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
汲井漱寒齿,清心拂尘服。闲持贝叶书,步出东斋读。真源了无取,妄迹世所逐。遗言冀可冥,缮性何由熟。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日出雾露余,青松如膏沐。澹然离言说,悟悦心自足。
[赏析]
这首诗作于永州司马任上。由于诗人政治受挫,谪迁荒蛮,不仅愤懑于官场的角逐倾轧,而且于孤独之中曾一度潜心悟佛,以谋求精神上的解脱。为此,他出于觅寻“不爱官,不争能,乐山水而嗜安闲”的僧人理趣,大清早就入寺诵经,可见其心意的虔诚。
前两句,诗人着意描绘汲水、漱齿、清心、拂服等一系列行为,目的在于充分表达他的虔诚礼佛之心。三四句则写他摒弃杂念,心宁气闲地诵读佛经,领悟其中的真谛。接着便由衷感慨佛理的高深,非至性之人实难领会,并嘲笑世俗之人弃本逐末,专务些荒诞不经的东西。那么诗人本身是否领悟到佛理中的真谛呢?诗中虽然没有作出正面回答,却巧借情景的浑然契合,表达出一种超然物境:清幽雅静的禅院,碧色油亮的藓苔,亭亭玉立的翠竹,挺拔高耸的青松,还有那晨阳掩映的残雾和露珠。这是多么恬淡而和谐的景色,这种环境怎能不与诗人心宁气闲的情致契合无垠呢?难怪诗人最后欣然写出“澹然离言说,悟悦心自足”的彻悟之语,可见他对佛学中的大觉之道已颇有领会了。
我们知道,诗人原本是为了寻求解脱遭贬后的苦闷之情而晨诣超师禅院诵经的,但全诗丝毫不露惆怅之痕迹。由虔心礼佛写到一心悟佛,由一心悟佛写到物我合一。并巧妙化用陶渊明“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意蕴表达超脱、旷达的情怀,颇有“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苏轼《评韩柳诗》)的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