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此话何解?”唐墨面无表情,但心底不知为何,对这老者所说的话极为在意。
老者将目光从眼前少年的身上移开,微微叹息了一声,看着脚下污水中,映出自己的轮廓,微笑道:“你心中的所谓算无遗策,随着时间推移,会发觉显得愈加可笑……”
此刻,水牢之中,不大的空间之内,这神秘老者与唐墨之间,只相隔了一个玄铁围栏,老者依旧背负双手,只是神情却显得有些寞然,唐墨看了他一眼,尽管老者还未回答他的话,但他面上一片平和,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老者笑了笑,看着面前沉默着,看着他的少年,又回到了方才神情自若的模样,道:“不错,这秘本,交给谁都可以,唯独不能落到书院手中,至于…为何?”
老者抬眼四望,目光深邃平和,但话到嘴边,却是没能接着说出口来,只见他接下来一副恍然的模样,道:“哈哈……,是老朽糊涂,小子,你到我跟前来,老朽在你耳边说与你听。”
就在此时,楼顶的脚步声越加嘈杂,接着却听一声轰隆巨响,无数残垣碎瓦,就那么直愣愣的落在唐墨身旁。
“公子爷!可算是找到您了!快走吧!这水牢中的守卫,暂时被我们释放的狱犯拦住,可是再慢些就快要顶不住了!”独眼中年从楼顶被轰穿的洞中跳了下来,嘴中半恭敬,半抱怨的说道。
只是此时唐墨显然对这独眼中年兴致不高,没有立刻开口说话,沉默了片刻,却突然出手,紫黑的妖气,骤然激射而出,贯穿了他身旁不远处的地板。
“唐叔,将下面密室中的易大人带走!我还有些事要做……”唐墨不知为何毫无着急的神色,脚步慢慢的向那牢中的老者移去。
“易大人…啊!是那个易大人?!”独眼中年听了唐墨的话,浑身一震,赶忙向那幽暗的洞口走去,接着纵身而下。
唐墨向那老者走去,面有凝重之色,无形的压力,忽而高涨,他不知这老者将要说的话,是不是和他此时心底所想一样,他脑中嗡嗡作响,一阵眩晕,便连呼吸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这短短的距离竟走了许久,久到一旁独眼中年已经救出了那易大人,见问话无应,独自往楼上飞去为止,唐墨才将将来到老者身旁。
他瞳孔微微收缩,靠着身前玄铁栏杆,侧身附耳过去,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道:“您…现在,请说吧…”
老者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恐怕你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便让老朽给你心中所想盖棺定论吧。”
老者额头贴着身前玄铁栏杆,嘴凑到唐墨耳边,声音细不可闻,道:“那书院…众人,有人……却不在那……秘本之内!”
话音一落,唐墨立刻白了脸色,呆立在一旁,直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面带苦色,深深的望了一眼面前的神秘老者,道:“可是…当真?”
只是此时那老者已经转过了身,随着轻笑,又蹲回了角落之中,不想在答话,也没想过趁着牢中乱局,逃出这牢狱。
唐墨又低头呆立了许久,再抬头时,却是忽的笑了一下,不再多言,双手一拱,转过身子,负手而去,那身影飘摇潇洒,愣是看不出方才的半分愁绪。
随着他的身影远去,寂静的水牢中,忽然传来笑声,一个在这水牢内未曾出现过的陌生声音,飘荡传开:“哈哈……,想不到,连你也老了…”
蹲坐在牢内的老者,听闻这久违的笑声,仿佛心底融化了些许冰雪,只不过,却是一拂即过,毕竟那话语所及,无论如何也难让人高兴起来。
“老了?哼!老怪物,这世上,还会有比你更老的存在么?”不知为何,老者心底忽然一阵莫名惘然,往忽然出现在牢中的那人身上看去,依旧是那身洁白的道袍,依旧是那副年轻的容颜。
“有!怎么没有!呵呵……,世界太大,说了你也不懂。”突然出现的这神秘人,言语轻佻的接着说道:“只不过十年未见,你便老成了这副模样,亏我带来了好酒好肉,对着你这幅皮相,我都没了兴致。”
“对大部分人来说,我这副皮相可还说不上老!”老者从角落处走了出来,接着说道:“不问问我如何落到这副田地么?”
“世俗一切与你家道爷有何相关?”白衣神秘人,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碟一碟的酒肉,置于身前,然后接着说道:“你用你天眼通,看这相府大戏,可还觉得有趣?”
老者坐在污水上,却如履平地,举起跟前的酒杯,道:“那使‘太极两仪剑’的少年……?”
“哈哈……,是吧?一模一样吧?”白衣人大笑道。
“是十年前,朝阳宫上那少年?他怎么掺进了这趟浑水,西楚离这可是远着呢。”老者看着他,疑惑道。
“什么朝阳宫,不过是我一时意起,用身外化身建来玩玩的罢了。”白衣人微微一笑,接着道:“我那化身,十年前被你们朝廷围攻,所受损伤太大,再加上苏杉他学已有成,也是时候放他下山了,所以顺水推舟,陪他演了那么一场戏,赶他下山了。”
“苏先生,这世间我见过的所有人,唯有你,我始终看不透,你的任何言语,行动,是何用意,我都难以猜不到半分,即便你曾经,将你所有匪夷所思的过往,都说与我知晓,我仍旧看不清你。”老者皱眉看着面前那白衣人半晌,苦笑道。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些?”白衣人举杯,疑惑道。
“不,没什么?只是那苏杉与你太过相像,觉得有些蹊跷罢了。”老者跟着碰杯,却没纠结于方才的话语,转而说道:“苏先生,可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白衣人放下手中酒杯,抬头问道。
“将此物,送到相府里一个叫做黄善的姑娘手中。”老者掌心一翻,不知从何处取出的一件挂坠,出现在他手中。
白衣人接过那挂坠,只见那挂坠是一鱼形白玉,背后刻生辰八字,雕工栩栩如生,细到每一片鱼鳞都精雕细琢,着实非是凡品。
白衣人将那挂坠挂在自己脖子上,看着白玉背后所刻的字迹,眨了眨眼,接着却是似乎想起了什么,道:“黄善,哦?莫不是十年前,那尿了我一脸的,你那小孙女?”
老者想及从前,心里难得的放松下来,忍不住跟着大笑道:“是喽!我记得,还是黄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