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妙晴直视着子旭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的神色判断他话语中真实成分的含量,当最终确定没有破绽后她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脸上的激动也趋于平静,最后叹口气说:“你们男人的话又有几个能靠得住?我不需要相信你,只要我知道怎样保护我自己就够了!”
子旭又为她添了半碗糖水,递到她手里,然后说:“再少喝点,然后就休息,你现在多睡觉是最好最快的康复手段。”
胥妙晴难得的很听话,将水喝掉后就躺下了。
子旭替她盖好被子,然后说:“我觉很轻,你要是有事就叫我。”说完也不等胥妙晴回答,将室内的灯光调到最暗,然后坐到旁边的行军床上,将电脑打开,进入自己的作家专区。
子旭的小说《那年还年轻》已经写到了自己从监狱出来的那段日子。那是段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的岁月,与母亲团圆的快乐,婉莹离去的伤心,艰难生活的挣扎,姚易寒的关心照顾,方静的知心体贴,杨文涛的兄弟情深,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记忆中流淌并被付诸笔下,时而感动,时而伤心,时而温馨,时而无奈。那些曾经感动或者伤心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总是能带给子旭淡淡的哀伤,这种哀伤让他有种茫然失措的感觉,有时候会觉得那是一场梦,一场他不愿经历的梦。
子旭不知道,从他沉浸在回忆之中的那一刻开始,胥妙晴就一直瞪着大眼睛望着他,始终没有合眼。
子旭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疲劳让他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目光掠过胥妙晴的时候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于是将电脑合上,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胥妙晴眨眨眼睛,撒谎说:“刚刚睡醒,没有困意了。”
子旭抬头望望窗外漆黑如墨的天空,凭感觉判断现在是后半夜的一两点钟,低声道:“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胥妙晴也顺着子旭的目光望向窗外,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买?”
子旭笑笑说:“楼下就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是专门做病人生意的,那里什么都有,说吧,想吃什么?”
胥妙晴挺子旭这么一说确实感觉到有点饿了,她还是下午四点钟吃了点东西,因为没有胃口吃的很少,晚上也只是喝了点糖水,所以感到饥饿也不稀奇。于是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后说:“我想喝疙瘩汤,不要太稠,把葱花剁碎了撒在上面,然后加点醋。”
子旭点点头,说:“行!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买。”说完转身拿起外衣下楼去了。
望着子旭离去的背影,胥妙晴的脸上逐渐现出一抹浅笑,眼神中有种耐人寻味的温暖。
过了足有半个小时子旭才会来,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像献宝一样放到胥妙晴的桌前,然后将两只手放在自己的双耳上用力的揉着,显然是在端疙瘩汤的时候烫手了。一边揉着耳朵还一边说:“别着急,先稍微凉凉,有点烫。”
胥妙晴注意到子旭的动作,不解的问:“你怎么不借个托盘,那样就烫不着了。”
子旭一边扶她起来,一边随口应道:“师傅睡了,不好意思叫他,再说了,又不远,坐电梯两分钟就到了。”
胥妙晴闻着疙瘩汤的香味,禁不住有些心急,伸手去端汤碗,当手指碰触到汤碗边缘的瞬间她触电一般又缩了回来,然后抬头看向一直站在床前还在用手搓着手指的子旭,低声说:“这么烫,是不是把手烫疼了?”
子旭立刻甩了甩手笑着说:“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不像你那么敏感。”
胥妙晴没有说话,将头望向那碗疙瘩汤,似乎是在静静等着它晾凉。
子旭转身向自己的床走去,在他回身的瞬间胥妙晴又望向他的背身,发现他的衣摆处沾了许多白色的粉末,知道那是面粉,于是问道:“子旭老师,你的身上怎么有面粉?”
子旭低头看了一下,用手轻轻的掸掉后回答:“不小心沾上的。”
胥妙晴不再说话,用汤匙轻轻的搅动着碗中的汤,突然大声说:“你忘记往疙瘩汤里放葱花了!”
“不可能,我特意放的,而且还按你的要求切的碎碎的!”刚刚坐下的子旭听完胥妙晴的话立刻回答,而且快步走到胥妙晴的床前,低头看着那碗疙瘩汤,当发现根本就放了葱花后,他抬起头看着胥妙晴,见她正瞪着眼睛望向自己,眼中满是自己看不懂的神色,于是不解的问:“是不是葱花放得有点少?”
胥妙晴摇摇头问道:“你说师傅已经睡了,那你告诉我这疙瘩汤是哪来的?”
子旭挠挠脑袋笑着说:“是我做的,怕你嫌弃,所以就撒谎说是师傅做的。”
胥妙晴直直的看着子旭,过了好久才轻轻叹口气说:“谢谢你。”
子旭说:“谢什么,一碗汤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上坐下,再次打开电脑,这次不是为了写作,而是为了准备一下明天的讲课内容。接连两个晚上没怎么睡了,他打算提前把明天的课备出来,然后明天白天称着有护士照顾胥妙晴,他可以好好睡一觉,这样晚上才有精神陪护。
胥妙晴吃得很慢,边吃边问子旭:“为什么要转特护病房?我又不是什么大病?”
子旭这才想起转病房得事情来,刚想实话实说,却又想起医生的叮嘱,说她现在不能生气,但看她对那个男老板的态度就知道,如果告诉她是那个人为她花钱转的病房,以这个丫头的性格一定会当场发火离开特护病房不可,于是赶紧应道:“这里安静,适合你养病,再说了,你也住不了几天,花不了几个钱,你就安心住着吧。”
胥妙晴凝着眉头说:“我们家欠你的钱越来越多了,等我出院了就会还你。”
子旭子旭在心底暗想,恐怕自己这个善意的谎言在事后又将被她误会成是为了讨好她了,心中虽然无奈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硬撑着了,于是勉强笑着说道:“钱的事情不着急,只要你把身体养好了,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去挣钱。”
胥妙晴点点头不再说话,低头专注于喝汤,很快她便把一大碗疙瘩汤喝干净了,可见她是真的饿了。
用纸巾擦擦嘴,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子旭将电脑合上,走过去把碗拿在手里说:“答应人家师傅了,要把碗给人家送回去,要不明天早上被领导看到了不大好。”说完转身出去了。
子旭送碗回来后见胥妙晴不在病房,刚想出去看看,却见她推门而进,连忙走过去将她搀到床上,又细心的为她盖着被子,因为已是晚秋,夜里气温已经很低,子旭怕她冻着,所以仔细的压好被角。胥妙晴在子旭忙着为她盖被子的时候轻声说:“我刚刚去卫生间了。”
子旭说:“啊,猜到了。”
胥妙晴咬了咬下唇后说:“我身上的内衣是你买的?”
子旭刚好将四周的被角掖好,抬起头习惯性的拍了拍手,然后装做很随意的回答:“是啊,是医生说你身上的不能再穿了,嘱咐我去买的。”
胥妙晴的脸微微泛红,低声说:“还能换吗?”
子旭差异的问:“怎么了?为什么要换?”
胥妙晴躲开子旭的目光低声说:“那个太紧了。”
子旭一时没明白过来,来,问道:“什么太紧了?”
胥妙晴又羞又恼,憋了半天才说:“文胸太小了。”
子旭下意识的看向胥妙晴的胸部,抱歉的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的尺寸,只能找了一个和你胖瘦差不多的女孩儿做参照物,然后让营业员挑了几套。这样吧,我明天白天商场一开门就去调换,你先忍--”他本想说“你先忍忍”突然发现这种说法似乎有问题,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赶紧闭嘴,一脸不知该怎么办的表情看着胥妙晴。
胥妙晴被子旭的眼神和表情弄得更加尴尬,无奈的说:“没事的,我先不穿就是了。”
子旭慌忙点点头,不敢再说下去,深怕哪句话惹得小姑奶奶发脾气,借着收拾电脑和整理床铺的动作掩饰两人间的尴尬。胥妙晴的声音此时又从身后传来,虽然不大却也清晰无比:“36C!”
子旭知道她是在告诉自己她的胸围,没敢回头,低声应道:“啊,记住了。”
身后的胥妙晴听到子旭的回答,原本羞红的脸竟然慢慢恢复正常,或许是不需要正面相对的缘故,她也不像刚刚那么尴尬,看向子旭的眼神也平和了许多。等子旭合衣躺下后她将头偏向子旭的一侧问道:“子旭老师,你以前给别的女人买过内衣吗?”
子旭想了想反问道:“睡衣算吗?”
胥妙晴“噗呲”笑出声来,说:“当然不算。”
子旭回答道:“那就没有了。”
胥妙晴沉默了,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子旭,满眼的所有所思。两个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没有话题的冷场。子旭已经习惯了寂寞和独处,且心底对胥妙晴总有点敬而远之,因此也不觉得此时的沉默有何不妥,闭上眼睛慢慢的进入了梦乡。而胥妙晴也许是白天睡得太多了,一直侧着身子,目光停留在子旭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