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误劫大头
一
凌晨时分。在通往市外的省级公路上,冷藏车歪歪斜斜地向郊外驶去。天黑路滑,加之机件损坏,车子多次偏离路面,险些翻进排水沟里。
爆炸不仅损坏了脑波侦测仪,就连这辆破烂冷藏车也差点儿彻底报废。当时产生的冲击力掀开了车厢左侧的底板,将一只后轮胎烧穿了一个破洞,如今气已经快漏完了。
幸亏不是车厢的另一侧。阿虚悻悻地想。那边是汽车的油箱。
“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大的能量?”阿虚百思不得其解。
“肯定跟拉(那)道金光有关,我打赌。”阿空口齿不清地说。
“少废话,机器毁成这样,只等回去挨骂吧!”阿虚了解老囊的脾气。
不过,老板也许会高兴的。他悻然想道。毕竟这是百年不遇的事。而且,他也知道,老囊的库房里早已没有了存货。
当空虚二坏终于站到总部办公室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老囊正急得团团乱转,恨不得把那个拥有强大脑波的人立刻抓过来。
“快快快!马上查明究竟是谁有这样大的能量,把他抓来,我重重有赏!”老囊一边擂着桌子一边大声地吼。
“是,老板!”全身漆黑的空虚二坏异口同声地说。
此时,他们正弯腰塌背地站在老囊巨大的板台前面,活像一对刚从火灾中逃命出来的丧家之犬。
“您也别太着急,”阿虚提议说,“那个餐馆已经关门,如果强行进入,只怕引来警察。脑波信号是从餐馆里传出,必定是其中的某个员工,跑不了的。不如等到明天……”
老囊略微思忖片刻。考虑到安全方面的原因,也只能等到明天晚上再做打算了。
夜间作案。是老囊一伙的规矩。昏黑的夜色是窃贼们天然的保护色。不到迫不得已,他们也不愿冒险。
“那好吧,那就明天晚上。一定要把他抓来。咱们已经没有时间可耽误了。”老囊点头道。
二
入夜,富贵大排挡里人声鼎沸,食客们正吃得兴起。
划拳、掷骰子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得人两耳发麻。喧闹中还掺杂着虚张声势的吹捧,也有不顾廉耻的漫骂;唾沫星儿和着呛人的酒气,在饭桌上空来回飞溅。仿佛不把喉咙喊破,就表达不出各自的诚意来。
“喂,那是两个什么人,三更半夜还戴着墨镜?”一个油光满面的食客瞅见了空虚二坏。
这时,那两个身穿黑西装,头戴黑礼帽的人出现在饭馆门口。两副硕大的墨镜架在他们脸上,显得不伦不类。
“嗨!管他作甚?喝、喝!”另外一个人说。他已经满面通红。
阿空跟在后面,没留神阿虚已经停步,一下撞在他身上。
“慢着点,车开不好,路也不会走了?”阿虚训斥道。
“二位老板。请进、请进,里边坐!”站在门边的瘪猴小二急忙招呼。向饭厅里让着来客。
只见来人也不答话,径直朝饭厅角落走去。瘪猴小二尾随在后,迎面碰上送菜回来的千吉。千吉仰起头,和那两个怪人打了个照面。
“走开!小子。”瘪后趋赶着,“别挡了客人的道儿。”
千吉侧过身,让他们过去,抱着一摞空盘子,回厨房去了。
黑西装们捡了一处靠墙角的空位子坐下,却根本没有搭理站在一旁瘪猴小二,鬼鬼祟祟地瞄着在座的食客们。
“到底是肥(谁)哦(呢)?”阿空缩着脖子扫视一遍各个餐桌,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些吃喝的家伙恐怕不是。”阿虚从牙齿缝里吐出几个字儿。这时,他的眼光才落到瘪猴的身上,好像刚刚看到他。
“喂,你是这里的伙计?”阿虚拉长了腔调问。
“是是,您想来点儿什么,尽管吩咐。”瘪猴伸头缩脑地回答。
“看以(你)介(这)副尖头撇(瘪)脑的,恐发(怕)浮(不)是我们要找的银(人)。”阿空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你们餐馆里……还有没有脑壳大一点儿的?”阿虚问。
“有,有哇!”瘪猴眨了眨黑豆般的小眼儿,不明白客人的意图。
“是谁(肥)?!”空虚二坏同声问道。
“当然是厨子大头了,老板娘的头都没他的大。”瘪猴瞪圆了眼珠,加强着语气。
“快把他叫来!”二坏急不可耐了。
“可是,嘿嘿,他正忙着呢,您二位……”瘪猴话音未落,已被空虚二坏推到了一边,径直朝厨房走去。
“喂喂!你们要干什么?我可要叫110啦!”瘪猴小二也绝非善类。
阿虚一听,急忙换上一幅笑脸,说道:“啊啊,别动气,小兄弟,我们只是久仰贵餐馆大名,特地前来、前来……”
“前来瞻仰名浮(厨)大头的。”阿空接口道。
“‘瞻’你个头,我们大头还没有死呢。”瘪猴梗着脖子说,得理不饶人。
“对对对!都是我们言语不周,多有得罪,你看……”说着,阿虚暗暗塞给瘪猴一张十元钞票,然后贴着耳朵挤眉弄眼了一番,直说得瘪猴连连点头。
随后,空虚二坏离开了餐馆。他们已经断定,大头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二坏离开餐馆后,却并未走远,而是躲在了路边的黑影里,等待他们的猎物落网。
大头挥汗如雨,正起劲儿地颠着炒瓢,却见瘪猴凑到身边,神神秘秘地说道:“喂,好事儿来啦!”
“咋啦?”大头粗声问道。
“嘘……”瘪猴小二压低了嗓门儿,“有一个大饭店看中你啦!”
“啊……?!”
收工后,大头依照瘪猴小二的指点走出餐馆,向等在街边黑影里的两个陌生人走去。
“是你们找我?”大头压低了嗓门儿,鬼鬼祟祟地问。还不时向四处张望着,像是生怕被人看见。
然而,陌生人却并未答话,只是麻利地将手一伸,一股麻醉烟雾便钻进了大头鼻孔里。只见这个大个子两腿一软,跌倒在地。
“咳!真该先把他骗进车里,再麻醉。”抬大头进车厢时,阿虚说,“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沉。”
“肯定系(是)介(这)个银(人),你瞧,他的老(脑)袋顶我的系(四)个呢。”阿空边说边审视着那颗巨大的脑袋。
“别废话,快离开这里。”阿虚低声催促道。
冷藏车吱吱嘎嘎地启动了,喷出一股浓烟,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小街尽头。经过维修,这辆破车再次派上了用场。
三
“那不是厨子大头吗?”千吉望着那辆车离开,惊讶不已。他将泔水桶往地上一墩,返身跑回店里。
“富贵婶儿,不好了,大头,大头被坏人绑架啦!”千吉慌里慌张地报告。
“胡说,绑架个厨子做什么?吃饭也用不着冒犯法的险呀。快干活儿去!”瘪猴小二正在富贵身边伺候着盘点。听到千吉所说,心知不妙。
富贵婶正忙着数钱,根本没空考虑千吉的禀报。况且,她也觉得瘪猴的话有道理。
“可是、可是那两个……”
没等千吉把话说完,瘪猴一把将他推离了柜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差点儿没再补上一脚。
“滚!唰碗去!”瘪猴小二指着灶间,命令道。
我又没有撒谎,真是的!在厨房里,千吉忿忿地想。
他叹口气,拖来一只沉重的木凳子,欠身爬上去,开始收拾客人吃剩的饭菜。
这只盘子里还剩大半条鱼,那只碗里还有半碗米饭。今天就是米饭少了点儿。不过,能有半条鱼,已算不错了。可是,小鼠吃什么呢?
从中午忙到现在,千吉还滴水未进,肚子里早就开始“咕咕”乱叫了。
四
“啧啧!好大的头啊!”老囊兴奋地注视着昏迷不醒的俘虏,频频赞道。
“是啊,当然啦!”阿虚抚摸着大头粗硬的短发,喜不自禁,“不然,怎么会把仪器都炸了呢?”
“就系(是)、就系(是)!”阿空也在一旁附和着。激动地搓着双手。
大头耷拉着脑袋,坐在一张扶手椅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落在思想窃贼的手中。若不是脑波侦测仪已经损坏,他根本就不可能入选“猎物”名单的。
“好,好!”老囊还没有从兴奋中返过劲儿来,原本灰暗的脸色竟然也透出了些红晕,“阿空……”
“债(在)!”阿空趋前一步,竖起耳朵。
“多备几只罐子。”老囊说。
“用几号的?”
“最大号的。这还用说?哈哈!”老囊的眼睛依然没有从那颗脑袋上移开,仿佛正在端详着一颗价值连城的巨大钻石。当然,弄不好,它比钻石还值钱!
阿空领命去做准备。老囊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脑袋”上挪开,冲阿虚招呼道:“别闲着啦,准备干活儿。”
话音未落,老囊挽起袖子,准备亲自动手。多少年来,他头一次有如此的好兴致。
主仆二人拖拖拽拽地把大头抬进隔壁的屋子,扶他坐进了一座巨大的机器。这机器不是别的,正是用于抽取脑波的仪器。
“轻点儿,别太用力!”老囊把阿虚推到一边,亲自给那颗脑袋卡上箍环。箍环是钢制的,防止“猎物”们乱动。
“好啦,”老囊说,“启动电源。”
阿虚应了一声,向控制台走去。
随着一阵嗡嗡的响声,脑波机房里亮起了密密麻麻的指示灯。
另一个房间里,阿空已经接好了三只压缩钢瓶的导管。按照老囊的吩咐,他用的都是最大号。
三只小型锅炉一般的钢罐墩坐在屋子中间,一字排开。刚刚擦洗一新。表面的黑漆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这些大号钢罐已经很久没有启用了,保存得还相当完好。
“准备好了,老板!”收拾停当。阿空拧开第一只钢瓶的阀门,高声叫道。
此时此刻,老囊正端坐在机房巨大的玻璃幕墙外面,阔至耳根的嘴唇间咬着一支粗大的精神雪茄。他每吸一口,烟雾就会从他的口腔、鼻孔甚至耳孔里面冒出来,像一座正在生火的炉灶。
阿虚重新检查了一遍固定大头脑袋和四肢的箍环,冲老囊说道:“一切就绪。老板!”
“很好,呼……”老囊开始漏气,发出嘶嘶的响声。
他又激动起来:没想到,原本陷入绝境的局面竟然会发生如此重大的转变。真是天助我也。
“开始吧。” 他满怀希望地说。眼睛眯成了一条细逢。
听到指令,阿虚举起一支注射器,熟练地将两毫升透明液体注入大头的颈动脉。不一会儿,大头的眼珠子开始转动起来,随后睁开了眼皮。
“喔……喔喔!”大头哼哼着,嘴上贴着胶带,说不出话来。
“别紧张,伙计,很快就完。” 阿虚露出一丝冷笑,安慰道。
不过,他的安慰显然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
在“猎物”惊恐地注视下,阿虚扳下一只黑色手柄。室内的灯光顿时暗淡下来,只留下几盏射灯照在大头汗津津、光亮亮的脑壳上。
刚刚恢复知觉的大头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颤抖。他想站起来,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自己的手脚和脑壳已经被什么东西牢牢地固定住了。
“呜!”他又叫了一声。
突然,他注意到一面玻璃墙外有一点红光在闪。仔细分辨,发现那是一个正在抽烟的胖子。
这是个什么地方?他禁不住一阵恐慌。如果不是有胶带堵着嘴,他早就会尖叫起来。
天哪!他心中暗叫。
随着一阵嗡嗡的马达声,两条机械臂从机器顶部徐徐降下。片刻之后,两只圆桶状部件一左一右对准了大头的太阳穴。
大头不停地扭动着,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哀叫,却根本无济于事。
两枚纤细锐利的钢针从桶状物里露出尖端,在射灯的光线下闪着寒光,越来越长……
大头的精神几乎崩溃了,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恐惧。就在针尖刺破皮肤的一瞬间,大头再一次昏厥过去。
机器继续工作着,两枚钢针准确地刺进大头的太阳穴中……
老囊激动不已,扑哧扑哧的烟柱喷涌得更加欢快。一双铜钱样的眼珠子死死地盯在机器的计量读数上。他不知道二坏所说的“强脑波”究竟有多大的含量,不过,从“脑波侦测仪”的损坏程度上来看,含量肯定不少。
可是……半分钟后,机器的进度显示屏上依然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
显示抽取容量的阿拉伯数字依然停留在“0.000”的位置上。
奇怪,读数怎么不动?老囊暗自思忖。
不,屏幕上的数字已经不再静止,而是跳动了一下,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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