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婚姻,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米洛以前一直不这么觉得,结婚也不就那么回事,顶多就是一餐饭而已。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一幕,真得让人有些揪心。
高羽,米洛的高中死党,是个相当了不得的生意人,年纪轻轻,无论人脉还是业绩,都已是皎皎日月。而有此成就之人,自然是才华横溢,处世若尘,可是如今……
什么叫焦头烂额?什么叫欲哭无泪?什么叫体无完肤?
当你面对那一杯杯数不尽的酒,在一个个人的热情之下,无穷无尽地送到自己手中,而往日的万般伶俐牙口在此刻都没有了哪怕一点点效用,只能化作强劲的真空抽吸泵,将酒液“咕噜咕噜”地吸进身体里,而脸上,在惶恐之余,暗带着一丝欣喜,掩盖着满满的悲情。
“老高,竟然也有今天!”突然的,方才被晾在马路边凄凉淋雨的米洛,满心的怨念统统变作了同情,“人啊,男人啊,果然是坟墓里的唐诗!”
“唐诗?”姜夷也正笑嘻嘻地看着人群里来回应酬的一对新人,那被酒气冲成了关羽脸的新郎,还有一旁心疼挡酒的新娘,倒也没吐槽,只是陪衬着问了一句。
“红妆明烛清火香,玉手闺名交杯觞……”米洛摇头晃脑,有点没正经,“却心缘床夜半凉,身若躺尸骨终寒。”
“什么鬼?唐诗?”姜夷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便是笑着走了,“我去找位置了,等结束再找你!那家伙,现在积蓄你这大酒圣的帮忙。”
“呃!”米洛拍了下额头,分路而走,朝着老高走去。
“卧槽!米洛你个混蛋,总算来了,快快,帮我挡酒!我快喝不动了……”老高正在那推诿着,此刻看到米洛漫步走来,登时像见了救星一样,哭爹喊娘地便是跑过来挎着米洛的肩膀,递过来半杯啤酒,“赶紧,这杯帮我喝了。”
“去!你都喝过了……”米洛没好气了,却是很大方连续点了五张桌子,“这几号桌的酒,我给你罩着。”
“米洛,不够意思哦,其他帮衬的最少都这个数!”老高挑了挑眉,推了一个八字手势,“你个酒中圣手,就五桌?”
“切,这种劣质啤酒红酒,我能给你喝下去就不错了,再挑剔试试?”米洛一巴掌拍死了老高的八字手,指了指人群里头,“行了,快忙去吧,你媳妇儿一个人,可不好过……”
“啊呀,老婆!”老高一拍额头,把手中半杯酒硬灌了下去,留下一句就是弃米而去,“我可请了不少同学好友,多逛逛,也不求你陪酒其实……大酒圣啊,请不起啊!”
米洛摇了摇头,无奈上前,给老高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婚礼的喜酒,味道确实不好,米洛游走在酒桌之间,对着陌生人或熟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推着手,可手中酒杯里的液体却少得很慢,着实把一场热热闹闹的中式流水席玩成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酒会。
“是不是很没意思?”骤然间,米洛听到身后,飘来一个温柔的轻笑。
“也还好,就是酒味道不咋样!”米洛转过身,对着来人,扬起酒杯,抿了抿嘴,“不过,当普通饮料喝还可以。怎么,肖静同学,你也准备来一杯?”
“米大酒鬼,我才不喝酒!”来人肖静,是一个大美人,飘逸着黑金色的长发,略略丰腴的瓜子脸洋溢着野菊般的清香,还有着一双大眼睛,很大很大的眼睛,在泛着笑容,“不过,我这里有好酒哦!”
“什么酒?”米洛好奇了,顺势应酬了一个站起来吆喝着要新郎敬酒的“找事客”,便是回身兴致勃勃地盯着那张靓丽的脸。
“杏儿酒,我自己做的哦!”肖静轻笑了一声,有些得意。
“你自己做的?肖静,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虽然杏儿酒的制作比较简单,可手续也不少。”米洛有些诧异地叫了一声,“拿来尝尝。”
肖静得意地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玻璃瓶,里头荡漾着大约小半升的淡青色酒液,清脆得犹如翡翠一般。
“嗯,不错,光这色泽,有水平!”米洛有些急切地接过了瓶子,拧开盖子,轻轻地摇荡着酒瓶,鼓荡出芬芳气息,“嗯,酒味很醇香,用的烧酒不错。”
“那是,专门跑到城西找了一家老酒厂买的,高粱酒,老酒灶蒸制!”肖静那一双大眼睛得意地笑了,“还有杏子,都是选得六七成熟的青杏,个大圆滚,坚实爽脆,就是超级酸。”
“噗,你不会还嘴贱地咬了青杏吧?”正准备尝一口杏儿酒的米洛顿时僵住了,一脸坏笑夹杂着诧异问道。
“是啊,不尝尝怎么知道杏子好不好……”肖静苦笑着,似乎是回忆起了那股子酸涩,牙疼了,不自觉地抽了一口冷气。
米洛强忍着笑,仰起瓶子,轻轻抿了一口,浓烈的烧酒香辣,夹杂着青杏的爽朗,还有点酸酸涩涩,而且,还有些,有些略微苦苦的清新,苦尽之余,却偏偏甘甜。
“你……好酒!肖静,你到底放了什么?”米洛的呼吸有些急促,身体里的血脉开始沸腾,不知是被酒精刺激了,还是别的什么……
“大酒鬼,猜猜!”
“苦艾,肯定有苦艾,不过应该不多,这点苦涩加得好,杏酒的酸甜,用苦味能增加不少味道的层次,而且,更加适口。然后,那个辣,香辣本来应该是烧酒香醇的表现,可这个有点不一样……”米洛敲了敲太阳穴,在脑海味库之中苦苦地搜索着,可一时真想不到,“不应该是辣椒,那辣味太冲……嗯……”
“是生姜啦,我加了一点生姜!”肖静看着米洛头疼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开心,“不过你能猜到苦艾真的好厉害,苦艾稀释后应该没什么苦味了,我是一点都尝不出来,只是清爽的味道。”
“苦艾酒可是我最喜欢的酒之一!”米洛看了看周围,发现四周几桌的客人都特别安分,静静地吃着菜,彼此敬着酒,再没有“找事”的了,心下更是放心,便是又问道,“那甜味呢?你不会是加糖了吧?”
“对啊,我尝过之后,感觉那清清爽爽的感觉,有点像薄荷糖,于是我就顺道加了几颗。”肖静不禁揉搓起了发尖,往酒里加薄荷糖,这种事,想想就尴尬,“还行吧?”
“……行行,扔薄荷糖,你应该是第一个!”米洛又是抿了一口酒,感受着体内血脉蓬勃的感觉,还有那几种复杂味道搭配在一起的冲击,“不过,好酒,确实好酒!”
“我很有天赋吧!”肖静松了口气,略略骄傲地昂起了头,翘起了下巴,故意炫耀道。
米洛没说话,酒液充塞着唇齿舌喉,烈酒灼烧肺腑肠胃,哪还有本事开口说话,只能挥舞着大拇指,表示赞扬。
而繁杂的酒席间,那近百桌的繁杂之地,便是有着一处静寂的地方,菜是静寂的,酒是静寂,人也是静寂的,所以,显得那般显眼,让人老远老远就能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