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月落影（焦日朗）
楔子
为“他”，也为她，原来命运是可以如此的残酷，到头来也不过是相识如空
“你以为杀了我你就可以得到自由吗？”即使将死之时，这声音仍是不改阴柔，滑腻，听了还是会让人感到有一阵冷从骨髓里钻出。
“你和师父都死了，我就算自由了，不管是一天，还是一年！”低沉的分不出男女的暗哑嗓音，明显的听出那抹不容人动摇的坚持。
“我真想知道是谁给你那么大勇气来和整个圣门做对？不过你毕竟还是成功了，你颠覆了圣门，接下来，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白发下俊美的脸庞带着些兴味的看着“他”，邪气的双眼透露出一丝算计的诡谲。
“他”不语。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你打败吗？”他不怀好意的笑笑，“难道你不感觉到奇怪吗？按理我不应该这么差，否则你又何必那么辛苦的练功？以我现在的内力，你早在五年前已经可以打败了！”
如果真是那样，“他”这么多年的等待又为了什么？“他”甚至不敢去看她……
“真想看看你的极限啊！毕竟你是百年不见的奇才！如果你不是那么急切的想打倒我，慢慢来的话，再几年你应该可以更强，说不定可以打破身为凡人的极限，可惜你的急让你的功力增强的同时，也种下了祸根！”他的眼落在不远处“他”师父的尸体上，艳丽的脸早因为死气而无比难看，人死后的样子还真是丑恶。“刚刚你杀她时，我并没有帮忙，知道原因吗？唉，反正你既不会问也不会回答，我直接告诉你吧，因为她也是让我死的间接凶手，我，应该算是你们师徒两人杀的，想到了吧，你师父最善长的是什么？下毒！她的武功虽然很差，这方面却是顶尖的，连我都着了她的道，猜猜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向我下毒的，十年前，一丝一丝的，像蚕儿吐丝似的，下了整整五年，才有了点征兆，然后我的功力慢慢消耗，人也开始变老，不过，她还是毒不死我，我可是她的师兄，呵呵，就这么斗，我想有一天可能就会在你手里结束，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也是沉不住气了！”
一抹不安从心底升起，一直以来“他”都害怕这个人，不只因为他的深不可测，还有他那让人打从心底发寒的诡异，让“他”时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满意的看着“他”的眼底终于开始出现疑惑和不安，“你想想，你和你师父在一起那么久，她的性子你应该很了解的，你有可能就那么平安无事的在她身边吗？她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你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你杀死她之时，你的时间也开始倒数了，只是会是多久呢？呵呵！”即使嘴角不停的向外流血，仍是没有该有的死相，“你在想什么？想那个让你有勇气的人吗？有时间快点去去看看吧！相信我，我是真的想看看你的极限，可惜啊！”
“就算如此又如何？就算我只自由一天，我也心甘情愿！”“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无比坚定，“所以，你先下去等我吧！”
“好！用不了太久，我们会在下面再相见的，”缓缓合上带有妖气的眼，“你师父叫我了，我先下去等你……”
他终于倒下了，直直挺挺的倒下，死了。
这就是圣门，连死也不会让其他的人好过。
“他”没再多看死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有即使死也要见的人，那个人，永远藏在“他”心底最深最柔软的地方。
天空仍然那么碧蓝，只是那么的空荡，仿佛烟尘也会哀愁，为“他”，也为她，原来命运是可以如此的残酷，到头来也不过是相识如空…………
1
这样的两个女子却彼此相属，一如水与火，月与影。
“呜，呜……”是谁在哭呢？为什么哭的如此哀伤？
矮小的身影不禁向发出哭泣声音的地方走去，今晚的夜色这么美，天上的月亮好圆好亮，树上的花朵也开了好多，一切都是那么漂亮，为什么还要难过？岂不辜负了它们的美意？
啊！她看到了！“他”坐在那里仍在哭泣，头埋在腿中，双肩不停的抖动，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她轻轻的凑上去，伸出手轻碰“他”。
“别哭了！”
“你是谁？”哪知对方根本不领情，并且用力的挥开她的手，使她小小的身子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他”站了起来，啊，“他”是女孩，即使她看起来很凶，但她穿着女装，和自己一样。
“我叫水影！”走上前，从衣袖里抽出一方绣帕，翘起脚，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水影对她微笑，娘说过，只要露出笑容，就没有人会伤害自己。
好甜美的笑容，仿佛可以让所有事物黯然失色，她迷失在这纯净的感觉当中，呆怔住了，一时忘了该离开，忘了刚才为何哭泣……
“你叫什么名字？”水影伸手拉了她的衣摆，这一次，不敢直接碰触。
终于回神，狼狈的后退，在拉扯间，水影趴倒在地上。
是这个小丫头笨，与她无关。转身想离开，再不回去，被师父发现她跑了出来，师父又该罚她了。
跑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在明亮的月光下，看到了小女孩还趴在地上，脸上吃惊并且受伤的神情，有些愧疚从心底升起，她没做错什么……
她慢慢了走回去，犹豫的伸出手，从地上把水影扶了起来，“快点回家！”
水影看看四周，一片陌生，不知不觉间她走出了太远，“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你送我回去，好不好？我好怕！”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不去看水影可怜兮兮的神情，她故做冷硬的说，一时的心软会带来后患无穷，这是师父经常教导她的话。
“人家是听到你哭的声音才走了过来，根本就不认识路。”要不是急着安慰伤心的人，她才不会走这么远，一会奶娘醒了，找不到她，会很着急的。
相到刚才，她的脸不禁一黯，白天时，师父发现了她偷偷养的小灰猫，在她的求饶声中残忍的伤了它，她记得小猫死时痛苦的惨叫，当时，她极力忍住哭泣，在知道无奈的情况下，漠然的看着小猫死去，跟着露出满意笑容的师父走回木屋。直到晚上师父睡着以后，才敢跑出来，把小猫埋在树林深处，并且把白日里不敢流下的泪全部哭出，同时也暗下决心，以后绝不再哭泣，不论怎样的情况也绝不再哭泣和求饶！
“你送我回去，好不好？”看到她不理自己，耐不住性子的又问了一次。
要不要送她回去？低下头，终于仔细的看她，好漂亮，也好小，恍如一个灵雕细刻出来的精致娃娃，白白嫩嫩的，让她想起以前看过的美丽瓷娃娃，她想要，师父却用严历的眼神看了她好久，然后伸出手一掌打碎，让瓷娃娃变成了粉状，风一吹，消失无踪。师父总愿意毁灭她喜欢的东西，直到自己无表情的冷然之后才满意。
算了，最后一次心软。抱起仅有自己一半高的瘦小身体，她没有时间领着她一步一步走回去，师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醒。
隐约记得向东的方向可以通到小镇，以她身上精致的穿着，应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小姐。于是抱着她快步向东走去。
“我家到了！”
火月看着有些高的院墙，自己是很有把握上去，但抱着这个小人儿可能就有些吃力。“你怎么出来的？”
水影指指墙角的狗洞，骄傲的说，“我是从那里出来的，谁也没发现！”
所以身上才会有尘土，可想而知，她并不是乖巧的娃儿！送佛送到西，怎么也不好再让她转狗洞回去。
抱紧怀中的小人儿，吃力的跃上高墙，还好，跳上来了，暗用劲，又抱着她跃进了内院，轻轻的把她放地上，自己则大口的喘着气，真的好累！
“你快点回房！”不想惊动早已沉睡的宅院，她低声说。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水影扯着她的衣摆，不舍得就这样分开，她好棒，不仅走的那么快，还会飞！虽然有点凶又不理人，但还是好喜欢她！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和自己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她看起来好厉害！
“松手！你没必要知道！”硬着心肠的看着小小的人儿，自己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应该认识，“以后不会再见面，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忘记见过我！”
“不会！我绝不会忘了你！”水影大叫，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好难过，小小的心里知道自己绝不想忘记这个人，她还想见到她！
“住嘴！你想吵醒所有人吗？”出声斥责，看见她仍扯住自己的衣角，“放手，我要走了，你也快点回房，忘记今晚的事情！”
“不要！”水影倔强的说，绝不可以放手，否则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并且答应我以后还会来找我！否则我绝不放手！”
看着明显耍赖的小人儿，很想哄哄了事，但……
“别想骗我！我会找到你！”反正穿过树林就可以找到她，自己很聪明，爹娘也夸过她的！
天快亮了，再不回去，师父就会发现她出去过，到时就惨了！
“我叫火月，我可以来找你，但不一定是什么时间，所以你不要再偷跑出来，很危险！”火月咬咬牙，终于应允。
“你不是哄我的吧？”水影不确定的问。
“我不会骗你！”是的，她既然答应了水影，就一定会做到！“你要记得，不要把见过我的事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知道！”水影露出灿烂的笑容，整个人沉浸在高兴当中，“可你一定要来找我，不准失言哦！”
“嗯，回房吧！”火月点点头。
“一定要来哦！”水影又回头说一次，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回自己的房里。
目送水影进屋，她才再度跃上高墙，迅速的穿过树林，希望师父不要醒来！
距离那晚已经有一个月了，那个小人儿是不是忘了她？她应不应该去看看？脑中不断浮现小人儿精致的脸和晶莹的大眼，去看看吧！至少看过了就没有失言，那个树林虽没有野兽，但极少有人路过，万一她的跑来迷失在那里就糟了！况且师父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出去走走师父也不会知道。
火月不断的告诉自己只是去看看，算是履行自己的诺言，并不是因为想到小人儿悲伤失望的神情而心软，师父一直提醒她，心慈手软是练武之人最忌讳的，师父为了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会不择手段铲除她的障碍。所以，她现在绝不是心软，只是不要自己失言！
不过，当她看到那个从狗洞中钻出的灰扑扑的小脸时，一切都消失了，当她听到那稚嫩的嗓音柔柔的对着她呼唤“月”时，她的心里注定永远有一块柔软的角落，当那小小的身子直扑进她的怀里时，并且露出甜美的笑容时，她知道再也无法放下这个小人儿！
所以，当小人儿用娇娇柔柔的声音哀求她经常来时，她答应了，然后看到小人儿欣喜若狂的表情，她清楚，她这一生都不会后悔来这一趟。
就这样，师父一出去她就偷偷的跑来陪水影，回去后更加努力的练功，以免让师父发现不对。她是个武学天才，这是师父常说的一句话，而为此，她付出了太多昂贵的代价……
这一年，水影七岁，火月十二岁。
八年后。
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缘份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必须得放手！
今天，是江湖第一美女，也是江湖第一高手阿树的义妹--水影，下嫁的日子。
夫家是扬州宁家，代代皆为武林人，祖上也出过几位出类拔萃的人物，有一位甚至曾为武林盟主，很受江湖中人的尊重。
不过，上一代宁家的掌门人因病过早亡故后，只留下妻子和久病的儿子，家道已开始中落，如今，水影的下嫁，让宁家又开始活络起来。
但，据说，宁家的独子，在一年之中，昏睡的日子占大多数，长期靠药物维持，没有人知道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
所有人都不明白以水影的容貌，水影的才情，水影的聪慧，为什么要嫁给这样的人，而从前这两个人根本就不认识，更谈不上感情，所以，对这桩婚事，许多人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是她自己说非嫁不可？”一个孤寂的身影伫立在距宁府不远的高墙上，没有焦距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宁府。
“是的！如果不是她自己，谁会逼她，她的父母巴不得她不嫁，而在这桩婚事里，宁家一直处于被动，”清朗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始终跟在“他”身侧。
“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应该不懂事的，”沉默半晌后，“他”忽然说。
“她不会让任何人阻止婚礼的进行，包括你，我，阿树，夜，”他轻叹，有时，他发觉他根本无法了解这两个女人，一个明明关心对方，却避而不见，任另一个伤心；另一个则是现在执意要嫁给病痨子的水影，如果她想嫁，夜是个很好的对像，尤其夜爱她，只要是她的愿望，夜一定会帮她实现；自己呢，则喜欢上眼前这个似男人的女人，在未知她是女人时，也决定痴心不改，对他来说，为她，他可以付出生命，只是，她根本看也看不一眼，任他的痴情白流，但，他不悔，即使一生都无法得到回眸，他也不悔自己付出的心。也算报应啊！在未遇到她之前，他不知伤了多少女人的心，今日轮到他伤心。“没有人猜得出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她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水影虽然只有十五岁，心智之深不输你我。”
水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嫁给这个人你会得到幸福吗？难道你不知道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会得到幸福吗？这样，你又如何让我安心？
“火月，你放心，阿树会照料水影的，夜也有人手在水影身边，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
这两个女人奇异的矛盾。
一个名为火月，内心却是哪水般流离，清冷，无情。
一个名为水影，内心则是如火焰般激烈，热情。
偏偏这样的两个女子却彼此相属，一如水与火，月与影。
而阿树，自己，夜三人认识火月和水影也有三年了，也因为认识她们，他们的命运也发生了可以称之为天翻地覆的改变。从此他们的生命都是围绕着这两个女人。
阿树是江湖上公认的第一高手，外表俊朗，气质卓然，有点散漫，总是带着不屑的眼光看着武林中人，没有所谓正邪之分，做事全凭喜好。
夜，他的外表给人感觉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衣着华丽，皮肤白晰，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那只是他的掩护，实质上，他拥有全国最大的情报网，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信息都可以在他那里得到，同时，他也经营无数家青楼。
至于自己，曾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更有机会成为所有人之上，但他舍弃了，宁愿自由，宁愿游戏江湖，并决定以此态度度过一生。
哪知，遇到这两个女人，全变了，他是最先沦陷的，在无知无觉间，在不知火月是女人时，就把心给弄丢了，忘了自己最初离开朝堂时的愿望是什么，只想守在她身边。
夜爱上了水影，只是夜的爱是要回报的，不得到水影的心，夜不会罢休的。
阿树是他们之中比较安全的，但那也只是表面而已，没有人知道阿树的真实想法。
“水儿进门了！”火月的目光不曾离开过那红艳的娇小身影，进门，拜堂，洞房，从此以后，她呵护在手中心中的小人儿成为他人妇，不再是那个看不到就会伤心的小小女孩，而她，更无法出现在小人儿的面前，这样也好！只是心底好像破了个洞，把心底唯一的柔软也侵泄出来。
“这应该只是序幕而已，水影的目的应绝不只是嫁人那么简单！”苏摩也看着那穿着红色嫁衣的娇小身影，淡淡的说，一切还只是开始啊！
没有人可以懂她，也没有人可以了解她这么做的目的，不想说啊，也不想告诉任何人。
“小姐，你早点休息吧，反正姑爷不会过来！”丫环小福开门进房，看到坐在喜床上的水影，立刻上前说。
“好！”自己伸手揭下红盖头，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娇颜，如雪般美丽娇嫩的肌肤，如黑檀木般漆黑的眼眸，还有淡粉色的樱唇，柔顺黑亮的长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小姐，你为什么要嫁到这？要嫁也要嫁给夜爷，他对你的痴心可是所以人都能看得见的！”小福跟在水影身边已经五年，却一点也不明白她的心思，对她来说，小姐就像仙女般遥不可及。
“夜？你收了他的好处吗？在我大婚之夜说他的好话！”水影淡笑，唇角只微扯出个弧度，即使这样，也可以让小福痴迷半天。
“我只是为小姐不值，以小姐，何苦嫁给个病姑爷？”呆怔半晌后，小福喃喃的说。
这天下间，她想嫁的只有一人，只可惜那个人永远不会娶她，永远永远也不会，所以她只能嫁一个对她没有危害性的，夜不行，因为夜爱她，所以她不能。
小福看见水影略显忧愁的表情，不懂，真的不懂。
那个人会来看她吗？今天是她大婚之日啊！好想她啊，两年了，已经有两年没见了，是不是忘了还有个小人儿等她来看，从最初的日盼夜盼，到后来不敢盼，然后知道，相见原来已变成件奢望的事情，所以，她决定不再等下去，她也要做些事情，于是，她选择嫁人，而这，应是她今生唯一的一次嫁衣的，却嫁给一个陌生人，只是希望她可以看到，否则就是遗憾了。
之后，她要做什么？掌权，赚钱，然后建立自己的地位。
再之后呢，帮助她完成心愿。
最后呢，她不敢想了，太远，有可能根本无法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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