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文从义稍稍安稳了一段时日,一切看似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许兰秋感知在心底也放心不少。
新年的气氛还没熏染够,春天就近尾声了!
刚想尽情享受夏日的炙热浓烈,秋风不知不觉又悄然而至了!
或许真的是二十五岁一过,时间便真的变得快了起来,它也开始偷工减料,不似以前感觉到的那么公正了!
许兰秋刚给两个孩子过完三岁生日,自己也迎来了三十岁的生日。
都说三十而立,她已经三十岁过了,想来立的也只有两样所得:一样是至爱的文从义,一样是同样挚爱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和许兰秋一样都是出生在秋季,只是两个小家伙尚在初秋之尾浓秋将至的当口,她却真正是最为浓郁的深秋时节降生的,所以当年大伯才会为她取名兰秋的。
因为许崇明当时刚得到一株由深山空谷中采撷的秋兰,便觉得许兰秋此时降临也是沾染了那株秋兰的灵气一般,硬是要将其取名作兰秋。
大正和小正,就如明之所言,的确看来像是比一般孩子多吃了些什么东西一样,长得异常的快,近乎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长大一般。刚过完三岁的生日,已经能顺溜说出许多话语,走路也已经极其利落了。
三岁看大,此时正是他们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接受能力最快速的时候。许兰秋为了锻炼他们,经常使唤两个小家伙帮自己跑腿,比如到书房去叫爸爸,帮自己拿东西递报纸。递报纸还要帮自己打开再递到自己手里,然后考着两个家伙,问道:“知道妈妈让你们拿的是什么吗?”
“报纸!”两个小家伙都是一样的聪明,很是齐声。
“知道报纸是作什么用的吗?”许兰秋知道此时已不能只满足其知道说报纸为何物,而要其知道为何用了。
大正不假思索道:“有好看的人,有好听的故事。”许兰秋很是满意,点头称赞道:“大正真聪明,说得很对!不过,妈妈告诉你,这上面的人和故事也不是都好看的都好听的,还有许多不好看不好听的。”
大正似懂非懂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小正偏着头噘着嘴看了看许兰秋,许兰秋点了点小正的额头笑道:“小家伙你还没告诉妈妈呢?”
小正很是狡黠的一笑道:“是妈妈给爸爸讲的故事!”一旁的文从义听了只是一摇头很是好笑,觉得每次听许兰秋和两个孩子的对话都额外有趣。
许兰秋却一点也不取笑小正,同样很是认同的夸奖道:“小正也很聪明,说得也很对。妈妈现在就给爸爸讲故事,照着这上面写的故事讲给爸爸听,你们站在一旁听着好不好。”
大正听话的点了点头,扶着沙发边沿,挨着许兰秋站得很是挺直。
小正却没有大正好打发,反倒跟许兰秋较起了真:“我跟哥哥说得不一样,为什么妈妈都说对?我跟哥哥到底谁聪明?”
小正这么一问,文从义也来了兴趣,看着三人,心想小家伙倒是贼得很。许兰秋却是一点也不意外,也不急着向小正解释,拿起桌上另一份报纸反问道:“那你先告诉妈妈,妈妈说这是一份报纸,妈妈说得对吗?”
小正点头道:“妈妈说得对。”
许兰秋又道:“妈妈还说这是一张白色的纸,对吗?”
小正又点了点头:“妈妈还是对的。”
许兰秋将手中报纸折叠成了一个纸船模样,又问道:“现在妈妈说它是一只纸船,妈妈这次又对吗?”
小正觉得妈妈是在跟自己做游戏,越来越有兴致了,两只本就很大的眼睛越睁越大,两边各自凝成一簇的可爱睫毛,也左右不停扑闪着:“妈妈又对了,是纸船。”大正也来了兴趣,在一旁补充道:“还是一只白色的纸船。”
文从义看着两个孩子的可爱模样和被许兰秋撩起的求知欲,不禁盯着许兰秋看,知道许兰秋想要表达什么,一时越来越欣赏她这个智慧的母亲了。
许兰秋也很是满意的笑了一下,又将纸船拆开,叠成一个飞机,问道:“好了,妈妈现在又说它是一只飞机,妈妈说的对吗?”
两个小家伙同时信服的点了点胖乎乎的圆脑袋:“妈妈还是对的。”
许兰秋又将报纸捏成了一个圆球状的纸团,问道:“现在妈妈又说它是一个白色的圆球,妈妈这次对吗?”
“对的,对的。”
许兰秋在大正肩头拍了拍:“大正,帮妈妈把那边的纸篓提过来。”大正跑过去依言做了,还将纸篓端端正正的放在了许兰秋的面前,许兰秋向大正道了声谢,又称赞了一番,将手中捏成的圆球报纸扔进了纸篓,又道:“妈妈现在把它扔了,说它是没用的废纸一堆,妈妈有没有说对?”
大正点头:“妈妈说对了。”小正扒着纸篓看了看也点头道:“妈妈是对的。”
许兰秋开始作总结了,指着纸篓中的报纸,问向小正:“小正,妈妈刚才都说的是这一样东西,对吗?”小正又点了点头,许兰秋又问道:“妈妈每次说的都不一样,你为什么每次都说妈妈是对的呢?到底哪次是对的?到底哪次的妈妈更聪明?”
小正一下子被许兰秋给问住了,眉头随着圆睁的双眼舒展开,又随着疑惑的表情,凝结了起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小指头也不由得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大正在一旁眨着浓密的睫毛回道:“妈妈都是对的,都是一样聪明。”许兰秋摸了摸大正的脸蛋,点了点头,又问道:“小正你说呢?到底是你聪明还是哥哥聪明?”
小正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哦!”也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了,但最后还是点头道:“哥哥说得对,我也说得对。”
许兰秋很是满意这样的结果,回头冲着文从义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竟有几分小正的调皮样子。文从义冲着许兰秋竖起拇指,很是赞赏拜服的意思。
“好了,妈妈真的要读故事给爸爸听了。”许兰秋将腿上的报纸拿起来又打开,不及吩咐什么,两个小家伙就很是识趣的一左一右立在许兰秋旁边,像极了两个小小侍卫一般,尤其是那站姿,简直就如受过军队训练一般,挺拔有度。
文从义在一边刚喝了一杯茶,一偏头瞧见了,只差点没将口中的茶水喷出。心中爱极两个孩子的可爱模样,更是对许兰秋的培养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着两个调皮的家伙都被她教导得如此服贴,此时都知道为妈妈站岗守卫,长大还得了!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丝危机感,这要是那天自己怠慢了许兰秋,这两个小家伙铁定是护着妈妈为难自己的。一时又是佩服和着满意,又是羡慕中夹杂着嫉妒。
许兰秋刚打开报纸,两个小家伙就连连的偏头凑到许兰秋面前好奇观看,先前的“军姿”很快就变了形,大正更是指着头版的一幅大幅照片喊道:“是大哥哥,大哥哥!”小正也好奇的伸手去拽报纸,似乎要确定哥哥说得是真是假。
文从义听了大正的叫声,笑道:“明之那家伙又上报纸了?又是游行请愿?”
许兰秋将报纸倾斜了好叫小正能看到图片,向着文从义道:“大哥说对了,还是反对美国经济援助日本人的事情。他们交大的许多学生都上了报纸,他正好也在这上面,大正倒是眼力好的很,我都没发现呢。”说着又摸了摸大正的头,很是赞赏。大正也被妈妈夸得心花怒放,颇带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文从义轻轻一笑道:“无聊透顶!浪费时间!”
许兰秋看了看两个孩子不甚理解的表情,嗔道:“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些,他们会有样学样的。”
文从义毫不顾忌:“那就让他们学着好了,我又没说错。”
许兰秋看着文从义有些无可奈何,知道文从义并不认可他们的做法,他不喜欢喊口号的东西,喜欢确确实实的事情和效果。她自己也不十分认可,但又觉得许多的实事也确实由喊口号开始诱发的。她想与文从义争辩,却不能在两个小家伙面前如此,只好先做罢,看向其他。
谁知刚翻了不到一遍,许兰秋顿时被一则消息如雷一样击中,触电一般,挪不开手,定在了那里。许兰秋的反常反应,连带两个敏感的孩子都发觉着异常。
“妈妈,妈妈!”两个小家伙摇了摇许兰秋的手,一下子把许兰秋的眼泪摇了出来,滴在报纸上。两个小家伙很是警醒,一个伸手去摸许兰秋的脸颊,一个回身冲着文从义,几乎同时说道:“妈妈哭了!”
文从义一惊,看向许兰秋,果然是神情大异:“怎么了?兰儿!”起身拿过来报纸一看,顿时也缰在了那,原来那是一则关于民主人士林木森被暗杀身亡的消息。
文从义手中的报纸有些拿不住,差点飘在了地面。
大正小正还在安慰着许兰秋:“妈妈,报纸上的故事不好看么?你怎么哭了?”
许兰秋想忍住哭泣,想在孩子面前表现的坚强些,却忍不住,两个孩子越是摇晃,摇出的眼泪越多,想要忍住更难了!
许兰秋不是为林木森难过,而是苏林。苏林那样看重林木森,该是受到了多大的打击!他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太妙,林木森都已经登上了报纸,必定是昨天的事情,苏林肯定不是此时才知道,居然没向他们报信,是不愿接受?还是生出其他想法!
自从,从杉的决然而去,许兰秋对于这样的事情,再也不敢大意。
“大哥,我们去看苏林吧。”许兰秋一下站了起来,文从义也站了起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