她,连赵决,兴许连崖上的两人都要一起拖累了,她必须做出决断——虽然她也怕死,也——不想死。
“你说什么?”赵决眯起眼看着下面的女人,“你白痴了!”
呵呵,藏春抿起嘴角笑得好温柔,他总是这样子呢。“这样我们都会没命的,这是最好的法子。”
“你给我闭嘴!”赵决竭声喝出,藏春心里明白,他是生气了,可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你要活下去。”她再次平静地说出。
“你敢给我松手我要了你的命!听到没有?不许松手!”赵决恶声恶气的。
藏春痛呼,明显感到腕上的力量重了起来,指——刺到了骨里,血殷殷地流了出来。
“我不要你死!”藏春也喊了出声,再拖下去唯有死路一条了。
“我才不会死!本公子才不会死在这里。你……你给我闭嘴,”赵决深吸一口气,对藏春道,“你过来环住我的腰,抓劳一点,不许放手,你听见没有。”
“赵决……”藏春犹豫了。
而她的慢慢吞吞让赵决彻底恼了,“我叫你环住我的腰!你要是死了,我就追到阎王地狱那边把你大卸八块,你听到没有!”
藏春望着他,头重重地点。
“喂,等下我这只手一空出来你就抓住,这样力量均一些,叫你后面那个用力往后拖就行了。”
宇天涯也急,扭头与闻香交换一个眼神点头。
好!预备——藏春先是右手环过去,先抓紧了,再用脚支点一下崖壁,避免等下自己全身挂到他身上摇摇晃晃的力量一下过重,抬头看他,彼此都看不清彼此的眼,默默地看对方几秒,那是坚定的勇气,两人先是掌与掌交错滑开,然后是手指,指尖……十指交错逐一分开,藏春左手扣住右手用力环住他,赵决的手用力一把抓向宇天涯的手,两手肘一起使力,赵决一手搭上了崖上,接着是另一只手,喘着粗气开口:“把手给他。”
嗯,藏春抻出左手来,然后两人分开,而赵决在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再往上挪些距离,用力一撑爬上了山崖,转身接过宇天涯拉的藏春的手,一使劲,力道之大两人跌坐在地上。
“哎,你们两个没事吧?”宇天涯蹲下来担心地问,试图想要拉起藏春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哪知——
“啪——”赵决一手打了下来,“谁让你碰她的?”
“你?”宇天涯简直莫名其妙又带着气恼,好说他也救过他们两个,眨个眼就不认人了。
“我什么我?”赵决恶狠狠地回瞪过去,“你要扶就去扶你妻子,嗳,她在那边。”
这这,这话简直是莫名其妙,这个公子也莫名其妙得很,“都是大男人居然这么别扭,累不累?”好,不让他扶他就不扶得了,他走过去对闻香说,“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说得是,藏春的腿还在发抖,任赵决半搂着。巧的是就在不远处竟有一个小山洞,挺干净,还有些柴,估计是上山打猎的人为了怕临时遇到的坏天气而布置的,四人坐下来静静地休息等这场雨过去。
“你的手怎么样?”藏春小声问。
“哼。”赵决别过脸去。
“还……生我的气?我,”咬咬唇,“我也是为你好。”
“让你死就是为我好吗?”赵决是真的还在气,嚷嚷得特别大声。
“嘘!”小声点,藏春抬头看去另一头的夫妻两人,看来是冰释前嫌了,正有着说不完的浓情蜜意之话呢。
“我也不想死,可是,我更不想你为了我会死,我只不过是想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藏春小小声而又委屈地说着。
唉——赵决长长地叹口气,抹了一把脸。她注意到他的手竟还微微地颤抖着,“赵决……”喃喃地开口。
“干吗?”赵决侧过脸去,粗声粗气地答,“你,在担心我吗?”
“你——”赵决咻地转过头来盯着她,让她差点吓着地往后退缩一下,怒气十足地说道,“你问我担心你吗?你是问我在担心你吗?你居然问我这个?”目光炯炯的仿佛要吃了她。怎……么了,她说了什么吗?他一把抓过他的肩,粗暴地摇了起来,“你白痴呀,你——”说不下去了,“我不要你死!你听清楚了,我不要你死!”
“赵决……”雾气冲了上来,鼻子也酸酸的。她迷蒙地看着他,他的眼光从她的眼移向自己仍旧发颤的手,是的,他不要她死,他要她和他一起好好地活着,在落崖紧抓住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长久以来每每看到她笑容时心里充斥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所以,他不要死,他也一定不会死,他没想过会死,他只想无论哪时都要活下去——与她一道。
他一把把她拉进怀里,这一刻才确定她还是活着的,真好。
喑哑着声音开口:“还记得你弹琴的那个晚上你最后对我说的话吗?”
“唔。”藏春是放松的,原因无它,只因为了解自己的心意,原因也无它,只因这一刻真的很温暖。她怎么不记得,他看到他紧张地、吞吐地、不安地说要与她一道看日出,她憋了好久的笑最终没能忍住说了句——
“真像小孩子呢——你是这么说的吧?”赵决把脸埋在她的颈弯里,温热的气息淡淡地拂过她,“我知道你总爱把我当孩子来看,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总是乱发脾气的一无是处的,我知道无论我说了多么可恶的话你都会包容我只当我是一个孩子般的,可是,即便你把我看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也有保护你的决心,也有保护你的勇气,就算让我死,我也不会让你死,你明白吗?”
“你是个傻瓜,我怎么会让你死?我情愿我死也不会让你死的。”藏春悠悠地道,说不出的个中滋味。
“藏春——”赵决用力抱紧她。
“啊——”两人都小小地惊叫了一下,莫名地互看,“你怎么了?”两人同时问道。
“我背疼。”
“我手疼。”
两人同时答道。
“你背痛?我看看。”说着赵决不由分说地想要翻开衣服看看。
藏春面一红,不由得推开赵决,“不碍事,可能是刚才落下崖时被刮到的。倒是你的手,让我看看。”
“可是……”赵决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两手差点没高举过头,“我可是大夫,我会去自己处理一下就不会碍事的,到时你,怕是伤到筋骨了。”握起他的手细细地看着,十指指尖都血肉模糊了,卷袖一看,暗红退去不少,“手指是外伤,用些金创药就会好的,至于手臂,都是离经之血,得用些和血及续筋接骨之药,不过你放心,不会断的。”藏春抬头看他,不安地问,“一定很痛吧?”想来以他的身份何时受过这等苦,这伤在指上,十指连心的。
赵决皱眉,“是很痛。不过,这有什么办法,谁让落下去的是你呢?”是呀,若是落下去的是别人,他才不会理咧,哎呀,她干吗扯他的伤口呀,很痛的知不知道?想到什么遂又问道:“你的脚是不是被蛇咬到了?”刚才看她在崖边踢动脚是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缠到了。
“啊,不是,开始我也以为是,可能是什么藤之类的,有点痛,不过看了没事的。”想想又说,“你怎么知道?”
“刚才全副注意力都在那个女人身上,否则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只来得及看见你使劲踢腿然后就落下去了。”
哦哦。
“哎,好像他们和好了是不是?”藏春朝角落里看看,宇天涯重新戴起了斗笠,怕是一时半会不适应吧,不过看两人相拥的模样怕是仍深爱对方的吧。妻子爱着丈夫,在丈夫失踪的几年间心心念念地等着,不改初衷,而做丈夫的也正是因为深爱妻子,在被毁容后无颜面对妻子,无言地折磨自己,唉——只缘一个相爱啊。
相爱啊?
好诡异的字眼啊。
“谁管他们?”赵决随意地扫一眼,他对别人的事根本不感兴趣,想来要不是因为他们夫妻的事,他和藏春也不会莫名其妙还被落入山崖,说来他们才冤咧,明明说好是来骑马的,结果竟弄成这副样子。不过,话说回来,赵决心里偷偷地想哦,似乎那个丑八怪也没认出藏春是女子哦,看来也不止他一个没认出她的身份嘛。所以呀——内心里大乐——他不是傻瓜哦。
“可是,他们的头好近哦。”藏春小声得不能再小声地说,眼角乱瞄地看着角落里的男女,头越挨越近,近到似乎没了距离。怪了,自己的脸为什么会越来越热,心也怦怦地跳。
赵决也在看,而且是瞪大了眼在看,直到两人没有了距离,才转过头来,不期然地与藏春收回的视线对上,两人傻傻一笑,很快移开。
两人背对着他们,缓缓捧住脸蹲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又看向对方,赵决也红了脸,却舍不得移开目光,两人的眼清亮地凝着,均不由得想到许久前的那个夜里,那个初初的见面之吻,彼此的眼里有着最简单的心意——倒影轻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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