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吏对于刚才黑袍人和自己都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的事情全不知晓，嘴上竟然挂起了奸商式的微笑：“给我买二十串冰糖葫芦，我就给你吹个完整版。哦，今天晚上风大，所以我要二十五串！”
“小胡笳”何等玄妙，石小吏不清楚，但无论是村里人还是哑老伯，听过之后都会“上瘾”。更不用说他今日吹完这半曲觉得状态奇佳，应该能卖更多“钱”。
眼前这黑袍人带着关外口音，想来关外胡人应该不算江湖人，吹给他听也不违背妈妈的话，顺便也是试探一下。
这一试探，果然见他举动有异，肯定是上瘾了，当下便“狮子大开口”要了二十五串冰糖葫芦。
平时“诈骗”村里人，他都只要一两串。石小吏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只要是和食物相关的事，他向来精明。平日石小吏深知细水长流的道理，对那些回头客都是“轻轻地宰”。
眼前这位显然是路过的，俗话说得好，杀鸡取卵，不宰你宰谁。
黑袍人沉默了一会儿，石小吏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心道：我会不会宰得太狠了？二十五串不是小数目，谁会花几十文钱听我一个乡下小子吹笙呢？可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石小吏虽然在关外待过，却不了解笙真正的价值，更不清楚一个会吹笙的人拉到外面去会引起多少人的关注。别说几十串糖葫芦，就算是他要几十两黄金怕是也会有人拍在地上给他。
正待石小吏心中打鼓的时候，黑袍人点了点头：“可以。”
二十五串冰糖葫芦到手！石小吏情知大生意上门，吹得越发卖力了，比刚才更欢快。没想到黑袍人却摇了摇头：“再慢些。”
石小吏对大客户自然是百依百顺，当下放慢了节奏。
“再慢些……慢些……过了，快点，好……就这里，就这里！我不叫停你不许停。”
石小吏按黑袍人的指示吹完之后，夜一下子静了许多，连风都止住了。
石小吏收起笙，看了看月亮。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月光好像比刚才更昏暗了。而且，嗅嗅……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呼……吸……呼…呼……吸……”黑袍人的呼吸声渐渐粗重起来，石小吏感觉周围的空气流动似乎都在合着黑袍人的呼吸，当然也可能是黑袍人在模仿空气的流动呼吸。不过，这空气流动的方式也太诡异了。
“轰！”一声巨响，却不是从耳朵里传来，而是石小吏的心里炸开，让他整个人心神荡漾。
石小吏一脸震惊地看着那黑袍人，他分明一动没动，身形却在渐渐消失。月光很暗，但也不至于连这么近的人都看不清。石小吏越来越无法把握这人的行迹。
“不好！他要赖账！”
石小吏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胡人要听霸王曲，二十五串冰糖葫芦毕竟太多了！
这话一出口，黑袍人的身躯似乎微微震了。他一想自己一个江湖名宿，欠一个小娃娃的债确实说不过去，可糖葫芦他实在是没有。
黑袍人沉吟一声，便动手取下了那件一直贴身穿的内甲。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隔着外衣一下脱出这身内甲的。还好石小吏内心比较纯洁，换个人看到这一幕，免不了要忘邪恶的方面想，比如，把这内甲换成心衣肚兜主腰什么古怪的东西……
更稀奇的是，这身内甲在月光底下闪闪银光，还有丝丝缕缕寒气升腾缭绕，格外醒目，但执宝甲的人却越来越模糊。
“我神功圆满，这幽景霜寒甲对我已无用，就抵那二十五串冰糖葫芦，送给你吧。”黑袍人说完，身形才彻底不见了，只留幽霜羽铠轻轻漂浮在空中。
石小吏伸手一拿，却发现这身内甲竟然比羽毛还要轻，难怪能不用依凭，悬浮在空中。
若是有个稍微有些见识的人在这儿，就不难看出此等宝甲世间罕见。事实上，放眼九州，能铸成此甲的唯有昱岭关铁衣门。
毫无疑问，铁衣门掌握着整个九州最为尖端的铠甲铸造技术，任何一副产自铁衣门的盔甲在中原都能够卖出天价。
不过铁衣门的门人弟子都是来自关外的胡人，他们原本都在东北酷寒之地，昱岭关有雄兵驻守，他们根本到不了中原。不过金汤王朝对于贸易比较开放，所以时不时会有铁衣门出产的铠甲流入关内。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江流集之战，那场武林纷争导致了中原武林大乱，铁衣门趁势打入昱岭关。
北荒三十六部咄咄逼人，岭南苗族东进巴蜀，洪荒谷内的异族蠢蠢欲动，金汤王朝左支右拙。
为了维护九州安宁，蜀山和灵隐祠联合凌玥观、轻音阁请铁衣门门主来华山签订盟约，简称华约。
华约的签订为朝廷争取了调军的时间，门主不在，铁衣门上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神策军驰援山海关外。
山海关依燕山，傍东海，地势险要，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如今又有神策府五大将之一，号称神策之牛的吕涓统帅雄兵十万，亲自镇守，除非神人现世，否则绝难攻克。
南下无望，铁衣门就在昱岭关扎下了根。那十万神策军和吕涓大将原本是驻扎在直隶的，如今被牵制在山海关，朝廷不得不从西南调回大军驻守京畿。
这就导致了岭南昆仑关的失陷，五仙教带领苗军一举突破昆仑关，进军巴蜀，矛头直指唐门。两个积怨已久的大势力一旦开战，富庶的巴蜀定然沦为废墟。
为了巴蜀地区的和平发展，蜀山派诚邀五仙教和唐门加入华约。百川汇海宴召开在即，五仙教也不愿和蜀山派这样的巨头撕破脸，便加入了华约。
自那之后，虽然五仙教和唐门也偶有争端，但双方都非常小心地将争斗维持在非常小的范围内。其实整个江湖目前都是如此，只派出后辈弟子争锋，中坚力量则是不再出手了。
目前看来，和平稳定是整个九州的主旋律，贸易得到空前的发展，各种货物在市面上流通，铁衣门的盔甲、唐门的暗器、五仙教的毒物、轻音阁的纺纱在九州成了畅销货。
不过最为核心的产品那些大势力是不会出手的，像石小吏手中的这幅铠甲，绝对是有价无市。
这分明是举世难寻的奇珍异宝，石小吏捧着这宝甲脸色却难看得很。
“艹，那个混蛋，还我的糖葫芦啊！”
越重的东西越贵，乡下长大的石小吏心中就是这样的观念。这玩意儿重不过一钱，跟布似的，更不用说还是人家已经用完不用的，能值多少钱？
大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