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宁想把宝剑举起来对着女妖施法,可是,背后长长的藤条缠住了他。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借吾金蝉能,
吾身如朽……
他本想念个脱身诀的,可是默念到这里,却突然发现自己记不清口诀了。真糟糕!都怪自己没有好好地记牢。他自责地想,师傅早就教导自己,学东西要下苦工夫,可是自己却一直贪玩偷懒。现在真正到了要用的时候了,才知道后悔了。他突然想到师傅严肃的面孔,现在或许师傅正在为自己担心吧?
不行,不行,要静下心来……是吾身如朽木吗?还是……他苦苦思索着。
嗳,我给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那女妖向前迈了一步,大声对着他说。
他没有去理女妖,心里不停地念叨,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女妖对着他说了半天,见他不理,似乎是发怒了,对着他的身后吹了口气,轰的一声,一道紫色的火焰在他身后燃了起来。
哎哟,烧着我啦!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凄厉地叫了起来。
正在努力地想着咒语,修宁突然听到耳边传来这么一声,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烧啦别烧啦!后面那个闷声闷气的声音接着说,一边说,那声音的发出者好像是受不住疼,缠着他的藤条越来越紧。修宁感觉到自己快被那藤条要勒成两截了。
哎哟。他也终于被勒得叫出声来。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那女妖问道。
修宁没有吭声。
哼!女妖冷冷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你倒还挺硬的!她张开五指,对着修宁的身后像是用力一般。
修宁身后的声音又凄厉地叫了一声:哎哟,烧死我了!
随着那叫疼的声音,又有数不清的枝条缠在了修宁的身上,把他全身缠绕得几乎像一个粽子一般。修宁感到冷汗从头上流了下来。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他说。
哈哈哈哈……女妖狂笑起来,我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她说着收了法力,缠在修宁身上的藤条也放松了,那身后的声音犹自在说着:你早点说话嘛,害我被火烧,你自己也不好受……
我是说要用你的灵魂来换她的自由,女妖指着背后被裹起来的萍寂对修宁道,你可愿意?
我不是已经落在你的手里了吗?修宁说。
你装什么糊涂,女妖冷冷地说,你身上有辟魔符,如果不是你自己自愿放弃灵魂,根本谁也无法取得你的魂魄,哼,你可不要耍滑头,我可知道怎么能对付你!
哦?修宁疑惑地看着女妖。
怎么样?你愿不愿意用灵魂来换取她的自由?她又重复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修宁仍然不太相信那女妖,疑惑地问道。
当然,只要你自愿放弃灵魂,我就会放她过去。她说着,扇了扇翅膀,接着说,到时候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到阡陌之森,就着月光,享受安宁的生活。
不用存着侥幸心理,她似乎看到了修宁内心的犹豫,要想到阡陌之森,必须从我这里经过,如果我不放她,她就到不了阡陌之森的。你也一样。
我应该怎样才能放弃自己的灵魂呢?修宁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
给你!那女妖拔出一柄银光闪烁的小刀丢给修宁。
把它刺进你的太阳穴吧,她温柔地说,不要犹豫啦,只要你下了决心,你爱的人从此就可以过上幸福得像月光一样的生活了。
哦,修宁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有些迟钝了,目光也随之涣散开来。
好吧,我听你的。他说着,那把小刀闪着紫色的光芒在他的手里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自己的太阳穴刺了下去。
在他的脸上,那道弯曲的金色光芒跳了一下。
13.
一阵散发着熏衣草香味的风吹了过来,修宁的手被那风一吹,向一旁倾斜了一下,停下了。他从那迟钝中反应过来,看到萍寂站在那女妖的身后,胸前闪着银色的光晕,一波一波地散开。
女妖似乎是惊呆了,在那一动不动地站着。萍寂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她便静静地倒下去了,身体似乎被穿透了一个洞,一些飘动的碎片从那洞里逸出,终于散开了。
该死的蝶妖!萍寂说着,向修宁被缠住的方向走了过来。
修宁感觉到自己身上缠绕着的枝条一下子松开了,他这才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怪物,浑身都是枝条,站在那里。因为害怕,这时浑身的枝条都随着它的颤抖而抖动。原来是个树精啊。修宁想着,感觉到周围的光线比刚进林子里来的时候突然亮了许多。
我是被蝶妖逼的。树精闷声闷气地为自己辩护。
好吧树精,那我也不追究你了。萍寂对它道,但是,你可不许向魇魔城的人泄露我们的行踪。
是……老树精犹犹豫豫地说,可是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你们的行踪了啊。
嗯,那样的话,我们可得快点走了。你也走吧。修宁说。
我,我走不了的,我还没有修行到可以挣脱大地的束缚。老树精说,我可没有你们那么幸运,一生下来就可以动,多好啊。
它说着,脸上露出垂涎的神色,本来就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有点扭曲了。
修宁看着它的脸,心里不由感觉到一阵惊慌,看来这欲望折磨的是大千众生,而不仅仅是人类。只要是有生命的地方,就会有欲望,一棵小草也希望能比别的小草拥有更多的阳光和雨水。
一边走着,萍寂对修宁道,我们得改变方向了,魇魔城的人已经知道我们会从月沉界经过,前面一定还有更大的危险。看来我们得碰碰运气了。
你的意思是说……修宁疑惑地问。
从灵岸湖上过去!萍寂坚定地说,他们肯定觉得咱们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运气好的话,或许不会遇到那些危险,只希望不遇到那些冤魂和那头怪物。
冤魂?怪物?修宁愣了愣。
是的,希望它们最好都不会出现吧。
修宁哦了一声,轻轻地拨开了面前的一丛灌木,对了,你刚才是怎么从那蝶妖的网里出来的呢?他抬脚往前边走边问萍寂。
在你刚才受女妖迷惑,举起了她给你的那把吸魂匕首的时候,你脸上的辟魔符肯定跳动了,我身上的辟魔符有感应……是它让我得到能量的。萍寂说。
原来你身上的果真是辟魔符啊。修宁惊奇地道,它是怎么来的啊?
你身上的是怎么来的?萍寂反问他。
我……我也不知道,小道士纳闷地说,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辟魔符啊。
那就等到了阡陌之森再说吧,或许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感到很奇怪。萍寂脸上一片茫然,看起来不像是说谎。
穿过山林之后,灵岸湖就静静地出现在脚下了。
没有船啊,我们应该怎么过去呢?修宁为难地说,却看到萍寂径直往那湖面上走了过去。她走在那湖面上,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
走了一段,看到修宁还在岸上对着她张大了嘴巴发呆,她对修宁扬着手道,过来吧,这湖面上可以走人的。
修宁小心地迈上一只脚试探着在那湖面上踩了一下,发现果然,那湖面虽然看起来波光潋滟,却像结过冰一般,竟然是可以承住人的。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就大胆地向前走了过去。
这湖面真奇怪呀,明明没有结冰啊,人走在上面怎么没事呢。修宁纳闷地问。
萍寂笑着摇了摇头。
白茫茫的湖面平坦得如新磨的镜子,似乎还笼着淡淡的烟。湖水清澈,却并不是一眼能望穿的。
萍寂伸出手来,对修宁说,抓住我,快点走。修宁握住了那只手的同时,也感觉到了那只手中带来的潮意。
走到一大半的时候,湖面突然起了微微的波纹。那坚硬的湖面像是被什么力量晃了一下,粼粼的波纹便荡漾开了,却又瞬间定格在那里。湖面就长满了皱纹,像是突然之间变老了。
它来了。萍寂说了一声,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长着巨角的怪物从湖面下探出了头。那东西的头颅看起来如同犀牛,一个独角长在头的中间,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瞪着,发着红色的光。它周围的湖面像被烧得沸腾了,冒着白烟和翻腾的水泡。
那是什么东西?修宁小声地问,你说的怪物就是它吗?
不要轻举妄动,是角夔,别惹它。萍寂极轻极快地说。
那头角夔显然是因为他们两个才现身的。这时候,见他们两个站在那里不动,它把身子又往上伸了伸,仿佛燃烧着火焰的两只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在那角夔的周围,沸腾的水花腾起了几尺高的巨浪,那角夔身体的庞大这时候也充分显了出来。它还有着青苍色的身子,身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轰的一声,仿佛是巨雷炸响了,那头角夔对着他们吼叫了一声。
修宁的宝剑就是在那时候拔出来的。刚才角夔的气势显然吓到了他们两个,修宁的剑一挥,一道火符在那剑上跳动起来。还没等到萍寂阻止他,挟着风雷的一剑已经发了出去。
可是这一剑的声势相对于角夔的吼声显然不值一提。角夔被这一剑撩拨得发起怒来。它在水里像是一个旋动的浮岛,飞快地朝着修宁和萍寂的方向冲过来。两边飞溅着的滚烫的水花如同铁汁,在那角夔所经之处,湖面上留下一道深沟,回旋的湖水似乎还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就已经重新凝固了。
无疑,他们抵挡不了这头角夔的轻轻一角。萍寂一拉他,两个人往旁边躲了过去,可是那角夔实在是太庞大了,它所带起的湖水溅在了修宁身上。修宁大叫了一声,疼得差点流出泪来。那湖水似乎是铁汁一般,他感到钻心的剧痛刹那间浩浩荡荡地袭击了他的全身。被那沸水溅到的地方像是被烫成了灰烬。
就在角夔扭转头,将要再一次撞向萍寂和修宁的时候,几个僵尸样的深蓝色巨人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带着月亮幽蓝色的神秘气息。
天幕上似乎真的出现了那轮月亮,像一个剪影一样地淡淡注视着。
修宁见过它们,就在他第一次见到萍寂的时候――那一次他撞见了萍寂在一个闪耀着玫瑰色大火的湖里面洗澡。
那些蓝巨人仿佛也看到了他,对着他龇了龇牙,脸上腐烂的部位抖动着,似乎要掉下来。他向萍寂看去,萍寂刚好也看向了他,眼神中却满是疑问。
修宁心里疑惑,他想起第一次遇到这些怪人不久,他就走进了魇魔城,当时他以为这些蓝色巨人是萍寂召唤出来的。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莫非魇魔城城主已经带人追了过来?
深蓝色巨人们一现出身来,围住那头角夔就纷纷抡起了手中的大棒。它们似乎并不害怕那角夔身上发出的热气和沸腾的湖水。那头角夔被它们围住之后,左冲右突,却怎么也不能冲出它们的包围。
快走!萍寂一拉修宁的手,两个人沿着湖面飞快地跑了过去,远远地把那场打斗留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