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从义挂下电话深深吸了口气,回身的时候却见许兰秋不知何时已上了楼,怔怔站在中间客厅的当中,神情有些绝望,看样子大概是已经知道洪良那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兰儿,”文从义伸手去揽许兰秋,许兰秋也没再躲他:“该吃饭了,你怎么又上来了呢。”文从义想拉着许兰秋一起下楼,许兰秋却不肯挪动脚步:“兰儿,你不吃饭,明天怎么有力气见大正小正呢?”
许兰秋的眼睛里突然闪出光辉,抬头看着文从义有些不敢相信,文从义看着许兰秋,将明天去见两个孩子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微微一笑道:“要是两个小家伙见妈妈一下子消瘦成这样,还不知道会怎么闹腾呢!大正肯定心疼得不得了,小正那家伙肯定又怪到我头上。”
文从义见许兰秋虽然不言语,眼中却有一缕泪水溢出,滑过脸颊,滴落衣襟,他知道那是她终于放宽心的征兆,心下也稍稍轻松,又揽着许兰秋的肩头道:“走吧,下去吃饭吧。”
许兰秋不再反抗,非但如此,还吃得额外的香,近似就有些狼吞虎咽了。文从义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尽快恢复容光焕发,不要两个孩子担心。
看着许兰秋鼓着嘴,大吃大喝的样子,文从义一时也记不起该劝她慢点吃了,心中只是感慨万千:母亲为了孩子真的能瞬间生出无穷斗志和力量!也真的能什么都不顾及的!
文从义也决定这次豁出去了,他不能让许兰秋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所以他破天荒的调集了孝义堂的部分兄弟,荷枪实弹的赶去了龚又屏指定的地点。
文从义带着数十人赶过去的时候,云社,青花帮已经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阵仗了。
天门舵果真也来了,文从义隐隐还看到三合会的人在远处若隐若现。各方所带的人马,少到如孝义堂的数十人,多到百二十人不等,当真是齐聚一堂了。
“哎呀,今天是什么风,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吹来了。”范慕烛显然还是主导着与龚又屏对立一方的势力:“文老弟,先前我左请右请你都不肯来,如今怎么不请自来了呢?”
文从义先是朝龚又屏抱了一拳,很是郑重道:“我来只是我了我那两个孩子,龚又屏说会带他们来,至于你们今日的恩怨,我无心插手。”
冯江心也走了过来,哈哈一笑抱拳道:“文老弟,龚又屏若是敢带小公子过来,我冯江心第一个上去帮你抢回来。”
文从义轻轻一笑:“有劳冯舵把头了。”
“文老弟,你到底还是来了!”三人不及寒暄完,龚又屏就从远处的车上下来冲着文从义喊了一句,文从义身边的范荣等人不假思索的拔出了枪,文从义也不阻止,只向龚又屏道:“龚老板,我的孩子呢?”
许兰秋一直被孝义堂的人围在人丛中,眼见着龚又屏来了,强行突出来,冲着龚又屏喊道:“龚又屏,我的孩子呢?”许兰秋没有文从义那般镇定了,几乎就是有些请求意味的呼喊,边喊着边朝龚又屏的方向走去,却被孝义堂的人死死拽住,文从义也一把拉过许兰秋:低低道:“兰儿,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又不听话出来乱走。”
“我!”许兰秋只是着急想见两个孩子,哪里顾得什么说好不说好的。
龚又屏远远的似乎笑了一声,带着明显的笑意:“哟!弟妹也来了!还是那般美丽可人啊。这我帮中兄弟自从上次见了弟妹以后,都是念念不忘,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着呢,是不是?”说着还朝身后的青花帮弟子笑了笑:“这不就又见着了吗!”
文从义让人将许兰秋强行带回车内,冲着龚又屏又喊道:“龚又屏,我的孩子呢?”
龚又屏:“别这么着急嘛!咱们还有大事没谈,谈完大事再谈家事。范老弟,你说是不是?”
范慕烛哼哼一笑:“龚又屏,再不要脸的也还是需要几层皮罩着骨头的,谁******是你老弟?”
龚又屏哈哈一笑:“也好,也好!青洪两派的支流帮会彼此纠缠不清数十年,如今也该来个了结了!”
冯江心很是不屑的哼道:“那你算哪派的?”
范慕烛也在一旁佯装此时才知道的样子:“哦,对了,他是两派都呆过的。”说着朝着身边的文从义冯江心哈哈大笑了起来。
龚又屏丝毫不觉有什么,只是更加自信道:“我哪派都不算,我只算我自己,我只算青花帮。”
范慕烛不及笑完忽然变脸道:“那还说什么,炒家伙!”他一句话不及说完,身后黑压压的人丛中就有人扳动了开关,子弹顿时如雨点般朝龚又屏砸去。
无奈距离太远,都只是砸在了半道,少数突出射程之外的子弹,龚又屏只是稍稍一躲进车内便躲开了。但此头一开,双方的厮杀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文老弟,你真不打算帮我们一把?你这身后可也是大几十号人的好手。”枪林弹雨中,范慕烛借机向文从义提出了要求。
文从义只是看着远处的龚又屏不作答,目光在四处搜索着可能藏匿两个孩子的所在。
“我们今天早就给龚又屏设了陷阱,只是请君入瓮。文老弟再帮我们就真的如虎添翼,胜券在握了!”冯江心也开始说服文从义了。
文从义看了看身后旁边黑压压的孝义堂兄弟,个个也是拔枪在握跃跃欲试,却因为没有文从义的命令不敢贸然开火,加入战斗,范荣更是急不可耐道:“少爷,来都来了,总不能带着枪来傻站着吧!我看龚又屏根本就没带小少爷来,我们怵在这有什么好看的。”
文从义也开始动摇了,他早就恨透了龚又屏,心中也早就想找个机会收拾了他,若不是顾虑两个孩子,投鼠忌器,他早就掏家伙扑向龚又屏了。
“砰砰砰!…嗒嗒嗒!…”枪声还在不断延续着,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猛烈。
“大哥,再不尽快了结龚又屏,只怕会惹来麻烦了,此处虽然偏僻,到底枪声太长还是会招来警察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高声提醒了一句,大概是万骆凤还是范慕烛的人。
范慕烛啐了一声:“妈的,陶故知那个老匹夫睡着了吗?怎么还不动手!”
文从义闻言看了看埋伏于青花帮侧后面的三合会,冲着范慕烛道:“范老板别指望了,陶故知根本没有来。”
范慕烛鼓了鼓眼睛:“你怎么知道?”
文从义指了指哪一绺所谓的三合会弟子道:“他们站立的那般平均,明显就是没有主次之分的。陶故知这个人,你我都知道,最是狡猾多疑,他若是真来了,还不叫大簇人围着自己么?如今都是一样的稀稀疏疏,可见他不在当中。”
范慕烛也早看出不妥:“老匹夫!果然还是改不了本性,遇事就知道个躲。哼,他想坐山观虎斗,我偏不遂他意,等解决完青花帮,我第一个就对付他。”
文从义看了看范慕烛,心想他这也跟自己说,显然也是真将自己当作局外人来看待了。
“老板,外围的兄弟来报说有军警从上海城中赶过来了。”
范慕烛闻言眉头皱了皱,眼见着占尽了上风,难道又功败垂成?这次要是还不能彻底收拾龚又屏就只有改明斗为暗杀了。
冯江心大概也得到了同样的禀报,围过来问范慕烛是否就撤了,范慕烛很是不甘心:“奶奶的,搞什么,才刚打热身,就要熄火了!现在的上海就是没二十年前痛快,打个架还要躲躲闪闪瞻前顾后的!”
冯江心:“范老板的意思?”
范慕烛:“能有什么意思?撤呗!我手下无端被祸害进去的人还嫌少吗?”范慕烛说着率先收了枪。
龚又屏显然也是得到了消息,双方几乎就在同时减少了枪声直至停歇至一片静谧。空旷的林木平地顿时由先前的枪火交斗声变得异常安静,空气中弥漫的除了适才恶斗所留下的烟火熏绕就是众人几不可闻的心跳呼吸声了。
“文老弟,看来龚又屏又耍了你了。”冯江心知道文从义肯定很是失落,拍了拍文从义大概是想安慰。
文从义刚想出口说点什么,忽闻一阵早就熟悉却许久没有听闻的呼喊:“爸爸!爸爸!”心中连连大颤了数下,连带着整个身体也轻轻抖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