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于清晨赴难,迫于清廷淫威,亲戚远避,乡亲亦不敢前来收尸,后由善堂草草成殓,未封棺盖,藁葬于府山北麓张神殿背后。此时,誉章和淳芝甚为焦急,以为安葬秋瑾责无旁贷,极不能“掩蔽无具,听其暴露。”这时,张淳芝决定给秋瑾以厚殓。于是委托何阿淦招来一个峡山村的何某,交给他300银圆,托他购买全套绸制的入殓衣被,另外又托人在药业会馆购买一具三墙四底的上好寿材,准备重新殓过,择地安葬,并说明事成之后,重重厚谢。谁知一去数天,杳无回音,张淳芝派人到厝地察看,其时正值酷暑,尸体开始腐烂,尸臭外溢,难以收拾,而何某却杳如黄鹤,淳芝始知上当。因慑于清廷当局追查,只得忍气吞声,另派人将棺盖密封,加草扇就地暂厝。当年冬,风声稍平,遂由秋誉章密雇夫役,移厝常禧门外严家潭殡舍。
秋瑾生前,在近亲中,与其结成骨肉之情的唯有她的嫡嫂张淳芝。王金发曾经在秋瑾面前称赞她有这样一位贤淑的嫂嫂是福气。秋瑾的后人,儿子王沅德、女儿王灿芝对这位舅母都十分尊敬。抗日战争前,王沅德几乎每隔三年一次,专程从湖南远道赶来绍兴探望舅母。
主要参考文献、史料:
(1)秋仲英:《秋瑾和她的嫂嫂张淳芝》(《绍兴文史资料》第3辑集),浙江人民出版社。
(2)秋宗章:《六六私乘》(《秋瑾史集》),华文出版社。
养母抚弟卖画图——画家任霞
任霞(1870~1920),字雨华,清绍兴府山阴县人,祖父任鹤声,父任颐(字伯年),湖州吴少卿继室,无出。乔居上海。出于丹青世家,人物、山水、花卉,无一不精。所画大幅佛像,“用笔古雅,赋色浓厚”。《辞海》任颐条载:“女任霞,字雨华,善画。”《中国古代画家辞典》等有录。
任霞的祖父鹤声,善工丹青。长于画“花雕”。光绪年间,绍兴出口6坛“花雕”,他在坛上画武松过景阳岗,从饮酒到岗上打虎,具有连续性,画面别致,首创花雕人物装饰,使绍兴名酒得以增色。父亲任颐,是著名画家,与师任熊、任薰合称“三任”,徐悲鸿誉他为“仇十洲之后,中国画家第一人。”他虽是著名画家,且也是个极为普通的平民。年轻时遭离乱,没有受过高深的文化教育,也没有受到达官贵人的知遇,双亲去世后,流寓他乡,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用自己的双手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步入中年起,身体很不健康,30岁后头发就花白了,又兼以嗜鸦片烟,酷爱喝酒。50岁后,肺病加剧,一到冷天就咳嗽不止。加上他直到晚年,润例还是半块钱1尺,一点不加。平日又懒得给人作画,所得“润笔钱则信于挥尽”,生活困苦。光绪二十一年(1895)十一月初四日,在贫病中去世,年56岁。
任霞幼承家学,耳濡目染,得父真传,亦工山水。“人有以伯年遗稿索临者,寻其脉络,矩步规行,一种苍秀隽逸之趣,与原本复合,可谓极丹青家之能事矣。”“其署伯年款者,人莫能辨,有为其父代笔之作。”
任颐去世后,家境更为萧条。此时,其子任堇,年仅15岁,于是,年已26岁的女儿任霞,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为了生计,她收拾起父亲的所有遗作,并运用自己的绘画技艺,日夜劳作,靠绘画出售,养活母亲和弟弟。有时,因自己在画坛上的名气不大,买画的人少,为急济家用,她常常在自己的画里署上父亲的名字,以吸引顾客买画。
任霞的孝行世人多有评说。《小阳秋》说:“伯年客死沪寓,身后殊萧条,幸其女霞,字雨华,传家学,卖画以养母抚弟,且常署父名以图易售。”足见其在困境中事孝的感人情节。由于任霞至孝养家,其母得到精心照料和尽心瞻养。弟任堇,字堇叔,能坚持学业,后来成为博通诗文训诂,又善书作画的一位怀才之人,有《任堇叔遗稿》5册,名列《中国近现代人名大辞典》。
任霞“惟颇矜惜,罕为人作,故流传甚少。”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创作《松下泛舟图》扇,为日本国家博物馆收藏。光绪三十一年作《梅岭骑驴图》,笔墨布局克绍家风,现藏平湖市博物馆。《玉树鹳鹆图》轴有蒲作英题诗,藏上海博物馆。
主要参考文献、史料:
(1)王靖宪:《任伯年画集》,人民美术出版社。
(2)《绍兴县志·人物·任霞》,中华书局。
随夫革命赴东瀛——辛亥革命志士王振汉
王振汉(1872~1926),本名淑德,小名贞姑,清绍兴府山阴县柯桥江头村人,父王陪卿。同治十四年(1888),17岁时,与我国近代民主革命家徐锡麟结婚,支持丈夫奔走革命,生子学文,在徐锡麟等影响下参加革命,历尽离乱之苦。
王淑德出生于绅商之家,父亲王陪卿做过幕僚,后转营商业,开办煤矿,被人诓骗失败。她当时是个独生女(一弟一妹均晚出),为父亲掌上明珠,亲自教她读书识字。她聪慧勤劳,有一定文化知识,眼界比较开阔。
徐锡麟(1873~1907),同县东浦镇人,是一位有志青年,甲午战争失败后,怀着满腔爱国热情和救国思想,投身到救亡图存的各种社会活动。王淑德十分理解丈夫的心情,极力帮助他摆脱大家庭的种种约束。当时,夫妻俩住在“贻经堂”东首五间楼房中的一间房中,后窗临河。每当丈夫深夜回家进不了“贻经堂”大门时,她总是开着后窗迎候。丈夫则按他们商定的办法,将撑船竹竿插入河岸的石板缝里,然后像飞燕般地攀爬竹竿,跨窗入室。次晨,丈夫急于外出,又从窗口爬出,顺竹竿滑下。窗口成了徐锡麟进出“贻经堂”的秘密通道。光绪二十九年(1903)初,徐锡麟任绍兴府学堂副监督,同时又在轩亭口开设“特别书局”,并邀集同志,筹建明道女校,次年正月创办东浦热诚学堂,工作十分忙碌。王淑德对他非常体贴,处处细心照料,并在丈夫的启迪下,逐渐关注国家大事和民族前途。
1905年夏,秋瑾从日本回到家乡后,特地到东浦热诚学堂访见徐锡麟,又到“贻经堂”探望王淑德。秋瑾豪迈的举止言谈,常常感染王淑德,大大增强了她走向社会的勇气和决心。
是年冬,光复会为了策动起义,经过长期的思想准备,陶成章提议,采用捐官的办法,尽量利用各种机会学习军事,待机发动起义。后经徐锡麟等积极活动,得到绍兴许仲卿的资助和任湖南巡抚的表叔俞廉三的推荐,顺利地获准去日本学习陆军。于是徐锡麟等带领陈伯平、马宗汉等赴日。行前,王淑德得悉,决心以秋瑾为榜样,为挽救中国,跟随丈夫参加革命。徐锡麟理解并接受妻子的要求,向她说明此行的目的,介绍她参加了光复会,并为她改名“振汉”。
徐锡麟夫妇到了日本,在神户乘火车赴东京,秋瑾在新桥车站迎接他们,并为他们张罗一切。此间,王振汉和秋瑾朝夕相处,成了好友。她跟随秋瑾参加了中国留学生的各种集会,听取革命演说,使她进一步提高了反清革命的认识。
1906年5月,徐锡麟在东京,与陶成章等谋入联队或振武学校,皆不成,决心回国进行革命活动。当时有的同志劝他将身怀六甲的王振汉留在日本,他断然拒绝。王振汉深明大义,坚决跟随丈夫参加革命活动,毅然一起回国。回国后,王振汉已临近产期,回到东浦老家。徐锡麟为实现革命计划,离别临产的妻子,进京捐资入官,得官员衔,分发安徽安庆。7月,儿子徐学文出世。
同年12月,徐锡麟回家告别妻子,赴安庆任职。翌年3月,王振汉在秋瑾及三叔徐锡麒的陪伴下,带着儿子去安庆,寓居安庆小南门二廊巷“徐公馆”,帮助丈夫料理家务和接待革命同志。7月初,浙皖起义前夕,徐锡麟决定遣归家属,王振汉怀着惜别之情,将亲手缝制的官纱衫给丈夫穿上,遵嘱带着儿子,经上海返回绍兴故里。
不几日,安庆起义失败,清政府残杀徐锡麟后,接着绍兴徐、王两家被查封,并四处抓捕两家的人。为了躲避这场没顶之灾,王振汉怀抱刚满周岁的孤儿学文,先逃到澎潭村徐学文的奶妈家躲避,后在四叔徐锡骥的伴送下经乔装逃往日本。当时,清政府将王振汉列为通缉对象,安徽巡抚冯煦还电请驻日公使缉拿王振汉“回国讯办”。后因按当时国际惯例,王系“国事犯,照约未便擅拘”,才免于难。
1911年,辛亥革命胜利。民国建立后,王振汉才带着儿子回到家乡。1914年,徐锡麟所创办的热诚学堂遭火劫,王振汉将2000元(银元)抚恤金,悉数捐赠,重建校舍。遗憾的是,由于她长期过着流漓颠沛的苦难生活,加上哀伤过度,严重损害健康,以至双目失明。1926年病逝,卒年55岁。
其子徐学文1928年在上海光华大学毕业。1929年由四叔徐锡麟出资,留学德国,获柏林大学药物化学博士学位,1936年学成回国,攻制药化学。娶德籍女为妻,取名徐曼丽。1946年赴台湾,曾任工矿总公司总经理、樟脑局局长及台湾省政府建设厅参议等职,后经营进出口贸易。1987年携妻与子乃达回绍兴东浦,1991年7月逝于台北。孙子徐乃达,现任台湾侨兴有限公司、侨联有限公司、侨龙有限公司董事长及美国华盛顿大酒店董事等职。孙女徐乃锦为蒋经国长子蒋孝文妻,美国南加州大学心理学硕士,台湾知名社会活动家。曾任台北基督教女青年会会长。
主要参考文献、史料:
(1)绍兴县政协文史资料工作委员会:《纪念辛亥革命八十周年专辑·王振汉小传》。
(2)何信恩、高军:《越中名人谱·王振汉》,研究出版社、杭州出版社。
为国牺牲敢惜身——巾帼英雄秋瑾
秋瑾(1875~1907),原名闺瑾,乳名玉姑,后改名瑾,字璿卿,号竞雄,别号鉴湖女侠,清绍兴府山阴县福全乡人,生于福建闽侯县。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家,妇女解放运动先躯。工诗词,有《秋瑾集》。《中国近现代人名大辞典》等有录。
闺秀奇志
秋瑾家世仕宦,祖父嘉禾,历任福建省厦门海厅同知,云霄县知县,为人耿介忠厚,为官清廉。父寿南,同治举人,湖南郴州知州。生母单氏,擅长诗文,知书达理。外祖父萧山县单良翰,安徽侯补县丞。母舅单锡麟,国学生。出生于名门望族书香门第的闺秀秋瑾,从小得到良好的文化教育。
秋瑾童年时,父母随祖父在厦门一带官邸居住,父母经常指点诗文。她不但聪慧过人,而且好学不倦。10多岁时就攻读《四书》、《五经》和唐诗宋词,后来除了系统学习诗词和旧时士子必读功课外,还阅读了其他各种书籍,尤其喜爱读古代侠义小说和史书,对历史上的杰出人物或慷慨悲歌之士深为敬仰,崇拜中华民族的祖先黄帝,把岳飞、宗泽、李纲、文天祥、陆秀夫、史可法、郑成功等民族英雄或爱国志士,誉为“男仙”。更对秦良玉、梁红玉、花木兰等历史上的或传说中的女杰极为推崇,立志当一名女中豪杰。
光绪十七年(1891)初夏,祖父卸任,告老还乡,秋瑾随家人回到绍兴,住绍兴城南和畅堂。此时,她不但工诗善文,而且“习女红,尤擅刺绣”,但个性不爱好,“旋即离去”,后从表兄单忠勋习棍棒拳术,还学会了骑马。她家紧靠塔山南麓,那里是春秋时越王句践观天文、卜吉凶的地方。秋瑾每日清晨都要到山顶上练习武艺,还常身着男装在绍兴城外骑马舞剑。
禀性和家庭的影响,古代豪杰和剑侠传奇的熏陶,环境的感染,加上奔放不羁的自由生活,使秋瑾形成了爽直豪放的性格,这些少女时代陶冶而成的性格,一直鲜明地反映在她一生全部立身行事之中。
深闺恨夫
“知己不逢归俗子,终身长恨咽深闺”,这是秋瑾在所著《精卫石》第四回中的两句诗,也可以说是她本人在婚姻上不幸遭遇的生动写照,包含了她对这种不幸婚姻无限辛酸的感叹!
1893年冬,秋瑾父亲调任湖南湘潭,全家随行,她随家人到长沙。翌年夏,秋父调任湘潭厘金局总办,秋瑾一家到湘潭,命运使她与王廷钧结上了关系。
王家原住湘乡县荷叶神冲(今属双峰县),与镇压太平天国大刽子手曾国藩为同乡。王廷钧的祖父宝田,随同湘军镇压革命人民,发了横财。父黻臣,又经商致富,携眷移居湘潭,是当时在湘潭有“百万富翁”之称的大富户。因秋寿南在此之前已与王黻臣结识,调往湘潭后,二人更是“时相过从,渐成莫逆”。不久,王便托其友李润生,为幼子廷钧向寿南说媒,欲娶秋瑾为儿媳。后父母作主,为秋瑾定下这门亲事。光绪二十二年(1896)四月,秋瑾22岁那年,嫁到王家。生有一子一女。
秋瑾自始就不乐意这门亲事。她以“狠暴、残忍、无信义兼而有之”来概评王黻臣一家的人;而在《精卫石》中她又用“家资暴富多骄傲,是个怕强欺弱人”和“为人刻薄广金银”来刻画“苟巫义”即公公王黻臣的为人。婆婆屈氏,更是个性暴躁、思想顽固守旧而御下极严的人,秋瑾“晨昏定省,不能有一点失礼,偶有过失,动遭面斥”,这对于酷爱自由、性烈过男、自尊性极强的秋瑾来说,不仅难以与婆婆和洽相处,也不可能长期容忍其专制作风和旧礼教的压迫而忍气吞民声下去。
在王家最让秋瑾怨恨终身、寂寞痛苦的是她的丈夫王廷钧。他幼名子芳,字廷钧,兄弟中排行为三,与秋瑾结婚时年仅18岁,他虽“生得面目俊秀,潇洒风流,颇有文名,最得父母的欢心”,但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加以“为人无信更无义,满口雌黄乱改更”,“妄自尊大欺贫弱,自恃豪华不理人”,因而秋瑾与他很少有共同生活志趣和亲密感情,更谈不上学问上、爱国上有互相促进和鼓励之言。此时,秋瑾对婚配怀有悔恨之意,一再自比“彩凤随鸦”、“囚徒入狱”,陆续写有《九日感赋》、《梧叶》、《白悔》、《惜鸾》等诗。她在新婚燕尔之时即已充满寂寞苦恼之意。婚后大约三个月内,秋瑾就写了《思亲兼柬大兄》诗:
一样簾前月,如何今照愁?
阑干深院静,花影夜庭幽。
看雁萦归思,题笺写早秋。
闺中无解侣,谁伴数更筹?
久绕闺中步,徘徊意若何?
敲棋徒自谱,得句索谁和?
坐月无青眼,临风惜翠娥。
却怜同调少,感此泪痕多。
后来,秋瑾对丈夫为人的感触越来越深刻,对他的恶行臭态深恶痛绝。她曾在给胞兄誉章的书信中非常激愤地写道:“子芳之人,行为禽兽之不若,人之无良,莫此为甚!”“无使此无天良之人,再出现于妹之名姓间方快,如后有人问及妹之夫婿,但答之‘死’可也”。
秋瑾常常彻夜独坐深庭闺阁,对天长叹,她无奈,暴发户公公铜臭熏天,婆婆顽固专横,丈夫王廷钧与自己琴瑟异趣。后来,她虽然大胆地提出与丈夫“开谈判离婚”,但这一要求并未实现,因此,正直、多才、美貌,且胸怀大志的秋瑾,只能在怨恨和痛苦中消磨自己的青春年华。
京城拭目
1899年,正当清王朝风雨飘摇之际,王廷钧用近万两银子,捐了个户部主事的小京官,秋瑾随夫去北京。
北京之行,使秋瑾大开眼界,也目睹了清政府的腐败和官场形形式式的丑恶,她在《黄金台怀古》一诗中,借古讽今:
蓟州城筑燕王台,招士以财亦可哀!
多少贤才成底事,黄金便可广招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