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咣”一声被甩上,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肖颖堂铁青着脸,跌坐到沙发上。猛地,他拿起茶几上的伏特加,狠狠地灌下一大口。
“总会有办法的,是吗?”杜忻不死心地追问。
肖颖堂没有回答,又倒了一杯,灌下喉咙。
“喝个鸟啊!”杜忻不停地来回踱步,“你不会受制于他的,对不?”他看向肖颖堂的眼里充满了祈望。
肖颖堂摇了摇,“我不知道。”
“不知道个屁!”杜忻停下脚步,走到他面前,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他仰头喝下一口,重重地将酒杯放到茶几上,“大不了和他拼了!”
“陈霖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就证明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肖颖堂放下酒杯,无力地倚靠在沙发靠背,“他对你是有忌讳的,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将大陆市场拱手相让。可是他也是睚眦必报之人,将我逼离Nageo,一方面是不让你顺利地接手,另一方面也是在报复我。”
“我不会让你离开Nageo的。”杜忻紧握拳头,用力捶了一下沙发扶手,“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两害相较取其轻。”肖颖堂逐渐恢复冷静,“陈霖有备而来,你不要意气用事。”
“那怎么办?”杜忻皱着眉头,“难道真要如他所愿?”
肖颖堂叹气,沉默着,眼神若有所思地飘向了办公室门口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卢蕊蕊将一封辞职信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杜忻面前。
“你们…这是想清楚了?”杜忻没有拿起辞职信,只是看着她,心里百味交集。
卢蕊蕊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充满坚定,眼底却带着一丝茫然。
“我还能说什么呢?”杜忻苦笑着,“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谢谢。”卢蕊蕊小声地回应。
两人沉默相对,办公室内安静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长久以来的相处,卢蕊蕊和杜忻之间萌发出友谊之情,如今一下子要面临分开,各自内心都充满了遗憾。
“哎呀!”杜忻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我真是亏本了啊!”
“啊?”卢蕊蕊十分不解,奇怪地看着他的举动。
“我用心培养的助理,一下子就走了。”杜忻嬉皮笑脸,搓了搓手,“这感觉,怎么说呢,就像精心培育了一盆花,好不容易等到快开花了,却一夜之间被人偷走,连花盆也不给我留下。”
“那下回您直接买开花的吧。”卢蕊蕊撇了撇嘴,这人简直没法忍啊!
杜忻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有趣!这小秘书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杜总裁,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卢蕊蕊被他这么一闹,原本因为即将离去而盘旋在心底的淡淡忧愁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杜忻“嗯”一声回答,见她将门合上,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他会想念她的。
杜忻拿起台面上的辞职信,想拆开,手又不由得停了下来。想了想,他将它放入抽屉中。
回到个人办公室,卢蕊蕊坐在办公椅上。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回想起昨晚。
昨晚,肖颖堂带着一身疲倦与酒气回家。
卢蕊蕊心知他心情不好,默默地服侍他洗漱。
“蕊蕊,如果,我一无所有了,你仍会爱我吗?”肖颖堂抓着她的手,祈盼和恐惧的神情交织浮现在他脸上。
“当然会。”卢蕊蕊为他擦干身上的水珠,将脸颊贴在他后背,“我们不是说好了,生死相依吗?”
得到了保证和鼓舞,肖颖堂这才安心地将今日陈霖与他们在办公室内的对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卢蕊蕊。
卢蕊蕊蹙眉,思索着,“陈总他…他的目的主要还是想要报复你啊。”
肖颖堂点点头,卢蕊蕊双手捧着他的脸,“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但是离开Nageo是必然的了,而且业内也应该没有人愿意得罪陈霖来接纳我。”隔着氤氲水雾,肖颖堂凝视着她,眼底再一次充满了不安。
卢蕊蕊心疼地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双眸,“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感觉很烦很乱,所以,不如…不如,我们回新西兰吧?”
“我们?回新西兰?”肖颖堂惊讶地看她,“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卢蕊蕊点点头,“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肖颖堂不放心地再次问道:“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真的愿意放弃一切,随我从头开始吗?”
“是的,我愿意。”卢蕊蕊语气坚定,她挤出笑容,安慰他,“你是我最爱的人,除了你,我在这里没有什么眷恋的。我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让她也觉得身心疲惫了。索性放下一切,远离这纷扰喧嚣,回到异国他乡,过着平淡而宁静的生活。
“好,我们回去!”肖颖堂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我们回新西兰,一切重头开始。”
中午,员工餐厅里的一角。
“真的打算和Peter肖浪迹天涯了?”蒋露面露忧色,“虽然你熟悉那边的环境,可是你以前不是说过那边的事业发展机会不多吗?你不是因为这样才回来的吗?”
“那也没办法,颖堂不想连累杜忻,让他一接手Nageo就面临声誉受损,那样对公司未来的发展影响很大的。”卢蕊蕊低着头,同样内心十分忧虑,“在大陆、甚至只要与总部有生意来往的地区,陈总都不会让颖堂好过的。与其在其他地方四处受挫,不如安心回新西兰。那边民风淳朴,生活节奏悠闲缓慢,想要过平静日子倒是不难的。”
“可惜了Peter肖这么有能力的人了。”蒋露叹气道,“你们两个这样也算是埋没了。”
卢蕊蕊脸上露出淡淡的甜蜜笑容,“只要他平平安安,两人能在一起,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好吧,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生活。”蒋露端起茶杯,“我只能以茶代酒,祝你们一切顺心了。”
卢蕊蕊芙尔一笑,“谢谢你蒋露,无论我去到哪里,我们都要保持联系哦~”
卢蕊蕊端着咖啡进来,将咖啡放在杜忻面前,轻声道:“杜总,我的工作已经整理好了,随时可以交接给下一任了。”
提交辞职信已经快一周了,杜忻仍没有开始招聘新的总经办秘书来接任她的工作,难道他是想从内部提拔吗?还是另有安排?
她内心疑惑不已,也担心还没有人交接的话,她离开后,总经办的运作会受影响。
杜忻“嗯”地一声,不置可否,眼也不抬地盯着报表。
卢蕊蕊内心直翻白眼,又不好催促,只能继续站着。
过了一会儿,杜忻像是才反应过来,“喔?你怎么还在这儿?”
卢蕊蕊无语了,“老大,我要走了,你总地找人来接替啊,要不我工作交给谁负责?”
她一改往日恭敬的态度,撅起嘴,“你是想我走得不安心吗?”
杜忻默不作声,直直盯着她。
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他该不会这么小气吧?反正很快要离开了,也不怕他生气了。以后想再说话的机会也应该很少了呢。
不知怎的,那股心酸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没大没小!”杜忻索性合上报表,斥责道:“我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像你这么带种敢这样跟我说话的秘书呀!”
卢蕊蕊撇了撇嘴角,低头不语。
“哑巴啦?”见卢蕊蕊想顶嘴又不敢说话的模样,杜忻“扑哧”一声笑了,“工作就先交接给两个文书秘书就好,这次招人我可得好好盘算一下了。要马上能开花的,还不能太惹目让人觊觎的。我这一回做了亏本生意,超想狠狠揍Peter一顿的。”
杜忻挥舞着拳头,又是嬉皮笑脸一贯的模样了。
这才是杜忻嘛!卢蕊蕊心里暗暗偷笑。
“辞职申请你还没签字呢?”卢蕊蕊想起这事,马上提醒他。
“恩,放心,有老大我撑着你,整间公司没人敢卡你的。”杜忻毫不在意地说。
废话!你是老板,谁敢跟你说个不字啊!卢蕊蕊腹诽着。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照你吩咐做咯。”
Nageo内部人心不定,流言四起。
有的说肖副总做空账目,已被立案调查,有的说杜忻达到目的,逼退功臣。更有甚者,说肖颖堂别有用心,意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终目的是想架空杜忻,掌控整个Nageo……
对此,卢蕊蕊只能默默在心底诅咒乱传谣言的人。
“反正我们就要离开了,无须与他们辩解。”肖颖堂摸着她的头,脸色疲倦又带着愧疚,似乎比刚认识的他,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卢蕊蕊伸出手指,抚摸他的脸。她想要抚平他眼角的皱纹,却被他抓住,放在唇边亲吻着。
“我先回家做饭等你。”她柔情万千地看着他,眼里满满的心疼。
这几天为了将工作整理交接,他加班加点地赶着,连同今年的预算也做好了。
杜忻曾怒而耍狠,“Peter你不要走!我看陈霖能拿我怎么办!”
肖颖堂心里十分清楚这件事只能顺从陈霖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离开之前做好工作,让Nageo在他离开之后,也能照常运作,得到迅速发展。这是他对杜忻的帮助,对陈霖的安抚,对过世的姨丈一种愧疚。
卢蕊蕊在厨房里忙碌着,手机响起。
“蕊蕊,我是林妈妈。”电话那头,是林芬兰的声音,她迟疑地问:“颖堂在身边吗?”
“妈妈,他还没回来。他手机没电了吗?有什么要紧事吗?我打办公电话让他联系您……”
“不,是我有话想跟你说。”林芬兰忙打断她的话。
“哦,妈妈,有什么事吗?”卢蕊蕊心感疑惑。
“那个……那个……”林芬兰犹豫着,“伊惠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啊~”卢蕊蕊没想到林芬兰会提这件事,“妈妈,对不起,这件事我们不是想刻意隐瞒您的,颖堂也是不想让您担心……”
“那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相信颖堂,他能处理好,也已经处理好了。”
“我知道,他把她们母子安排去了澳洲。”林芬兰语气凝滞,“蕊蕊……林妈妈有句话,想要问你。”
卢蕊蕊内心一紧,“妈妈,您尽管问。”
“如果……如果让你离开颖堂,你可愿意?”林芬兰酝酿已久却难以启齿的话终于说出口。
“不可能!”卢蕊蕊想都不想地回答她。离开颖堂?光是听到这句话,她的心就已经痛到无法呼吸了。
“蕊蕊,听林妈妈说,伊惠与他虽说已经是陈年旧事,但骁骁是他亲生儿子,那是不争的事实。”林芬兰急促地说着,一心想要说服卢蕊蕊。
“可是颖堂已经给了他所有能给的了,她们会衣食无忧……”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飘荡在异国他乡,我怎么可能放心!那是我们肖家的孙子!”林芬兰越说越激动,“蕊蕊,你难道忍心为了你一个人,让我们失去孙子,颖堂失去一切吗?”
“妈妈,颖堂他还有我啊,我们会到新西兰,重新开始生活。”卢蕊蕊哀求着,“妈妈,伊惠的事已经过去了,颖堂和我,我们会好好的。”
“蕊蕊,我没有逼你,但是,我想跟你说,如果你真的爱颖堂,你该为他考虑。他为此已经失去很多,不能再失去更多了。伊惠和他,是既成的事实,你何不放手,成全他们,起码骁骁能有个家。我希望你能为大局着想,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林芬兰狠下心把话说完,然后将挂断了电话。
卢蕊蕊手握着手机,按在胸口,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是幸福的,是幸运的。
被心爱的男人宠爱着,被他的家庭喜爱着……一切的一切,美好得如同言情小说般的设定。
是运气耗尽了吗?才会将她最在乎的,如泡沫般,一个一个戳破。
她把自己缩在墙角,深捂胸口,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