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的骚动不提,且说宁战随着两个激动的官吏,踏过白玉石建的九曲回廊,美妙歌声越来越近,空气中隐隐有了些脂粉气息。
离亭子近了,宁战看的更清楚。
里面达官贵人坐北朝南,两边是官僚商贾,中间则是表演的歌姬,南面是一帮青年才俊。
亭子八角峥嵘,占地极广。一圈儿用白色丝绸帷幕遮住,随风飘舞。周围湖泊舟船点缀,古筝古乐奏响,夜风微凉,清音袅袅间宛若仙境。
南段是入口,一个胖乎乎的太监手拿拂尘站着:“又来了一个?你们到这儿做什么?”
声音并未有宁战想象的尖细,看来电视节目确实做了艺术上的夸张。
领头人谄媚弯腰:“李公公,这个学生可不得了。做出来的诗词,您看看吧。”
直接把手中纸卷一交,二人挺胸抬头站着。
看来这李公公也能读书。他双手摊开纸,念了起来:“木兰花······嘶!好词!好词呀!太好了!今夜的文首有了!”
这是个妙人儿,读了后竟然手舞足蹈,叫出了声。
还好声音不大,要不非得犯失仪之罪。李公公镇定下来,就笑眯眯的瞅了眼宁战:“都在这儿等着,待杂家去禀告王爷。”
宁战恭恭敬敬站着,等他汇报。片刻功夫,便听得歌舞骤然冷清,亭下肃然。
正疑惑间,里面传出一声“宣——宁战”。
声音嘹亮,宁战赶忙随个小太监走进帷幕,顿觉四面八方目光袭来,全部视若无睹。低着头,走到中间,啪啪跪下:“草民宁战,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片死寂。
宁战初时还不觉得,此刻跪在地上,就感到自己鲁莽了。若是一个对应不好,冲撞欧王,只怕瞬间便会身死魂灭。
沉寂了大约一分钟,宁战浑身湿淋淋的,汗水都顺着鼻尖,跌落毛皮地毯。
就在他恐惧非常时,才听到前方传来道低沉沙哑的命令:“你倒是懂礼数,抬起头吧。”
宁战听令,赶忙抬头,双眼也不敢对视,瞟了前方欧王一眼,便立即垂目视地。
欧王年龄估计有五六十,或许更老。身着蟒袍。蟒袍其实就是四爪金龙,仅次于皇帝的五爪金龙。欧王身边是个********,估计是皇后嫔妃之类。再就是两旁伺候的宫女了。
“嗯。相貌还算周正,果然是我华夏子孙。”欧王缓缓的开口:“这首木兰花词,是你自己做的?”
宁战早就考虑过抄袭的风险,毫不犹豫点头:“启禀王爷,是草民写的。前些日子草民见过一女子,心神向往不能自抑,故作此词。其实也不太符合草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心情,勉强为之罢了。”
欧王倒没有盘根问底,而是笑呵呵的说:“还读过诗经?丁阁老,一逃人竟可如此。足见我大兴文风鼎盛了。”
宁战右边一个紫袍老头回答:“王爷说的是,今夜佳作涌现颇多,实乃太平盛世也。逃人亦能作词,且不论好坏,都值得嘉奖。”
“嗯。丁阁老还是不知文词内容呀。念。”欧王命令。
宁战又低着头,跪的郁闷。
惶恐间,一小太监,字正腔圆的朗读了木兰花词。
在场的没有文盲,无论是王公大臣,商人巨贾,个个精通文字。听完后,顿时嘈杂议论。反正他们也不那么怕欧王。
等安静下来,欧王似笑非笑的说:“阁老,这词,怎么样啊?”
丁阁老苦笑,拱手说:“原来如此,此子大才。微臣谬论了。”
本以为欧王看中逃人身份,岂料是真有学问。
欧王见了阁老吃瘪,哈哈一笑:“起来吧,看座。”
“谢谢王爷。”宁战赶忙道谢,深吸一口气,被小太监引导南面书生士子的位子。跪坐之后,方觉衣服湿漉漉的。
随即便有歌姬拿到诗词,谱曲唱出。婉转清幽的歌喉在亭子中飘扬,整个湖泊都笼罩在淡淡的愁绪中。
宁战只顾迎接旁人敬酒,别的再管不着。
他却没看到,那左边数十人商贾群体中,一绝色女子的灼灼目光。
昏头昏脑听了些歌舞,又见书生们一个个起身吟诗。上元节的活动还是很热闹的。等夜深人静,约么九点多,欧王先行离去。随后众人就在主事太监指挥下各自散了。
宁战回到岸边,见了着急兴奋的龙鹏夫妻,才发现,迷迷糊糊间什么也没做。就背了首诗词,露个脸。心中大计,在那种紧张肃穆的场合,根本不敢主动提。
随口和龙鹏应付几句,回到家歇息着,搂抱住玛利亚睡觉。躺在床上,宁战方回过神。感叹权势的厉害。
前世便如此,不论是学校的辅导老师、还是公司的小头目,亦或者官僚干部,只要是领导,哪怕手底下一个人,都拽的不得了。甚至,就连一些网络论坛版主、聊天群群主,也耀武扬威,过了官瘾。
现在到大兴朝,虽然不算特别乱。但也是封建文明。自古就有“破家县令,灭门令尹”的说法,更不消说执掌欧罗巴一地的欧王。虽名为王爷,实乃帝皇。一言九鼎,口出成宪。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任凭哪个傻大胆,身临此景也难以自如。
宁战反思良久,自觉一晚上战战兢兢也不算丢人,顶多就是不够牛。
这社会,离人人平等,还差很多。上层对下层的压榨,是不容置疑的。自己要想保全生命,要想实现心中理想,只有拼尽全力,奋力向上冲击。官位越高,才越安稳。
次日一早,宁战刚醒来,在院中练拳,就听前面喧哗声起。疑惑间,龙府的家丁激动跑来:“宁公子,不得了。王爷派人来赏赐了。”
“什么?快带我去。”宁战震撼的说。
小跑着到了大门前,宁战便见龙鹏一家人也在。而门外面,则是一队威严仪仗,两排大刀侍卫,三个太监。领头一人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手捧着一碟文函。等宁战出现,他便张开双臂,朗声问道:“昨夜王前献诗的宁战可在?”
龙雍在旁提醒:“小宁,还不快快跪下接旨。”
“是。”宁战赶忙动作:“草民就是宁战。”
“嗯。”老太监上下扫视一下,便宣读王旨:“今有扬武省安仁县东台乡人氏宁战,本为海外逃人,归顺大兴。其人先救助王室宗亲,继而剿灭海匪、山贼,如今又献上诗词。允文允武,实属不易。特赐其男爵爵位,以嘉奖其心。银千两、仆役百人、府邸一座、布十匹、绢······。”
最后,老太监笑呵呵的道:“宁爵爷,王爷听说你一心东行,便给了个鸿胪寺的九品小使职位,方便出行。王爷他老人家,对宁爵爷可是极为看重的。”
宁战哪里还会磨蹭,强忍住激动心情,九叩三拜:“微臣叩谢王爷,祝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呵呵。收好吧。”老太监把王旨交给宁战,又看着随从搬了赏赐,拿上龙雍塞的纹银,笑眯眯的离开。
待老太监们离开,龙鹏便急不可耐的说道:“大哥,恭喜你了。一首词作,便入了王爷天眼。”
龙雍诸人也纷纷道贺,玛利亚面色通红,虎子狮子脸上乐开了花。
宁战一一应答,然后便进门去,清点奖赏。
白银塞了几个大木箱,一瞧便晃人眼睛。布匹等杂物堆了满园,非常优待。官服、爵位的印信、房契,都检查了,让宁战好似做梦般不敢相信。
这日,龙府设宴,款待宁战。其后数天,宁战便搬迁,住到自己的府邸。
房子虽是欧王赏赐,倒没有多么夸张,很普通的院落。但一百个仆役,就很难得了。里面五十个宫女,姿色均是中上。不过是年纪大些,才差遣出去。不过大多都是二十多岁,宁战看了反而觉得赏心悦目。其余三十个侍卫,二十个太监。也全部是从王城里出来的。
自上元节后,木兰花词流传开,宁战的大名算是传遍王都上下。欧王的赏赐,更让宁战名气节节樊升,人人都知道,有一海外逃人,凭借绝妙好词,陡然而富,一夜成爵,身登高位。
短时间内,王都的书本价格都飞涨起来。
而且,这份小小蝴蝶的影响,必将随着日月流转,散播到更远的地方。到那时,教化民众,吸引海外汉人回归。都能起到推动作用。
宁战坐在府邸里仔细思虑,才想明白。欧王此举,固然有木兰花词的缘故,更多的却是因为他的逃人身份。取千金买马骨的意思。
宁战自付诗书不通,科举无望,只能用寥寥可数的诗词扬名,才好得到上层赏识。所以倒也坦然,在宁府筹备月余。打听到詹如玉还未东行,便遣下人去询问。惊喜的得到应许,说是可以结伴同行。
商定好,宁战就不磨蹭,在家中审核了人员,弄出个队伍来。宫女十人、太监五人、侍卫十人,总共二十五人随行。实在因为这些仆役都是领的官府工资,并非宁战私奴。所以大部分畏惧出行辛苦,不愿跟随。宁战只能命他们看守府邸,带走的却都是忠心耿耿、能力卓越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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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十点一更,十七点一更。加更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