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人在天涯。
司徒郎看着天上柔美的夕阳,无声地笑了。从天寂中境一跃成就弘道境是值得高兴的,毕竟像这种一下子跨过两境的事例并不常见,不能说没有,但是肯定不多。
李满看着司徒郎明显欣喜却假装淡定的表情,叹了口气。
在天空中遍布乌云、出现雷电的时候李满便产生过这个想法,所以他才会继续挥出那一剑,普通的天雷或许无法对付司徒郎的星空,但是渡劫用的天雷却可以办到。
天寂境分为三个小境界,对应着三灾九劫,火风雷三灾分别作用于九重天的劫难。元极境是在体内铸就九天,而天寂就是在体内渡劫,火风雷三灾毁灭九重天后再加以重组,只要成功地度过这三劫就可以进入更高层次的弘道境。
弘道境的第一境界为闻道,出自儒家孔圣的“朝闻道夕死可矣”,修士度过第三灾雷劫后就会有对更高生命层次的感悟,即为道。不同于天寂境只不过是粗浅地了解天地元气运行的规律,弘道境对天地元气的运动轨迹规律的了解将达到一个更高更好的境界,到这时才可以算是真正做到天人合一的境地。
司徒郎一次越过两境,从三灾中的风劫过了雷劫,之后更是摘取了雷劫以后来自上苍的感悟,成功地进入了弘道境。
这种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破镜需要长期地积累,厚积薄发才可以做到真正地突破一个大境界。之前司徒郎遇到了瓶颈,久久没有进入弘道境,没有自主招来雷劫。而今天他与李满一战后有了宝贵的感悟,境界竟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司徒郎很清楚这种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选择抓住这次的机会。他的疯狂的,这一点从他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来。
他选择了体内与体外一同渡劫。北辰剑的出现与星空杀的刺出都是为了天上的雷劫,为的就是让李满招来雷电,做到真正的渡劫。但是他的体内正在经历雷灾,他体内从第一重天到第九重天都被雷电劈碎,这是一种毁灭,而外界的天雷则为他带来了新生。
毫无疑问,这种选择是格外危险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身死道消,多年苦修化为乌有。
这或许就是司徒郎的风格,若不达到最好,那便万劫不复。
此刻司徒郎看着美丽的夕阳,似乎不会为自己疯狂的选择后悔。
“你就是个疯子。”李满无力地说。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司徒郎慢慢地站了起来,“我就是疯子。因为所有伟大的人物在初期都被人们认为是疯子,这是我的必经之路。”
李满惊讶于他这么快就恢复了体力,有些警惕地说:“弘道境果然不凡,这么快就恢复了体力?”
司徒郎把掉在地上的北辰捡了起来,收回了背在背后的鞘内。他的背上背着八个剑鞘,分别对应着七星剑和北辰剑。司徒郎同样拔出插在地上的七星剑,一一回鞘。
“你不用担心。我说过你赢了,我会遵守诺言,我不会为难你们,前提是你们不会为难我。”司徒郎说,“说实话我现在还没有恢复真元,若是剩下的那些人一起上的话可能会把我留下,你们确定不试试吗?”
“讽刺的是,我对他们并没有信心。”李满叹了口气,“相反的,我对你很有信心。即使是落魄的狮子也不会被一群绵羊杀死,肉食者毕竟是肉食者。说实话,你不找我的麻烦我很庆幸。”
“我也有同样的感慨。”司徒郎边说边走到了马车前,解下了一匹马的绳子,“拿走你们的一匹马。算是我不找你麻烦的报酬。”
“你随便。”
司徒郎费力地上了马,抓住了缰绳,“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们会再次相见。如果真的有这个机会的话,这匹马就还给你。”
李满摇了摇头,“你留着吧。我不要了,拜托别再相遇了。”
“命运的力量无处不在。”司徒郎一夹马腹,“而且格外强大。你我会见面的。猜怎么着,你不久就会死。”
李满点点头,“我随时恭候。”
“驾!”马绝尘而去,转眼间就要没入林中。
就在这时,后面的马车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殷子期!回来!”
紧接着,马车们被人一脚踹开,殷子期就像是一只黑色的枭鸟急掠而出。而他的手中握着青牙。
一道青光闪过,马车前拴着的马的绳子被切断了,一匹马被解放了出来。殷子期翻身上马,头上马前还在地上捡起了弓箭。
他单骑而出,捻弓搭箭,目标正是前面的司徒郎。
李满脑袋嗡的一声,他知道司徒郎此刻状态不好,很有可能连一支普通的箭也躲不过。不知为了什么,情急之下,李满鼓足气力喊道:“司徒郎,请接殷子期一箭!”
与此同时,箭已飞出!
羽箭就像是一道光洞穿了世界。
司徒郎听到了李满的喊声,他勒住马头,反手抽剑。
一道青光闪过,羽箭被斩成两半儿。
殷子期也勒住了马,两人隔着很远对望。殷子期扔下了弓箭,一击不中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很神奇。”司徒郎说。
“我会杀了你。”殷子期说。
“我随时恭候。”说完,司徒郎走了。
殷子期勒马回来,从马上跳了下来。他一把抓住了李满的领口,“为什么?”
“如果我还有体力,你绝对不敢这样威胁我。”李满毫不示弱。
“事实上,你现在没有体力,没有如果。”殷子期一字一顿地说。
“殷子期,放手!”姬落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到这样的情景喊道。
殷子期并没有看她,依然抓着李满的衣领不放。
而玉儿已经到了他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殷子期,一双大眼睛还可以看到未干的泪痕。
殷子期甩掉了玉儿的手,同时也放开了李满。他转身往桑林深处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的很长。
玉儿并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
...
夜风清凉,吹在身上格外舒服。川桑林在夜晚时分又恢复了活力,白天的纷争似乎并没有影响川桑林中小动物们的生活,在如此美丽的月光下它们可能也没有睡觉的心情吧?
殷子期正坐在一棵树上,看着远方天空上的月亮,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今天他第一次见识到了修行者的强大,而且还身中道术,对这个世界的危险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难怪赵则文在郓城时会那样说,原来外面的世界竟然是如此让人感到无奈。
殷子期也是人,即使他是染红越河的少年,他也只不过才十六岁。十六岁的时候正是迷茫的时候,刚刚开始认识真实的世界,总会茫然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司徒郎是个疯子,但是这个疯子却是一个天才的演说家。他说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刀刀见血,会一点点击碎你的信心。
树叶一阵摇动,殷子期警觉地握住了青牙的刀柄。
月夜下,有美人。
玉儿灵巧地爬上了树来,从矫健的身手可以推测出这女孩小时候没少干这样的事,爬树爬的格外熟练。
殷子期松开了刀柄,无声地笑了笑。他一把抓住了玉儿的胳膊,帮她爬了上来。
玉儿有些喘息,还不忘解释:“有段时间没爬了,毕竟长大之后就不好像小时候那样调皮了。”
殷子期一笑,“女孩家家说这些干嘛?”
“我倒是觉得幸亏小时候比较顽皮。”玉儿坐在殷子期的身边说,“不然今天就不能上来找你了。怎么样?不管你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最后这句话说的有些过于大方了,玉儿有些脸红,但是她依然看着殷子期没有移开目光。
殷子期一怔,然后笑了笑,用手拍了拍她的头,“...谢谢...我...”
殷子期说着觉得一阵幽香扑鼻,他转头发现玉儿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她的脸颊有些微红,嘴脸带着笑意。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玉儿轻声地说,“你给了我希望。”
这下子殷子期沉默了,他感受着玉儿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感觉,觉得自己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在中火幻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可以感觉到发生的事。”殷子期轻声地说,“在那段时间内,我只看到了你的脸...”
“嗯。”玉儿安静地听着他说,温顺地像一只小猫。
“...嗯...怎么说呢?从我五岁以后就再也没人对我这么好了。赵将军虽然一直保护着我,但是他那样的人从让人感觉不到...嗯...他有时太严厉...你...懂我说的吗?”
玉儿噗嗤一笑,殷子期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有这样的表现,让她不禁感到好笑,“我懂,你的意思我懂。是不是看我看到不好意思了?脸红了脸红了!”
玉儿靠在殷子期的肩膀上笑着,小脑袋在殷子期的脖子上蹦来蹦去。本来殷子期就不好意思,现在更是让玉儿弄得脸红的像富士一样。
他l咳嗽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玉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拱了拱脑袋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那个,嗯...子期...哥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玉儿看着殷子期的侧脸,眨着眼睛说。
越人民风开放,玉儿今日又已经动情,自然把话都说开了。他们两个虽然没认识几天,但是她却想与殷子期亲近。之前殷子期身中火幻之时,玉儿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感觉,那让她明白自己对于殷子期已经抱有了超越一般的感觉。她不是中原那些婉转的大家闺秀,越人女孩向来都是占据主动。
每个人都有这个时候,急切地想要某个人陪伴自己,即使双方没认识多长时间。
殷子期今天有些迷茫,让他更容易对别人打开心房,而玉儿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抓住了机会。
还没有等殷子期回答上一个问题,玉儿便说出了下一个问题,“子期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五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昏迷的时候...表情...很可怕。”
果然,这个问题冲淡了殷子期的羞赧,让他变得有些严肃。
玉儿安静乖巧地看着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沉默了很久,殷子期说,“那一年,我五岁...”
...
...
午夜时分,殷子期和玉儿回到了营地。
殷子期走到自己的帐篷外,发现帐篷里竟然有人。
他心里有一定的准备,深吸了一口气后走了进去。
姬落月坐在帐篷中,闭目养神。殷子期进来以后,她才睁开了眼睛。
三公主无疑是美丽的,她简简单单地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显得古典美丽,姣好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有一种迷人的朦胧感。与玉儿不同,姬落月是成熟的,除却少女般娇媚的容颜外更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
殷子期自然不敢多看,移开了目光。
“公主殿下。”殷子期微微躬身,礼数冷淡无可挑剔。
“坐吧。”姬落月并没有客套,一脸冷漠。
殷子期盘膝而坐,低着头。
“玉儿回去了吧?”
“是。”
“那么我便直说了,因为时间不多。”
“殿下请讲。”
......
.....
翌日,阳光明媚。
玉儿看着空无一人的帐篷,发现殷子期的行李和长剑都不见了。而且今早发现少了一匹马,玉儿很容易推断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姬落月站在玉儿的身后,并没有说话。
“王嫂,是你。”
玉儿轻声地说,语气肯定。
“是我。”姬落月没有隐瞒,语气坦然。
玉儿叹了口气,走到了帐篷中央的被褥旁,捡起了放在上面的短刀。
青牙。
玉儿无声地笑了笑,心里想道,会见面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