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施家明是叶芳草的师兄,比叶芳草大一届。四年过去了,叶芳草还能记起当年初见施家明的情景。
那天是叶芳草到大学报到的日子。她和她爸两个人在车站坐上了学校派来接新生的大巴。大巴车行驶在陌生的城市,把她带往陌生的世界。她心里充满了雀跃,总觉得有什么在不断地发酵膨胀,顶得胸口隐隐地疼,可是她又很喜欢这种膨胀,好像里面装满了泡泡,只要她一张开嘴,那些泡泡就会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映出太阳的颜色和她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庞。过去的三年太苦太累了,每天都在希望和绝望中挣扎,叶芳草很不愿意去回想那三年来所受的煎熬,她寄望于未来,她决定要好好享受大学。
大巴车一直开到了她所在的文学院门前才停了下来。她随着人流下车,终于踏上了那让人热血澎湃的土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她爸爸说:“爸爸,我觉得我的人生没有白活。”她爸爸像是刚从她心里走过一样,欣慰地对她说:“好好享受你的大学吧!”
他们去到新生接待处。正是正午一点钟的时候,报到处人很少,有几个学生会模样的人正在吃午饭。天气很热,树上的蝉卯足了劲儿地狂叫,阳光从树叶间一斑一斑地筛在地上,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她和她爸看到接待人员正在吃饭,不好意思上前打扰,就坐在接待席前的凳子上安静地等待。这时,有一个先吃完饭的女生来接待他们。叶芳草按照对方的提示上交了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交学费的回执单,还有户口迁移证明,报到工作就算完成了。那个女生把一条钥匙交到叶芳草的手上,说是叶芳草宿舍的钥匙,要妥善保管,然后她说:“你们现在就可以去找宿舍了,我让一个学长带你去吧。施家明!”她指向一个正低头专心吃饭的男生。
叶芳草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施家明抬起了头,他刚刚把一大口饭刨进了嘴,两腮鼓鼓的,嘴巴一动一动的,眼睛亮亮的,可爱得像一只正在吃东西的土拨鼠。叶芳草慌忙对他说:“你慢慢吃,我们等你。”施家明含混地“嗯”了一声,刨饭的速度并没有减下来,反而有点风卷残云一般三下两下就吃完了。他细心地把地上的骨头一点一点捡回饭盒里,盖好盖子,转身把饭盒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拿起身边的一瓶水,扬起头“咕噜咕噜”地几下灌完,扔好瓶子,再走到接待席上拿起一张纸巾擦擦嘴,擦擦手,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叶芳草呆呆地看着他笑着走到自己面前,看着他伸出右手说“你好,我是二年级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施家明”,看着他咧着嘴露出的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心如撞鹿一般暗忖:“多么阳光帅气的男生呀。”叶芳草假装镇定地伸出手回握了施家明:“你好,我叫叶芳草。”施家明说:“好名字呀,它让我想起了《送别》里的那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很有意境哦。”叶芳草微笑着算是默认他的理解,其实她爸说她的名字取自一首汉朝诗歌《涉江采芙蓉》里的“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这两句。不过叶芳草不打算解释,她说:“师兄,走吧,带我去找我的宿舍。”施家明“嘿嘿”笑着从叶爸爸手里接过拉杆箱,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